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奇才
我上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里住过一年。一间不大的宿舍住了五个人,既要做饭,又要学习,把仅有的一点儿空间都占完了。上高二的时候,我领着两个弟弟试着在学校周围的农户家借房,竟借到了一间空房。房子虽小,却干燥、敞亮,很适合我们学生住。那天,房东大娘说,房子不要钱,但要一点儿电费,你们学生写作业、复习功课那是要费电的。听房东大娘这么一说,我信誓旦旦地对她说,电费您说多少就多少。房东大娘说,我儿子在电力局工作,每月享受50度电,超过50度是要缴电费的,超过的部分你缴上就行了。我答应了她的要求。但我想,她家不至于用那么点儿电费吧?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儿疑虑。
我和两个弟弟搬进那间屋子以后,尽量节省着用电。第一个月,房东大娘没有要电费;第二个月,还是没有要。到了第三个月,我心里有点儿不自在,是不是人家不好意思要?我从家里要了20元钱给大娘送了过去。她竟然笑着说,没超过50度,我要啥?
我只好把那20元钱又揣进了怀里。之后的两年里,电费从来就没有超过50度。我也从来没有给过房东大娘一分钱。工作之后,我和房东大娘的儿子谈起当年的事时,他哈哈大笑着说,那时候,我家的电费是全免费的,你没见没装电表吗?我说我还真没发现。他说,我母亲那样做是为了防止你们浪费。我心里的那种感激和敬佩油然而生。
那时候,房东大娘家里安了两个太阳灶。夏天的时候,烧一壶水只要十多分钟。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房东大娘就把我们房里的热水壶拿出去放在太阳灶旁,然后灌上开水。这样,我们放学回来做饭时就会节省很多时间。冬天的时候,太阳灶烧不了那么多的开水,她就在她家的炉火上烧水,把我们的热水壶灌满。她那样做的时候,真像我母親。
有一次,我患了重感冒上不了学,悄无声息地在房子里躺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大弟和小弟上学的时候,大娘没有看到我,就问他们我上哪儿去了。小弟说我病了在床上躺着呢。她闻声进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烧得不轻,然后脚步沉重地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大娘又进来了,一手拿着一个铁盒,一手端着一个大碗。她先化了三大碗红糖水让我喝下去,然后用热毛巾擦我的肚脐眼。她一边擦着一边说,等会儿我再用熟鸡蛋给你滚一滚。为我擦完肚脐眼后,她给我盖上被子,说你等一等我就来。经她那么一擦,我的头清爽了许多,闭上眼思谋着上课的事。这时,大娘又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熟鸡蛋,剥掉一点儿蛋皮后从自己耳朵上摘下银耳环放进去,用一条薄毛巾包了,在我的额头、眉心、鬓角、手心、肚脐眼和脚心里热敷。这样反复几回,一股股暖流在我的浑身流淌,我的热泪潸然而下,也逐渐来了睡意,很快就进入梦乡,不知道接下来房东大娘又做了些什么。
我醒来时,已是下午四五点钟了。门口的箱子上放着一个留言条,落款是房东大娘。留言条上写着要我醒来后多喝点儿开水,然后再吃点儿馍馍。我转身看了一眼,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盘馍馍,显然是房东大娘放的。留言条上还说,醒来后先不要到外面去,出了汗的人虚,经不住凉风吹。我看着留言条,心里暖暖的,感觉母亲就在身边。
这几年,我不时地去看她老人家。她依然很热情,还是像当年一样说说笑笑的,有时也说一些我们三兄弟的事。她说我们兄弟三人,老二懒惰不好学,老三用功但用不到点子上,只有我学习很用功,把自己累成了一把干柴,看着都让人心疼。每次去看她,我都要说些感激的话。但她总是摆着手说,都是从乡下熬出来的,都不容易。
现在,我跟房东大娘跟亲戚似的走着、亲着。
房东大娘是我人生岁月里一抹永远忘不掉的记忆。她对我慈母般的疼爱永远刻在我的心灵深处,成了我人生道路上的一盏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