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的善良

殷东

她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人，她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退休职工，她坚持40多年做好事累计捐款过百万元，她曾许下心愿三年做3000件好事，受到过她帮助的人不胜枚数。她曾被评为天津市第二届十大之星个人奖、中国好人榜提名、天津好人、“阳光使者”、红桥区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称号。她的事迹被多家媒体颂扬，至今她的爱心奉献依然在持续。她曾说过一个人不要看她说什么，要看他实实在在地做什么，人生最难得的是坚持，奉献爱心需要坚持和持之以恒的决心。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她用40多年的时间践行着自己的诺言。她就是荣获由天津市慈善协会等七家社会权威组织共同发起的慈善奖评选表彰活动评选出的十大慈善之星常文惠。

第一次见到常文惠是在2019年天津慈善奖评审结束并公示后的一天。按照评选活动时间安排，由主办单位召集荣获本次十大慈善之星的个人和单位代表，在市慈善协会会议室召开慈善表彰通气会宣读获奖结果。时间定于8月末一天的下午2点。

8月末虽已进入一年四季中的秋季，但真正气象意义上的秋高气爽、秋风习习、天高云淡、舒爽怡人的秋季并没有真正的到来。盛夏的余威虽已有所收敛但依然久久不愿退去。清晨短暂的清涼后随着太阳的爬升气温很快也随之升高。但在树阴下从裸露的肌肤与空气的接触中还是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丝与闷湿的盛夏不一样的感觉，让我们对金秋时节的到来增添了一份企盼和想往。

上午10点钟左右，协会门外的街面上车流人流嘈杂的早高峰已散去，来来往往稀疏的人流多是神态平静步履悠闲的退休老人。突然缓慢下来的都市节奏在我们身边每天都会重复着。

随着协会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位身材不高体态微胖的老太太提着一个大书包走了进来。左顾右盼之后在大厅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最初我没太在意，但几次出入大厅看到老人依然静静地坐在原处，还不时用手中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老人的举动让我产生了好奇，于是我主动走到老人面前客气地询问老人，您是来协会办事还是找人？看到我后老人马上站了起来礼貌地微笑着说道，我是来参加会议的。参加会议？我皱了皱眉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老人的话。看到我的表情老人马上解释道：“我叫常文惠，组委会通知我今天来参加慈善奖表彰通气会的。”“您就是常文惠大娘啊！”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脱口而出。因为本次评选活动是由七家单位分别推荐候选名单并最终一起参与评审，常文惠老人并不是由市慈善协会推荐而是由其他主办单位推荐并最终评选为慈善之星的，虽然常文惠的名字早已耳熟能详，但并没有见过老人本人。

我忙招呼老人坐下说话。心里却不免产生疑问，会议是定在下午2点开始现在才上午10点刚过，是不是给老人发的通知时间写错了？还是老人自己记错了？我试探着问道：“会议下午2点才开始您知道吗？”老人忙说道：“我知道下午2点的会，我这是第一次来慈善协会路也不太熟悉我怕来晚了耽误大家时间，所以就早早出来了，没想到按照通知的地址一路还挺顺当。”接着老人带着歉意小声说道，“我来这么早会不会影响大家工作？要是影响我就先去别的地方等会儿下午我再来。”老人朴实的话语和谦逊的态度无形中让我产生了一种亲切感。于是我将老人让到协会接待室。

在老人的一番感谢后我便询问老人，您刚才坐在那里一直拿笔写的什么？听了我的问询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下午开会每个人都要讲讲话，我也不会说嘛话，所以我就想把想说的话先记下来，别到时候紧张想不起来了。说着老人把一页写着字的纸递到我的面前诚恳地说，您帮我看看写的也不知行不行。

老人的字迹很工整，看得出是非常用心认真书写的。纸上老人写着“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我认为一辈子做好事并不难。人生最大的词语是帮助，人生最快乐的事是奉献。奉献能使我快乐。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名爱心人士，只要对社会有利，对人民有益，我就愿意去做。有一份光我就发一份热，回报党和国家这么多年对我的培养。这么多年我给自己的要求是，目中有人，方有路;口中有德，得人心;心中有爱，可帮人;行中有善，做慈善”。

老人朴实的字里行间中，虽然没有什么高谈阔论、豪言壮语但从中我深切感受到了老人对党和国家的那份感恩之情，对慈善公益事业的那份炙热的真爱。我相信这份情这份爱已深深根植在老人心中，并化作一朵朵美丽的花朵、圣洁的花朵、奉献的花朵、慈善的花朵。

在与老人交谈过程中，老人从随身带的书包中小心翼翼拿出几本厚厚的记事本，其中有几本已泛着带着历史痕迹的褐黄色，老人将本子递给我说道：“平时我走到那都随身带着一本记事本，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我就帮助他们，这些本子里记录着我这些年来做过的事。”老人解释道，“没别的意思，我记录不是为了宣传自己只是为了当初记录下自己设定每年做100件的目标，后来是每年1000件，现在目标早已完成了，但记录也已经成了习惯。每每翻看这些记事本，就会让自己更加坚定地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接过记事本我随手翻开其中一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人名字、一些数字，还有一些鲜红的图章和手印。我的大脑随着记录本的翻阅也在做着简单的数学运算，让我吃惊地发现，每年做100件好事平均不到四天做一件，每年做1000件好事就是每天要做三件。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目标，确被这位普普通通的老人凭借对慈善公益事业的执着信念和坚定意志全部完成。我想这应该就是一种大爱的情怀吧。他无声无息犹如小河中静静地流水延绵持续，他洁白如雪犹如蓝天上的朵朵白云在天空描绘出美丽的画卷、他微光持久犹如夜色中的一颗尘星照亮夜间小路。

说起定下目标的初衷，老人稍加思考娓娓说道：“这些记录开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当时我在天津物资局煤炭公司工作，是一名医务工作者，救死扶伤、为病人着想、帮助病人解除病痛是我们医务人员的职业道德和操守。有一次，一位病人的腿被开水烫伤已经十分严重，去了几家医院都说治不了，最后这位病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治疗烫伤比较有经验就找到了我，当时看到他的伤情确实很重，我就用我的方法细心给病人包扎、换药，在经过几次治疗后病人的疼痛感逐渐得到了缓解。在治疗过程中我也了解到病人家中生活非常困难，于是我坚持没有收取病人一分钱。在看到病人家属满含热泪紧紧握着我的手发自内心的感谢时，我深深体会到了你帮助别人，别人就特别爱你、尊重你，从此以后不管份内份外，只要自己看见了就去帮忙别人，并越干起好事来越有劲儿。并给自己定下了100件、300件甚至3000件的任务量，督促自己坚持做好事。”从老人的讲述中我感受到了老人从帮助别人中得到的快乐，这种快乐是只有付出才会得到的快乐，是一种最纯粹的快乐，是一种人类最高尚的快乐，更是一种人性中最本真的快乐。

在我提出让老人讲讲最难忘的一件帮助别人的事时，老人想了很久有些为难地说道：“其实有好多事我都忘不了，您看我这几个本里记录的事我没事就翻着看看，每每回忆起当时帮助别人的事时我都感到非常的开心。”可能是钩起了老人的回忆，在老人的脸上隐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快乐和满足。老人接着说道，“其中有那么一件事，那是在2014年，我无意中从《每日新报》上看到一条《拾到巨款 如数归还 筹治病钱街头乞讨》新闻：家庭贫困的杨世新的儿子不幸患上白血病，为给儿子治病作为父亲的杨世新在街头举牌乞讨，无意间捡到一个装有18万巨款的包，他并没有动心用这天上掉下来的钱为儿子治病，而是最终等到失主主动归了包。”说到此时老人感慨地叹了一声自语道，“这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我能听得出老人的感叹中有一种善良对善良之间的崇高敬意。“看到报道后，我深受感动，于是我带着自己的退休工资来到《每日新报》，将自己当时一个月的退休金2000元全部捐了出来。”我想善良的本身是可以感染每一个人的，老人在面对他人善良的时候选择了用自己的善良去呵护去温暖，同时也在用自己的善行传颂着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弘扬着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核心价值观。

在我随手翻看老人记录本过程中，其中一页上短短记录引起我的注意，买袜子500双捐赠给孤儿院和困难家庭。平时在工作中也了解很多捐赠物资的情况，基本上都是与一些比如书包、衣服、药品等等对困难群体有一定实施帮助的物资。但捐赠袜子对于孤儿、困难家庭也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老人为什么会捐赠袜子呢？于是我带着疑惑询问老人，您怎么想到要捐赠袜子的？没想到就是这几百双袜子，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老人善行无处不在。据老人讲述那是在已进入腊月的一天，天空中飘着小雪，其实越是这种小雪天，人的感觉越凉，小雪落在衣服上很快溶化并浸入到衣服中，不像大雪片用手一拍就除下去。我去农贸市场买菜，看到市场外一个瘦弱男孩衣着单薄在摆地摊卖袜子，由于下着小雪袜子塑料包装上已铺上了层薄薄的雪末，市场门前买菜的人们来来往往匆匆而过没有人在地摊前多做停留。男孩脸色通红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雪中，双手揣在怀中不停地在原地踏步，嘴里急促呼出的热气瞬间消失在空中。看到男孩的窘迫样子，我就上前看了看袜子问道，小伙子，你这袜子是棉的吗？看到有人询问，男孩脸上立刻多了一些兴奋，憨憨地说，是这些都是棉的，我不说谎。听口音男孩不是本地人看着他那稚嫩的脸应该还在上学，于是我问道，你怎么不上学在外面摆地摊卖袜子呢？男孩听了我的问话欲言又止低着头不说话，有嘛困难你和奶奶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听我这么说男孩有些芥蒂的心好像放松了一些，腼腆地小声说道，我是外地的家住农村父母双亡，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家里生活本不富裕主要靠爷爷打零工维持全家生活，去年爷爷得了一场大病瘫在床上不能自理，家里的主要生活來源也断了，于是我看到有同村的出来打工我就想着也出来干活赚钱。听男孩说完我的心犹如刀绞一般的痛，于是我把男孩卖的袜子全部买了下来，并在几天后把男孩存放没卖出去的袜子也全部买了回来，送给了孤儿院和困难家庭。虽然已过去几年时间了但每年我都会收到那个男孩的祝福短信。说到这里老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是慈母般的微笑、这是天使般的微笑、这是让暖心的微笑、这是爱的微笑。走到哪里帮助到哪里，这已成为老人多年不变的信条，我相信爱是会被传递的，我更相信那位与老人素昧平生的男孩一定会将老人给予他的这份爱传递下去。

临近中午，窗外的大街上阳光刺眼，虽在开着空调的室内还是能感受到室外的火热。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表已快到12点钟，看到我看表的动作老人忙站起身有些歉疚地说道，耽误您一上午时间了这都中午了您快吃饭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待着就行。老人是回族由于饮食习惯的不同我也不方便请老人到协会食堂用餐。但让老人一个人留在会客室自己去用餐又感到不妥。看到我的犹豫老人非常确定地说，您别管我，我自己带着吃的了，说着老人赶忙从书包里翻出一个装着食物的透明塑料袋举到我面前憨厚地笑着说道，您看我真带着了，我平时出去捐款或办什么事时，我觉得时间要是长我都自己带着吃的，别给别人添麻烦。透过塑料袋我看到里面装着半张饼和半块榨菜，还有一个用小塑料袋包着的半块苹果。您就吃这个？看到里面的食物我有些吃惊不假思索地问道。我没想到老人的午餐竟然这么简单，和那个动则捐出几百上千甚至捐出整月工资的那个“大手大脚”的老人形成巨大的反差。老人表情平静地说道，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吃饱了就行，现在物价这么贵，我省着点花存下来的钱还捐给孩子们和困难群众了。在老人的话语中我能听得出来她对于自己的吝啬和对需要帮助人的大手笔都是理所应当的，完全是一种自然地流露不掺杂一丝一毫的造作。在老人平静的表述背后是她那颗全心奉献社会坚定的决心、是那长久以往坚持的恒心、是那与生俱来悲悯的善心、是那金子一般闪亮的爱心。

常大娘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每一个故事的背后都承载着老人爱心的奉献和无私的付出。“只要对社会有益、对每个人有利，我就愿意去帮忙。”这是老人常说的一句话。她也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大爱无疆、上善若水的真谛，愿那份“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快乐和舒坦始终相伴在老人的慈善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