文/郝小奇
7月7日,这是个注定要发生什么事的日子。
一大早乘东航飞机前往昆明再转迪庆,途中与同事还说起刘文西老师。大约下午两点再次安检登机,我就感到头晕,鼻孔囔囔的不怎么对劲。到达香格里拉刚打开手机,便从朋友圈看到老爷子仙逝的噩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愿意承认这个严酷的事实,忙抓起电话问黄土画派的王美。电话那头已是泣不成声,我再也关不住悲痛的闸门,顿时放声大恸,止不住泪流满面。我将自己久久地关在房间,翻出一张2011年与刘老师在陕北过大年一起扭秧歌的照片,端详良久,写一段文字,面朝东北跪于地下,重重叩下头颅,遥寄我的怀念。
我哭刘老爷子,是我失去了第二位忘年交;我哭文西,是黄土画派失去了掌舵人;我哭刘老师,是他的学生们失去了好师长;我哭文西,是陕北人失去了个好老乡;我哭刘院长,是中国现代人物画失去了一尊扛旗手;我哭文西,是失去了一位艺术为人民的领跑者……
我与刘老师相识纯属偶然,时间亦不过十年。由于工作的关系,一位同事牵线,使我有机会随黄土画派去陕北采风,领略到这位当代人物画大师的风采。我看他坐在炕头上与老乡拉话,端着粗碗吃洋芋擦擦,撑着花伞扭秧歌;观他站在山峁窑洞前写生,对着裹着羊肚子手巾的老汉画画,在雪地里拍下一张张素材;听他讲如何感知人民领袖与黄土地凝聚成的中国精神;感慨他不辞辛苦为当地群众题字作画,举办笔会为当地绘画爱好者传授技艺。
如果你不亲力亲为,你是绝不会相信一位已经年迈八旬的老人,他的创作欲望是那样的强烈,体力精力是那样的充沛,艺术感觉是那样的准确灵动;他对生活理解是那样的透彻,对事物观察是那样的细致独特,对时势评介是那样的直抒胸臆;他对这片黄土地如此的眷恋,对人民群众如此尊重与一往深情;他对践行毛主席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精神,坚持为人民而创作的方向是如此的坚定和自信!于是不由你不敬重和爱上这个聪明、执拗,勤奋、刻苦,率真、达观的老头,总想有机会再一次跟随他去采风写生,感知和体验他的艺术实践,乐意为他和黄土画派做点事情。
我跟老爷子去过云南的哈尼村寨、青海的藏族雕楼、河北的太行山脉、黑龙江的森工企业、嵊州的江郎山、山西的碛口镇,当然更多的是到了陕北佳县的白云山、延川的乾坤湾、宜川的黄河壶口瀑布、延安的二十里铺,不仅拍摄了数以千计的照片,写出了《黄土情深》《老树新枝》《文西的背影》等数十篇文章,甚至还一度拿起了速写本。最令人感动的是,老人家亲自提议推荐和吸收我这个不会画画的人,成为黄土画派的一名成员,我想这是刘老师对我工作一定程度的认可,更是一种莫大的信任和期望。
在我退出职场后,刘老师让我为《黄土画派艺术报》把一把文字关,多次给我讲黄土画的宗旨和他的艺术思想与追求,使我受益匪浅。在他举办百米长卷《黄土地的主人》画展时,我和王美在他的画室进行了采访,写出了四千多字的独家专访,并为这次史诗般的画展撰写了前言和后记。刘老特意嘱我在开幕式后的研讨会上发言,说还是小奇懂他,使我感到极大的鼓舞。
自刘老师办了这次展览后,身体大不如前。我知他是太累,就劝他要好好休息,保重身体。他说:我要做的事还很多,画家就要画画,要画的东西很多,一辈子也画不完,也画不够。陈老师在一旁讲:文西就是为艺而生,画画就是他的生命。为了完成百米长卷,他耗费13年,先后六次住院,三次下了病危通知书,老爷子都挺了过来。包括画展后他因劳累住进海南301分院,又下了病危,再一次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又能拿起画笔坐上轮椅外出写生了。
他曾多次说过,为了绘画事业,他要活到120岁。去年参加黄土画派年会和今年5月26日的年会,他都进行了工作总结,研究部署了下一年的工作。美院的领导和画派的成员都衷心祝愿他早日康复,健康长寿,好再次带领大家去写生采风,一起去为人民群众画画。
谁曾想不久前,万恶的病魔再一次将他困于病床。我是昨日才从王美那里得知刘老住进了重症监护室,说才见你发的刘老师和陈老师在锦圣邸晒太阳的照片,怎么又病了?等他稍好些时一起去探望。谁知不到24小时竟阴阳两隔,再也听不到刘老师那爽朗的笑声和最爱唱的《爱拼才能赢》,再也看不到他挥毫作画的风采和闪着狡黠智慧的眼神。
痛哭哀哉!
我知道他的百米长卷《黄河船工》《老区干部》还没画完,他还想为南梁革命纪念馆画一幅重大题材的作品,正在构思;他还惦念着陕北的父老乡亲、一草一木,与自己画笔下人物的命运;他还关心和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不断勇攀艺术高峰;他还有许多不舍与遗憾未能完成……
但我相信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坚定乐观,他的百米长卷和艺术实践传世定为后人敬仰膜拜,他创立的黄土画派及绘画艺术的黄土精神将不断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