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宋成浩

人生如白驹过隙，也不过寥寥几十年。时光短促，有限，性急，你在后边追它，却始终抓不住它。飘举衣袂，它飞似的向着年的终点扎去。等到你真的将它超越，年已经过去，那大片时光便留在过往不复的岁月里了。

小时候，家里人多，到了晚间吃饭时便十分热闹。从小喜爱劳动的我，定要从大人们手里抢过碗筷，摆在桌上。饭菜不一会儿就上桌了，母亲端着一大煲汤上来了，汤中翻滚着诱人的蔬菜，那汤蒸腾出来的水汽有种朦胧的神秘感。汤汁如钟乳石般嫩白，如糖浆一样浓厚。我不禁食指大动，盛了一碗放在面前，看着这汤，就想马上吞入肚中。“等等，慢点喝，小心烫。”可我不管母亲的叮嘱，一勺灌入嘴中，那宛如火山般的痛感刺激着我的五脏六腑。我“啊！啊！”地大叫大跳了起来，看到我的剧烈反应，亲朋都笑了起来，母亲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担心：“都叫你等会儿再喝了，你还是那么着急，没烫伤吧。”母亲轻轻摇头，笑着嗔怪，把我一把搂在怀里：“来，我给你吹吹！”我躲在母亲的怀里，张大嘴巴，母亲小心地朝我嘴里吹气，果真感到清凉多了。我不禁咧嘴笑着，抱紧了母亲：“还是妈妈对我最好！”

步入初中，我住校了，和母亲一周才能见一次面。每次归家，也总想多陪陪她，但在学校“禁闭”一周后才放出樊笼的我，一坐到电脑前，就会着了迷似的沉浸在电脑游戏的世界里而无暇他顾。每次玩完游戏以后，走出房门，看到母亲在客厅呆坐时落寞的背影，我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愧疚，但很快又被玩游戏成功闯关的兴奋掩过去了。

这晚，耐不住母亲的“乞求”，我终于答应陪母亲出去散步。皓月当空，我随着母亲走在公园的小道上，在我们前面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奶奶正弯着腰向前走，似乎正努力追赶着什么。

“妈，你先回去吧，你走得太慢跟不上我的。”前面一个中年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哎呀，走那么快干吗，等等我，我老了，跟不上你了，等等。”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唉，等我老了，走不动了，你能等等我，就足够了。”母亲低着头，说完便陷入了思索。

我心中一动，回望母亲，发现在我记忆中身形高大的她，不知道何时似乎有些佝偻了，小时候我最爱把玩的乌黑发亮的长发，也开始有些斑驳的花白。母亲，我竟然没有发现，您何时开始衰老了？我的鼻子一酸，眼前开始有点雾气迷离了，任由泪水渐渐润湿我的脸庞，滴落在地上，滴落在我那充满负罪感的心上……

所有的父母都不愿意缺席子女的成长，我们也不应该缺席他们的衰老。不要等到来不及了，也不要等到没有机会了。

龙应台曾经在《目送》中写道：不必追，但我们就得追，而且我们要從今天开始追！提早追！大步追！至亲至情，不应该是看着彼此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应该是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念及此，我牵起了母亲的手，犹如小时候她牵着我一样。母亲一愣，接着释然一笑。

月光下，原来相隔甚远的两个人影，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时光悠长，人生不漫长。

（指导老师：郑凌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