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诗蒂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 四川省成都市 610068)
《六祖坛经》中关于善恶问题的论述有两个方面即善恶标准与具体的善恶。在善恶标准方面的论述,《六祖坛经》中提到:“世人心邪,愚迷造恶,自开众生知见;世人心正,起智慧观照,自开佛知见。”其将凡人的认知是否与佛知见相统一作为区别善恶的标准。佛知见乃善,众生知见乃恶。如果众生知见与佛统一则为善,反之则为恶。《六祖坛经》之中对于善恶行为的具体规范也进行了讨论。《六祖坛经》中说到:“慈悲即是观音,喜舍捨名为势至,能净是释迦,平直即是弥勒。人我即是须弥,邪心即是海水,烦恼即是波浪,毒心即是恶龙,尘劳即是鱼鳖,虚妄即是鬼神。”其中对慈、悲、喜、捨四种善行、善心进行规定,其中有着人世间的关心情感,显示出思想的伦理发展。烦恼、毒心、尘劳、虚妄等这些内容是《六祖坛经》之中对于恶行的具体规定。在之中的所有善恶规定将人类行为与善恶结果相联系:强调人的行为决定着道德善恶的形成。
《六祖坛经》中对善恶主体的论述。其提出善恶的主体是人类,是人心,如说:“思惟一切恶事,即行于恶行;思量一切善事,便修于善行。”人类行为的善与恶,即在于一念思量,善思即产生善行,恶念则出现恶行。对于善恶的选择在于人心,人体自身的决定。人是道德行为的主体,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要承担起行为后果。人心是变化的过程,有善心自然也有恶心。但实际生活中人心大部分为恶心,所以世人大多数未觉悟。“世人心中常愚”就可见《六祖坛经》对众人未觉悟之中的伦理价值评价极低。
《六祖坛经》中关于人性与佛性的论述。在《六祖坛经》的论述由人性上升至佛性,而后由佛性落实至人性,将二者合而为一。在《六祖坛经》中,人性、本性等词语与佛性通常同义互换,例如:“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自具有。”因为人性与佛性相等同,即众生都可成佛。人性与佛性是纯洁的,是众生实现解脱的基础。这一人性即是佛性的思想,说明了人类一切的道德行为来源于内心,在生命之中先天具有伦理道德。
《六祖坛经》意在强调无相戒,打破原始佛教中所有戒律条文的禁锢。《六祖坛经》主张以佛性为戒本,将天下众生与生俱来的止恶为善的意识作为戒律,体现出慧能伦理思想的自律与自觉,表达其独特的认识。
无相戒只存在于禅宗思想,《六祖坛经》采用了无相忏悔方式,激发众生在道德的自律,激发道德行为的能动性。“四弘誓愿”是其中心内容,将个人成长与社会进步相联系,实现洗涤心灵、开发智慧、感受真理、消除妄念的目的。将体内高尚的道德情操转化为实际的道德行为,融入到社会大众实践中。
慧能所提出的无相忏悔,将传统佛教中的普请礼赞十方诸佛完全剔除,而且不再重视诵经念咒、发露忏悔、念忏悔文等外在行为。需要信仰者对于自身的身、口、心三业所犯下的过错,实现心灵方面真正的忏悔,消除一切可能导致恶性行为的狂妄、嫉妒之心,终生与恶业分离,不再为恶业。能够从心中清楚恶由心生,由此根除恶业,自觉的实现惩恶扬善。慧能使用佛教的忏悔方式,同样将忏悔与自性结合起来。由“自性忏”的独特词语就可发现其这种思想。
《六祖坛经》在修行观方面主张顿修说,提倡天然的、不矫揉造作的修行生活。这种修行与凡世的世俗生活无异,却又超越了世俗的平凡生活。“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修行并非僧侣之人才可实行,而世俗生活中的每一细节处都可实现。将佛性直接植入人的内心,保持平常心,在平凡生活中实现成佛。
无修之修指导原则即无念、无相、无住。《六祖坛经》继承了《大乘起信论》中关于“无念”的说法,将“无念”作为修身养性的至高境界,同时也是修行实践的总原则。对于“无相为体”,在《六祖坛经》的解释为:“于相而离相”,“即见闻觉知,不染万境”。众人在平时生活中,会与外部的环境有所接触,要做到思想方面不对境界过度执着,不排斥人与我、物与我之间的区别,将自身在生活中所形成的刻板概念、理念消除,实现自我精神方面的“自在性”。关于“无住为本”,《六祖坛经》中解释为:“无住者,为人本性”,无住是相对于人的心性而言的。“住”本有停止、不动意思,可引申为滞着。众生本性在当下心念中得以体现,是念念相继而又于一切法上无有滞着的。人们处于凡世中意识是不断变化的,佛性与人性无法脱离人体独立存在,而是存在于人的意识之内。佛性或存在烦恼中、或善业中、或恶业中。所以如果有滞着,就会对精神与意识的本性有所违背,从而阻止了佛性的呈现。
慧能所提出的这种修行方式,在证悟的过程与结果中都有所体现。如此这类无妄念、不执着的禅修方式,强调主客体的空寂与合一,自然超越,这就是其顿教法。
无修之修的修行方式即新的禅定方式。根据先前“无念、无住、无相”的指导原则,《六祖坛经》对禅定的理念有了全新的说法:“此法门中何名坐禅?外此法门中一切无碍,外于一切境界上,念不起为坐,见本性不乱为禅……”此处所提到的“坐”与传统佛教意义上的“坐”相区别,即“念不起”,心中不生杂念、妄念。而“禅”也区别于传统佛教意义上的“禅”,不再是静心打坐,集中精神,实现顿悟的过程,而是“见本性不乱”之意:保持自身的洁净自性不会受到外界环境的干扰。《六祖坛经》将坐禅观念予以创新,不再将关注点放在外在的形式,其将传统佛教之中的禅修阶梯予以抛除,倡导的是自悟自得的慧果。
《六祖坛经》中的内容关于孝亲思想内容极其丰富,其不仅继承了佛教之中的孝道观,也是对传统伦理孝亲观的回应。《六祖坛经》之中对慧能幼时生活有详细记录,父亲去世,自小与母亲一起生活,慧能只能依靠卖柴保证自己与母亲的生活。偶然一次卖柴机会,他听到客人在读《金刚经》。“慧能一闻,心便顿悟”,要去黄梅冯墓山礼拜五祖弘忍和尚,但老母亲该如何?如果无法行自身孝,更不可行世间大孝。不同版本的《六祖坛经》在慧能出家时,对于安置老母亲的问题方面都做出很大努力。
从佛教轮回角度分析,慧能选择出家修道,尊法兴慈,则能泽被天下或三世,济拨祖先亡灵,帮助天下父母实现解脱,从而遵循佛教中孝的内容。敦煌本的《六祖坛经》中有关于新州国恩寺的内容,目的是慧能纪念母亲而建。其在国恩寺旁边也建设了报恩塔,即体现他报亲恩,也是报国恩。慧能在自己圆寂前告诉门人要将他葬于老家,寓意落叶归根。更为深刻的意义在于想要陪伴父母,生前无法尽到的时候孝道,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中实现。
除直接的孝行,《六祖坛经》之中也有关于孝理的论述,表明他对居士佛教的重视。“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寺不修,如西方心恶之人。在家若修行,如东方市修养,但愿自家修清净,即是西方。”慧能主张在家修行的居士佛教。修习佛法不在于地点,只要个人心中保持纯洁,无论是寺院还是家中都可以实现。“法元在世间,于世出世间,勿离世间上,外求出世间。”世间与出世间相同,二者合二为一。慧能认为没有离开世间的出世法,亦没有离开世间的顿悟,佛法与种种理想境界只能是现实生活中的,彼岸世界只存在于此岸世界中。
慧能提出的这一入世即出世的想法证明,个人必须拥有入世的情怀才能实现出世的解脱。凡人对于佛祖信仰并非要脱离现实,而是要通过个人在凡世中多多行善实现出世的理想。
总而言之,慧能重新建立的禅宗,让佛教理论更加世俗化,而且修行方式也更加简单化。他提出禅宗并不需要读经,也不强调坐禅,如此一来能够扩大佛教的传播范围,影响力更为广泛。自唐朝以后,慧能的南宗盛行于全国,发展成为封建社会中极具影响力的佛教宗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