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玲 广州美术学院
中国画中的留白,是形象的组成部分。它不仅衬托出了画面主体,而且还扩大了画面意境,即形象的延续。同时,画面中留白的大小、形状、分布等适当与否,与画面形式感是否完美和谐也有很大的关系。另外,它对衬托线条、色彩、笔墨、肌理等方面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一般而言,中国画的留白有两种基本特征:一是形象性,二是调节性。
留白可作为象征某种实物而存在。换一句话说就是通过联想,可使我们从“留白”中感觉到物象的存在,即留白的形象性。留白的形象性又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形象的单一性;另一种是形象的多样性。前者是指该留白只能代表某一特定的物象;后者则是指为联想和想象提供更为广阔的空间,它可以使不同的人,面对同一幅画面中的同一处“留白”产生不同的联想。它既可以抽象地指代某种东西,又可以不指代任何实在的物象。
“留白”形象的单一性,指的是有些留白只能代表某一特定的物象,不能给人以超出此物的任何其他形象的想象空间。如“山有面,则背向有影……清天中,凡天及水色,尽用空青,竟素上下以映日。”这里的“素”就是留白,即用极淡的笔墨来渲染水天一色,画面的上下都留出空白,以映衬阳光的照耀,显然这个留白就是实指天空和水面。又如“凡山石之阳面处,及画外之水天空阔处,以之作天、作水、作烟断、作云断、作道路、作日光,皆是此白。”水、天、云、烟、路等光亮之处因其天然的特质而被留白也是属于象征的实指物。再如清恽寿平的《落花游鱼图轴》,图作落花一朵,小鱼十尾,以及浮萍、水藻之类。画面水天一色、缥缈朦胧,情调秀丽明快,用笔秀逸洒脱,设色淡雅。在画幅中央显著的地方,以朱红色画一花瓣尽褪的花蒂,若不经意地洒落在水面,旁边一大片空白,使并不引人注意的花蒂显得格外醒目。几尾鲦鱼以浓淡相兼的墨色,寥寥数笔便跃然纸上。此两处之留白就是典型的形象的单一性,即你看到这个画面时只能联想到水面,而不是别的什么。
“留白”的形象性在一定条件下具有多样性。这种多样性给观者的联想和想象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不同的主体,面对同一幅画面中的同一处留白会产生不同的联想,它既可以抽象地指代某种东西,又可以不指代任何实在的物象。如宋院画家陈居中所作的《四羊图》,画面作深秋的背景,坡上老树一株,落叶萧疏,四只山羊自在吃草嬉戏,老羊转头注视小羊,动作缓慢、神态迟钝,似乎这一切都与它无关。整个画面构图匀称,右上方留出大面积的空白,似乎有充裕的天地供山羊玩耍。此处之留白,可以常规性地理解为天空,但如果说这个留白是水面也未尝不可。像这种对同一处留白,不同的人可以产生不同的联想就是“留白”形象性的多样性。那八大山人《安晚册》中《荷花翠鸟》图、《芙蓉》图的留白给我们留下怎样的想象呢?是天?是水?抑或是烟雾?很难确定这个留白指代的是什么,象征的又是什么。每个欣赏者因生活经验、感受力以及修养不同,对这个留白也会有不同的认知。有人把它看作水,有人则把它联想成天或烟雾,更有甚者把它理解为“生命的流动”。
画面中任何留白,均具有一定的调节功能。上述的形象性既具有调节性,也具有物体象征性。“任何画幅上的‘留白’不外乎是这两种现象。单一或多样形象性给我们‘意境’之内涵,调节性给我们‘黑白’之变化和统一之调和中产生的美感。”画家根据立意与构图的需要,也会改变调节形式,使具有画面调节功能的留白更具现实意味。正如“总在峰峦怀抱处,岩穴开阖处,林木交盘处,屋宇蚕丛处,路径迂回处,应留虚白地步,不可填塞。”这种特点的运用,在某些折枝花鸟和花鸟长卷作品中尤为常见。
例如,北宋画家刘寀所作的《落花游鱼图卷》,图中一大群大大小小的游鱼在清澈的水中游曳、追逐、觅食,水草随着水波晃动,折枝花卉伸于水面下,浮萍点点。其画法全为渲染,并不见勾勒的笔迹,作者用游鱼来贯穿整个画面,间作一虾点缀其间,使画面更具趣味性。鱼尾轻灵姿媚,一片动势,令人应接不暇。全图画水,却不着一笔,而以荇藻随波,群鱼追逐,其他部分留以空白。在这张作品中的留白当然也可以如上面所说的具有象征性,且是指水面。这一点,我们并不难理解。但是,在这幅长卷中的空白除了有象征着“水面”的作用外,同时也兼具着调整画面节奏和表达时间推移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