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敦煌罕东左卫兴废史钩沉

2019-12-17 20:15陈光文
敦煌学辑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明史哈密吐鲁番

陈光文

(兰州大学 敦煌学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20)

明洪武五年 (1372),冯胜率明军沿河西走廊西进,在短时间内相继攻克西凉、永昌、甘州、肃州、亦集乃、瓜州、沙州,①《明太祖实录》卷74,洪武五年六月戊寅条,台北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本,1962年,第1358-1359页。并于班师途中在肃州西七十里修建了 “望之四达,足壮伟观”②吴生贵,王世雄等校注 《肃州新志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30页。的嘉峪关。明代前期对嘉峪关以西地区采取了划关设卫、统而不治的羁縻政策,相继设立安定卫、阿端卫、曲先卫、罕东卫以及沙州卫 (后废,续设罕东左卫)、哈密卫、赤斤蒙古卫共七卫。基于元代豳王、西宁王、威武西宁王、安定王出镇关西地区的历史渊源和现状,③[日]杉山正明 《モンゴル帝国と大元ウルス》,京都:京都大学学术出版会,2004年,第247页、305-306页、326-327页;胡小鹏 《察合台系蒙古诸王集团与明初关西诸卫的成立》,《兰州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5期,第85-91页。明朝以蒙古头目分任关西七卫首领,并授以官职,故又称 “蒙古七卫”。其中位处沙州 (今敦煌)境内的是沙州卫以及后来代其而设的罕东左卫,因而明代的敦煌历史也就是沙州卫与罕东左卫的兴废史。明中后期由于瓦剌、吐鲁番的袭扰以及诸卫之间的互相劫掠,关西七卫相继废置残破,部众全部内迁。①陈光文、魏迎春 《明代罕东左卫族属人口与部众内迁考》,《敦煌学辑刊》2018年第1期,第132-144页。敦煌亦进入到其历史上最为暗淡的时代,甚而被清人称为 “数百年芜秽之区”②[清]石之瑛 《开设沙州记》,载 [清]黄文炜撰 《重修肃州新志》,甘肃省酒泉博物馆翻印本,1984年,第545页。有关清代敦煌社会研究,请参看车雯婧 《清代对敦煌的开发》,兰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陈光文 《清代敦煌人口问题研究》,《敦煌学辑刊》2018年第1期。。目前有关明代敦煌的研究,基本都被纳入到 “关西七卫”的整体视角之下,③有关明代关西七卫的研究主要有唐景绅 《明代关西七卫述论》, 《中国史研究》1983年第3期;高自厚《明代的关西七卫及其东迁》,《兰州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3期;钱伯泉 《明朝撒里畏兀儿诸卫的设置及其迁徙》,《西域研究》2002年第1期;程利英 《明代西北边疆政策与关西七卫研究》,西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4年;胡小鹏 《察合台系蒙古诸王集团与明初关西诸卫的成立》,《兰州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5期;杨林坤 《论明代西北羁縻卫所的民族关系》,《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4年第2期。有关敦煌地区沙州卫以及罕东左卫兴废史的专题研究则较为缺乏。本文主要依据 《明实录》、《明史》、《肃镇华夷志》、《殊域周咨录》等资料以及敦煌石窟明代游人题记,对明代敦煌罕东左卫兴废史进行钩沉。不当之处,敬请斧正。

一 罕东左卫前史:永乐至正统时期

明代关西七卫中,处今敦煌地区是沙州卫,后沙州卫逐渐残破,罕东左卫代之而设。虽然罕东左卫设立较晚,但永乐时期其部众即活动于沙州南部与罕东卫的交界地带。永乐至成化时期,在奄章及其子班麻思结的统领下,部众逐渐兴盛,并在沙州卫内迁后占据了沙州地区。这一时期罕东左卫尚未成立,班麻思结所部仍以罕东卫名义与明廷往来,而明朝亦授班麻思结以罕东卫官职。成化时期,为应对吐鲁番威胁,明廷应班麻思结之孙只克请求在沙州卫故地设立罕东左卫。与沙州卫当时面临的外部环境不同的是,成化以后西域吐鲁番势力迅速崛起,取代北方瓦剌成为与明廷在关西地区激烈争锋的主要对手。

罕东左卫部众源出于位处今青海地区的罕东卫。④关于罕东卫的地望,学者众说纷纭。吴均先生在对史书记载和前人观点辨析后指出,罕东卫辖区不仅以青海湖北及其东侧、南至归德境黄河为限,实际拥有南至巴颜喀拉山南北、西至海西香日德河流域,以青海湖为中心的辽阔地区。参吴均 《安定、曲先、罕东、必里等卫地望及民族琐议》, 《青海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8年第3期,第121-125页。永乐时期,罕东卫部众奄章因与别部不和,率众迁徙至沙州境内居住。《明史·西域传》记载:“初,罕东部奄章与种族不相能,数仇杀,乃率其众逃居沙州境。”⑤[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564页。《肃镇华夷志》对奄章身世有所记载:

洪武初,宋国公冯胜兵下河西,时元守臣委的掠人民,遁入沙漠。时有青牛和尚,曰哥哥把失者 (乃巫师臧之番僧,牵青牛一只,念经乞化为生)游至沙州地界,投元之达卧耳交王部下,娶达女为妻,生子一曰阿卜尔加,阿卜尔加生子二,长曰俺章,次曰苦术,后奄章子者也 [“也”应为 “六”](一名哈剌秃,一名浪哨,一名红帽子,一名绰林奔,一名失剌里,一名帖木儿),苦术生子五 (有曰强哨卜二,计有曰契咱卜儿,计有曰满谷,有曰可胎,有曰哈尼),枝派绵延,财力渐盛。章、术商议,遂谋杀耳交王,自立为头目。耳交王之子孙欲报父仇,而力不副,阴连接诸达以报复仇。俺章、苦术觉,恐灭其族,于是以所属部落遂率领以逃于沙州地方,混称前元熟达,修贡自为属番,以鞑靼承 [丞]相子孙。①[明]李应魁撰,高启安、邰惠莉点校 《肃镇华夷志校注》,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75-276页。

《秦边纪略》对罕东左卫的地望、道路、形胜等有所记载,其中该书作者以按语形式加入了一段有关奄章的记载:“俺章之弟曰苦木,皆阿卜尔加之子。阿卜尔加之父曰哥哥把势,本乌斯藏番僧也。俺章兄弟谋杀元之耳交王,领其部属,妄称鞑靼丞相之子孙,于永乐元年修贡,故兄弟分封于瓜州、沙州焉。诸说纷纷,皆不得其实”②[清]梁份著,赵盛世等校注 《秦边纪略》卷6《外疆》,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390页。。 《敦煌杂抄》一书亦有相似记载。③[清]常钧撰 《敦煌杂钞》卷上 《沙州卫》,北京禹贡学会印本,1937年;又见 《中国西北文献丛书》第98册,兰州:兰州古籍书店,1990年,第329页。本文引据后者。《明史·西域传》则对赤斤蒙古卫的设立背景记载道:

先是,苦术娶西番女,生塔力尼;又娶蒙古女,生都指挥琐合者,革古者二人。各分所部为三。凡西番人居左帐,属塔力尼,蒙古人居右帐,属琐合者,而自领中帐。后苦术卒,诸子来归,并授官。至是阿速势盛,欲兼并右帐,屡相仇杀。④[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赤斤蒙古卫》,第8557页。

上述记载颇有传说意味,故而梁份在 《秦边纪略》中说道:“诸说纷纷,皆不得其实”。不过仔细对比 《肃镇华夷志》、《秦边纪略》、《明史·西域传》等书记载,可发现诸书记载在逻辑上是相合的,有其合理之处。据上引 《肃镇华夷志》等书记载,属于巫师藏 (乌斯藏)的藏族僧人的哥哥把失者娶蒙古女,生俺章、苦术兄弟,因此二人兼具蒙藏血统。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奄章与罕东卫的藏族等部众不能相和,并且苦术后代与其兄奄章的情况如出一辙。据上引 《明史·西域传》记载,苦术所娶的藏族女与蒙古女的后代之间也不能相融,甚至还互相仇杀。奄章与罕东左卫藏族等其他部落失和后,率领其部众进入沙州境内居住。《明宪宗实录》在追溯罕东左卫渊源时说道:“初西宁所辖罕东卫番夷奄章,因与诸簇不相仇杀,流落于故沙州卫地。”⑤《明宪宗实录》卷194,成化十五年九月甲子条,第3423页。由于奄章时期其部众离沙州卫困即来辖境腹里尚远,罕东卫和沙州卫也未向明廷提出异议,因此“朝廷即许其耕牧,岁纳马于肃州”⑥[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第8564页。。此后,奄章部生息繁衍,部落日盛,“益不受罕东统属”,逐渐成为一个独立于罕东卫之外的部落。

奄章之后,其子班麻思结带领部众继续在沙州境内居住。班麻思结曾参与了明军征讨曲先的军事行动。洪熙元年 (1425),曲先卫首领散即思联合安定卫首领劫杀明廷使臣,陕西行都司土官、都指挥李英率军前去征讨曲先,罕东卫土官、指挥使却里加等参与征讨曲先。宣德六年 (1431),明廷赏赐征讨曲先将士。宣德七年 (1432)六月,班麻思结向朝廷声言曾参与征讨曲先,明廷以其征曲先之功,“即命为罕东卫指挥使,赐敕奖赉”①[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第8564-8565页。,这也是班麻思结首次出现于史书记载中。此外,明廷还授予其部属以官职,如宣德七年八月,“授罕东卫头目坚藏为正千户,可纪即等四人为副千户,坚失加等四人为百户,脱脱为所镇抚”②《明宣宗实录》卷94,宣德七年八月壬辰条,第2124页。;宣德十年 (1435)七月,“升罕东卫指挥使班麻思结为都指挥佥事,正千户坚藏、副千户可儿即俱为指挥佥事。从班麻思结奏请也”③《明英宗实录》卷7,宣德十年七月乙亥条,第130页。。这表明明廷虽然没有正式设卫,但班麻思结所部实际上已经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卫所,可以单独上奏明廷请赐卫所官职。景泰元年 (1450)九月,明廷升都指挥佥事班麻思结为都指挥同知。④《明英宗实录》卷196,景泰元年九月丙午条,第4150页。此外,班麻思结多次遣使入贡,明廷均对其加以赏赐。

但与沙州卫都督困即来不同的是,班麻思结野心较大,对明朝若即若离并且常不奉命。正统四年 (1439)六月困即来上奏明廷,控诉班麻思结侵入居住沙州卫居住,请求明廷处置。《明英宗实录》记载:

沙州卫都督困即来等奏:……又言:罕东卫都指挥班麻结思率领人民擅入本卫地方居住。上敕哈密忠顺王及班麻结思等,令发回逋逃,各守疆界,睦邻保境,共享太平之福,勿长恶不悛,以启衅端。⑤《明英宗实录》卷56,正统四年六月戊戌条,第1079-1080页。

但明廷的反应不痛不痒,仅仅加以劝慰,一方面擢升困即来之子阿木哥为都指挥佥事,但同时又对班麻思结下属进行擢升。明廷也许意识到这一处理可能引发沙州卫方面的不满,七月又重新作出处理:

又奏罕东卫都指挥班麻思结等侵居尔地,截路抢扰等。因具悉,夫朝廷置卫设官,盖欲其抚集所部军民,各安本地生业。尔果能敦睦邻绥众之道,则下人必不窜,而邻卫又岂肯侵乎?已遣敕往谕哈密忠顺王卜答失里并赤斤蒙古卫指挥革古者、罕东卫都指挥班麻思结等,俾还所窜、归所侵,不许彼此恃强,互相占扰,自启衅端。尔继今亦宜恪导号令,爱恤军民,永享太平之福。⑥《明英宗实录》卷57,正统四年七月戊申条,第1085页。

明廷一方面将责任归于困即来不能 “睦邻绥众”,同时又命罕东卫都指挥班麻思结还居本卫。然而正统时期北方瓦剌边患日盛,而明朝对关西诸卫的威慑和约束力却已不如前。班麻思结对明廷的要求并不奉命,仍然侵居沙州境内。不仅如此,班麻思结还接纳了逃入沙州的赤斤蒙古卫指挥锁合者等部众,以与困即来统领的沙州卫对抗。

正统六年 (1441)沙州卫迁入明廷新修的苦峪城,八年都督困即来去世,其长子喃哥和三子尔克罗俄领失和争斗。正统十一年 (1446),明廷将沙州卫部众全部迁入甘州,沙州卫自此废置。沙州卫部众全部迁走后,班麻思结 “尽有其地”,实现了对沙州地区的占据。但班麻思结对明廷护送贡使的命令不仅不遵从,还对贡使进行劫掠。此外,班麻思结还频繁对周边卫所进行劫掠。正统六年,班麻思结所部劫掠哈密卫城外人民和牲畜。作为报复,正统十四年 (1449),哈密卫对班麻思结所部进行劫掠。

值得一提的是,正统时期沙州等卫在面临瓦剌的威逼利诱时,周旋不从,而班麻思结在占据沙州后却与瓦剌通好。明廷下令班麻思结率部属回卫,“毋故违命,以取罪愆”①《明英宗实录》卷176,正统十四年三月乙巳条,第3403页。。不过景泰年间瓦剌势力逐渐衰弱,对关西诸卫的威胁也明显下降。

二 设卫与废置:成化至正德时期

明朝景泰时期,嘉峪关以西的力量对比和政治格局再度出现重大变化。景泰六年(1455),也先遭暗杀身死,“自也先死,瓦剌衰,部属分散,其承袭代次不可考”②[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28《外国传九·瓦剌》,第8503页。。而在瓦剌部众衰弱后未久,成化年间西域吐鲁番又迅速崛起。成化九年 (1473)春,吐鲁番速檀阿力发动了吞并东方哈密的战争,“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分兵守之而去”③[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29《西域传一·吐鲁番》,第8530页。。吐鲁番攻破哈密后,明朝西北边疆安全形势进一步恶化,正如兵部所言:“哈密实西域诸夷喉咽之地,若弃而不救,窃恐赤斤蒙古、罕东、曲先、安定、苦峪、沙州等卫亦为土鲁番所胁,则我边之藩篱尽彻,而甘肃之患方殷”④《明宪宗实录》卷118,成化九年七月壬辰条,第2270页。。明廷得知吐鲁番攻破哈密后,派遣都督同知李文前往处置,但无功而返。成化十年 (1474)十月,明廷命哈密都督罕慎管理本卫部众,并令其于苦峪城居住。成化至正德时期,围绕哈密问题,⑤参田澍 《明代哈密危机述论》,《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2年第4期,第14-22页。明廷与吐鲁番进行了激烈的交锋。吐鲁番势力日益狂妄,不断对明廷提出要求,且出尔反尔,不还哈密,而明廷则一味退让。

土鲁番虽然表面上维持入贡,但实际已与明廷矛盾加剧。为防止吐鲁番东侵,明朝加强了西北边防,调甘州马军、步军到肃州轮流守备。《明实录》 《明史》等史料未见成化时期明军进入关西地区的记载。值得注意的是,敦煌莫高窟、瓜州榆林窟的明代汉文游人题记却留存了陕西行都司肃州卫指挥师英等率军进驻沙州的记载,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⑥关于莫高窟、榆林窟的明代游人题记,可参看陈光文、郑炳林 《莫高窟、榆林窟明代游人题记研究》,《兰州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5期,第111-118页。莫高窟第98窟成化十三年 (1477)游人题记记载:

指挥师英钦 (?)奉敕命,统领官军二千员名到此沙州,/安攘 (?)夷人,当今/皇上固守后门,永臻 (?)国界。掌 (?)靖/官二千兵,/千户董 (?)和/镇捧 (应为 “抚”)保庆,其余每名不牙/把总李一名阿□/兼队捧 (?)□/七室(?) /赵仲俱系□□中□□所。/成化十三年六月初三日述。①[法]伯希和著,耿昇译 《伯希和敦煌石窟笔记》,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31-132页。

该则题记很长,其后还附有 “马雄队”“毛斌队”等军人名单。根据题记内容,指挥师英统率两千官军前往沙州,可见是一次大规模的用兵。题记中 “奉敕命”一语,表明这是一次由朝廷下令进行的军事行动。如果师英军队与吐鲁番交战,则必有杀伤。但对于这次大规模的军队调遣,《明宪宗实录》却未有相应的记载,《肃镇华夷志》《重修肃州新志》等志书也未见有关师英的记录。因此,师英及其军队应当没有与吐鲁番发生战事,而应是在沙州地区的一次军事震慑。明英宗以来,关西诸卫常常互相袭扰,劫掠贡使,扣夺财货,明廷一般进行口头警告和劝导,但往往收效甚微。题记中为 “当今皇上固守后门,永臻国界”,表明师英率军来沙州,一方面是震慑诸卫部族不要互相袭扰劫掠,另一方面则是防御吐鲁番军队挥兵东进,保护关西地区的安全。此外,榆林窟第25窟成化十四年 (1478)游人题记记载:

肃州抚夷指挥帅吴领官军一千为/国以安藩篱□此□香/书吏何浒同游/成化十四年六月廿一日记。②张伯元 《安西榆林窟》,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228页。

该则题记中 “肃州抚夷指挥”,正与前述莫高窟第98窟游人题记师英 “肃州卫指挥”的职衔相同,因此题记中的 “帅吴”应为 “师英”之误。③陈光文、郑炳林 《莫高窟、榆林窟明代游人题记研究》,第113页。继成化十三年率两千官军去沙州 “安攘夷人”之后,成化十四年师英再次率一千官军来瓜州 “以安藩篱”,两次出兵关西的目的一致。

成化十四年七月,巡抚甘肃左佥都御史王朝远奏报吐鲁番速檀阿力部属反叛,奏请调赤斤、罕东二卫精锐番兵五千,甘州、凉州马步兵一万,罕慎兵七百,交付总兵官署都督佥事王玺负责调度,计划八月收复哈密并移交罕慎统领。但明廷以三条理由推拒进兵,仍希望诸卫部族保持现状。④《明宪宗实录》卷180,成化十四年七月癸未条,第3244-3246页。明朝在哈密问题上的保守态度,除了吐鲁番实力日渐强大外,明朝与哈密卫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明朝而言,成化至正德年间是明朝历史上政治最为腐败的时期之一。⑤田澍 《明代哈密危机述论》,第14-22页。但在史料记载之外,莫高窟第5窟游人题记又提供了另一段珍贵信息:

陕西行都司肃州镇指 (?)□□□/师英等统领安军三千兵□为,因/沙州等处番达难□□□□□/到此安抚安妥归义降□□□□□/全 (?)相感/佛盛力愿番娈安妥人民安幸 (?) /成化十五年元月廿一日记。⑥[法]伯希和著,耿昇译 《伯希和敦煌石窟笔记》,第367页。《明史·西域传》记载:“成化中,班麻思结卒,孙只克嗣职”①[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第8565页。。只克袭位后,其部众日益兴盛。题记中所载 “番达难□”,说明驻牧于沙州的部族之间可能发生了争斗,也可能是由于吐鲁番的威胁,因此师英第三次率明军 “到此安抚”。

由于只克部众与哈密相邻,因此受到了吐鲁番的直接威胁。成化十五年 (1479)九月,只克奏请如罕东、赤斤之例,立卫赐印。《明史·西域传》记载:

兵部言:“近吐鲁番吞噬哈密,罕东诸卫各不自保,西鄙为之不宁。而赤斤、

罕东、苦峪又各怀嫌隙,不相救援。倘沙州更无人统理,势必为强敌所并,边方愈

多事。宜如所请,即于沙州故城置罕东左卫,令只克仍以都指挥使统治。”从之。②[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第8565页。《明宪宗实录》对成化十三年至十五年肃州卫指挥师英出兵关西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未有任何记载,不过上述三条题记却也正好弥补了史书记载的阙漏。师英所部的进驻,起到了安抚诸卫、震慑诸族、防御吐鲁番的作用,确保了只克部众的安全以及罕东左卫的设立。明代协助只克设立罕东左卫后,又对其首领授以官职。罕东左卫设立后,只克定期遣使入贡明廷。成化二十一年 (1485),明廷因只克斩杀北虏之功而擢升其为都督佥事,同年又因其部众饥困,拨给种子和粮食进行赈济。此外,明廷还多次对罕东左卫部众进行赏赐。

成化十八年 (1482),被迫从哈密移居苦峪的罕慎联合罕东、赤斤二卫攻破了哈密城,还居故土。弘治元年 (1488),明廷封罕慎为哈密忠顺王。但同年罕慎被吐鲁番速檀阿黑麻诱杀,哈密再度被吐鲁番攻占。弘治六年 (1493),吐鲁番胁迫罕东左卫归附,但只克不从。③[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第8566页。《明孝宗实录》记载:

镇守甘肃都督同知刘宁等奏:罕东左卫都督只克报,沙州地方屡被土鲁番阿黑麻抢杀,且逼胁各夷归附。而哈密都督奄克孛剌又报,苦峪城内近被火,烧毁房舍,无以自存,乞容归降。各乞给赐牛犁种食。又传阿黑麻欲夺苦峪、赤斤、肃州等处,乞缮修赤斤城以为之备。且哈密、罕东、赤斤,俱我藩蓠,今哈密之居苦峪者被火,罕东之沙州被寇,义当救恤。但苦峪去肃州逾四百里,其地贫薄,水草不足以自给。赤斤城高,复饶水草,且去肃州为近,有急易于应援,请令苦峪寄住者悉迁之赤斤城内。其城或有颓圯,宜及时修治。④《明孝宗实录》卷100,弘治八年五月丁亥条,第1834页。

由上述记载可知,弘治八年 (1495)吐鲁番多次袭扰劫掠罕东左卫,并对苦峪、赤斤甚至是肃州发出了军事威胁,“诸部皆不能支”。明廷对各卫加以赈济和安抚,并加强边备。吐鲁番速檀阿黑麻为了胁迫罕东左卫部众顺服并为其所用,对只克威逼利诱,动辄劫掠人口。但都督只克忠心事明,不为所动。在对付吐鲁番问题上,明廷与关外卫所协同步调,做好军事进攻哈密的准备。①[清]许进 《平番始末》,载 [明]张雨撰,薄音湖点校 《边政考》附 《外四种》,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310-311页。弘治八年 (1495),明军发兵关西,攻克哈密。弘治十年(1497),忠顺王后裔陕巴再次统领哈密,但关西诸卫仍时刻处在吐鲁番的兵锋威胁之下。

罕东左卫不仅受到吐鲁番的威胁,也遭到瓦剌部和其他卫所的袭扰。弘治十七年(1504),罕东左卫遭到瓦剌和安定卫杀掠,“因款肃州塞求济”,明廷对罕东左卫予以赈济,并敕令各卫停止仇杀。正德三年 (1508),罕东左卫内部番人互相仇杀,明廷诏谕调和,“补修阿丹旧城,广沙州城,各令居之”②《明武宗实录》卷36,正德三年三月丙寅条,第872页。。正德四年 (1509),罕东左卫内部番达两族再度仇杀,明廷令甘肃守官遣官往谕调和。同时,命只克抚拘各族,息兵悔过。《明实录》对只克卒年未有记载,不过其最后一次出现于 《明武宗实录》中是在正德八年 (1513)十月。另据 《明史·西域传》记载:“只克卒,子乞台嗣。十一年,吐鲁番复据哈密,以兵胁乞台降服,遂犯肃州”③[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第8566页。,则只克约卒于正德九年至十年间(1514-1515)。正德十一年 (1516),吐鲁番重新攻克哈密,并迫使新嗣位的乞台屈服,“分兵胁据处沙州紏众入寇”。肃州游击将军芮宁率众抵御吐鲁番军队,但至沙子坝一带,“贼以大兵围宁,而分兵缀存礼等,令不得合。宁势孤援绝,遂为所败,死焉。一军皆没,凡七百人”④《明武宗实录》卷145,正德十二年正月壬寅条,第2842-2843页。。自此,“左卫不克自立,相率徙肃州塞内。守臣不能拒,因抚纳之”⑤[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第8566页。。正德十一年,乞台所部内迁,但仍有罕东左卫其他部众留居沙州。据 《边政考》载:“哈剌灰。沙州都督日羔剌等,正德十四年前来肃州,起送赴京袭职。”⑥[明]张雨撰,薄音湖点校 《边政考》卷9《西羌族口》,第248页。《殊域周咨录》亦称 “及照日羔剌系都督见掌印信,先因袭职回还,一向肃州寄住”⑦[明]严从简著,余思黎点校 《殊域周咨录》卷14《罕东》,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第479页。,可知乞台当卒于正德十四年 (1519),是年日羔剌率部入居肃州,并袭其父乞台的都督佥事职。此时虽然仍有帖木哥、土巴等部众留居沙州,但由于执印都督所辖部众已内徙,罕东左卫实际已经废置。日羔剌嗣位后,还于正德十六年 (1521)入朝请赏:

罕东左卫袭都督佥事日羔剌等诣京师,奏乞赏赐。礼部以为虏人越例要赏,且番文不由通政司,辄自奏御,蠢虏固不足责。伴送舍人苏林等乃不为省谕,又失关防,宜罪如律。得旨,苏林等俱下巡按御史逮问。⑧《明世宗实录》卷4,正德十六年七月甲寅条,第168页。

但明廷以 “虏人越例要赏,且番文不由通政司,辄自奏御”为由予以拒绝。自此直至嘉靖四十二年 (1563)间,日羔剌一直向明廷入贡。⑨《明世宗实录》卷519,嘉靖四十二年三月庚辰条,第8503页。日羔剌后嗣位的是其孙羽竜卜,万历时其部众人数为 “帐房二百七十顶,男妇三百名口”⑩[明]李应魁撰,高启安、邰惠莉点校 《肃镇华夷志校注》,第58页。,徙居肃州东三十里一带。明万历以后内地政局风起云涌,羽竜卜之后再无嗣位的记载。

三 罕东左卫部众内徙与吐鲁番占据敦煌

正统时期,阿端卫逐渐废弃,“不知所终”。吐鲁番崛起后,又多次侵入曲先卫、罕东卫杀掠。正德七年,罕东卫、安定卫、曲先卫遭到蒙古首领阿尔秃厮亦不剌的蹂躏,曲先卫则 “部族窜徙,其卫遂亡”①[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曲先卫》,第8555页。。王廷相在 《与胡静庵论吐鲁番书》中称:“阿端一卫,不知所往矣。曲先则南入乌斯藏矣。赤斤、安定、罕东,或数百为族,数十为落,皆内附肃州境土,如野鸟俱物为害,依人居止,衰败凋残,厌厌游游,止存气息矣,夫安望其振厉。”②[清]王廷相 《与胡静庵论吐鲁番书》,载陈高华编 《明代哈密吐鲁番资料汇编》,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78页。自正德十一年 (1516)吐鲁番击败芮宁军队并进攻肃州后,其兵锋日盛,“虎视河西”③[明]严从简著,余思黎点校 《殊域周咨录》卷13《吐鲁蕃》,第460-461页。。哈密被吐鲁番占据,罕东左卫不克自立,其都督乞台率众内迁,左卫实际已经废置。赤斤蒙古卫位处肃州嘉峪关外,“益遭蹂躏。部众不能自存,尽内徙肃州之南山,其城遂空”④[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赤斤蒙古卫》,第8559页。。嘉靖三年 (1524),吐鲁番寇掠肃州、甘州。《明世宗实录》载:“回酋速坛儿等二万骑入边围肃州城镇,巡官告急。兵部请调陕西延宁及庄浪四路游奇官军各三千,驰赴肃州,听都指挥陈九畴节制。”⑤《明世宗实录》卷43,嘉靖三年九月丙戌条,第1130页。此战重创肃州、甘州的军事防御体系,破坏了当地社会安定,“肃州之衅,将官被其戕杀,兵民遭其荼毒。去年,甘州之寇,寨堡残破,不知若干;人畜杀虏,何止数万!比之正德十一年,又复数倍”⑥[明]杨一清著 《关中奏议》卷17《为捉获见习勾引大势回贼犯边夺取地方等事》,载唐景绅、谢玉杰点校 《杨一清集》(下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647页。,对明廷朝野上下产生巨大震动,于是 “廷议绝之,闭关三年”⑦[明]严从简著,余思黎点校 《殊域周咨录》卷12《哈密》,第421页。。

罕东左卫都督乞台内迁后,其部下帖木哥、土巴所部仍留居沙州并臣属吐鲁番,“岁输妇女、牛马”,并时常被吐鲁番裹挟犯边。桂萼 《进哈密事宜疏》记载:“而吐鲁[番]欲犯顺,辄便纠合以助声势,瓦剌之贫穷无赖,多随之抢掳人口财物。瓦剌得者属瓦剌,回子得者属回子,及驱沙、瓜州属番为前锋。是以一举动便有万人,其实皆乌合之众”“每吐鲁 [番]入犯,驱之为先锋,彼其实不忍负中国也。今日吐鲁 [番]消息,亦多赖其传报”。⑧[明]桂萼 《进哈密事宜疏·吐鲁番夷情》,载 [明]陈子龙辑 《明经世文编》,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850、1851页。吐鲁番还胁迫土巴、帖木哥所部参加了嘉靖三年攻打肃州、甘州的战争。《殊域周咨录》记载:

兵部都给事 [中]郑自璧疏曰:“近该巡抚陈九畴报称,番酋纠领西域回回并哈密北口瓦剌旌 (?)小列秃,并沙州土巴、帖木哥,及瓜州遗孽二万余骑,困围甘肃,势甚危急。①[明]严从简著,余思黎点校 《殊域周咨录》卷13《土鲁蕃》,第447页。

嘉靖四年 (1525)杨一清上奏也称:“但沙州头目帖木哥、土巴等,系中国属番,受恩深重,去年回贼入寇,已率众跟随,侵犯肃州,去顺从逆,罪不胜诛。”②[明]杨一清 《关中奏议》卷13《为传报回贼声息事》,载唐景绅、谢玉杰点校 《杨一清集》(上册),第488页。但由于吐鲁番征求无度,土巴、帖木哥不堪忍受,于嘉靖七年 (1528)率众来归,沙州遂为吐鲁番占据。除罕东左卫所辖帖木哥、土巴等部部众外,“其川边王子庄、苦峪、赤斤、柴城儿、骟马城、大草滩各种番达,俱系境外属番,肃州卫羁縻带管之数,节被吐鲁番、哈密、回回侵夺抢杀,穷迫来归”③[明]杨一清 《关中奏议》卷18《为处置属番以安边徼以杜后患事》,载唐景绅、谢玉杰点校 《杨一清集》(下册),第681页。,沙州、瓜州一带的各处部众先后全部内迁。

自此,明初设立的用以 “外捍达贼”④[明]陈洪谟著,盛冬铃点校 《继世纪闻》卷6,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10页。的关西诸卫相继残破,部众全部内徙,嘉峪关、肃州乃至于整个河西地区都直接暴露于吐鲁番兵锋之下,边患日盛。 《殊域周咨录》载:“况今哈密以至嘉峪关一带千五百余里,其地先有罕东、赤斤等卫原我属番,被彼驱胁供馈接应者,今皆移徙中国,彼来所经空地千里,供馈无资,盖其入寇比前益难。”⑤[明]严从简著,余思黎点校 《殊域周咨录》卷13《吐鲁蕃》,第460-461页。罕东左卫、赤斤蒙古卫等部众的内徙,客观上起到了坚壁清野的作用,但其危害亦非常明显。嘉峪关失去了七卫的藩篱,吐鲁番进攻肃州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迅速。

罕东左卫部众全部内迁肃州后,“沙州遂为吐鲁番所有”⑥[清]张廷玉等撰 《明史》卷330《西域传二·罕东左卫》,第8566页。。关于吐鲁番部众在沙州的活动,史料记载很少。嘉靖十八年 (1539)严嵩 《议处甘肃夷贡》载:“历考书史,并询问夷使,西域地方自嘉峪关到沙州七百余里,沙州到哈密七百余里,俱系先年属番住牧,今已无人。”⑦[明]严嵩 《议处甘肃夷贡》,载陈高华编 《明代哈密吐鲁番资料汇编》,第402页。表明在相当长时间内沙州地区人烟稀少。至嘉靖二十四年 (1545)开始,情况才有所改观,是年,吐鲁番速檀满速儿死,其二子沙和马黑麻争速檀之位,分据哈密,互相仇杀。马黑麻一方面与瓦剌结亲以抗衡其兄,另一方面派其部属速坛米列等率二百多人在沙州耕种,企图秋收后寇掠明朝边地。但其部属向明朝边将告密,总督都御史张珩主张先进行查实,而镇巡官仇莺等则主张剿杀。兵部调和二策,并奏:

甘肃为西北重镇,一面孤悬,诸夷还处,而沙州又其藩屏地,必无容其耕牧之理。宜如珩请照往年省谕土鲁番速坛满速儿例,移文戒谕,宣布朝廷威德,令亟悔过,将沙州耕牧各夷,尽数收归。如或执迷不悟,然后督兵相机歼灭。……上许之。⑧《明世宗实录》卷301,嘉靖二十四年七月丙子条,第5724页。

马黑麻寇边阴谋暴露后,又派人叩边求贡。明廷敕谕马黑麻还居哈密,不许于沙州耕牧。《明世宗实录》嘉靖二十四年 (1545)十一月记载,“马黑麻速坛系速坛满速儿之子,曾耕牧沙州,潜谋犯边,因事泄而求互市朝廷”①《明世宗实录》卷305,嘉靖二十四年十一月癸未条,第5772页。,又据 《明史·西域传》记载:“边臣谕止之,乃还故土,与兄同处”,可知马黑麻遵守了明廷敕谕,离开沙州并退还哈密。但由于罕东左卫废置、人口全部内徙,加之明嘉靖以后沙州地区 “弃为瓯脱,不遑经略”②[清]黄文炜撰 《重修肃州新志》,第479页。,因此明嘉靖以后至清康熙年间再度开发关西地区以前,沙州实属吐鲁番部众的活动范围。查 《明实录》等资料,对明代万历、天启时期吐鲁番的记载多集中于入贡之事,对于吐鲁番在沙州的活动则鲜有记载,故难以展开讨论。然从清人的诗文来看,这一时期的敦煌人烟稀少,十分凋敝。如清代雍正年间光禄少卿汪漋 《敦煌怀古》:“明代西疆止酒泉,整师嘉峪欲穷边。风摇柽柳空千里,日照流沙别一天”;又由于农田荒废,以致于 “鞠为茂草,无复田畴、井里之遗”③[清]黄文炜撰 《重修肃州新志》,第567页。;莫高窟甚至也被描述成“问禅无释侣,稽首冷香烟,字落残碑在,丛深漫草缠”④[清]汪漋 《游千佛洞》,载 [清]黄文炜撰 《重修肃州新志》,第555页。的荒刹,这些都是明代中后期敦煌社会景象的真实写照。

结语

罕东左卫部众本源出于位处今青海一带的罕东卫。永乐时期,罕东卫部众奄章等由于与别部不合,率众迁徙至罕东、沙州二卫交界的沙州一侧耕牧。奄章之后,其子班麻思结带领部众继续在沙州境内居住。这一时期明廷虽然没有设立罕东左卫,但班麻思结所部实际上已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卫所,可以独立上奏明廷请赐官职,甚至还获封 “都指挥佥事”“都指挥同知”等卫所官职。班麻思结所部在沙州境内的活动引发了沙州卫都督困即来的不满和申诉,明廷遂命班麻思结还居本卫,但班麻思结等并不奉命。正统六年 (1441),沙州卫迁入明廷新修的苦峪城,正统八年沙州卫都督困即来去世,正统十一年 (1446),明廷将沙州卫部众全部迁入甘州,沙州卫自此废置。在沙州部众全部迁走后,班麻思结 “尽有其地”。此后,西域吐鲁番势力迅速崛起,吞并哈密卫。班麻思结卒后,其孙只克继承权力,由于只克部众与哈密相邻,因此受到吐鲁番的直接威胁。在此背景下,成化十五年 (1479)九月明廷同意只克立卫赐印的请求,罕东左卫正式设立。但吐鲁番军队频繁袭扰关西各卫,兵锋甚至直达肃州城下,“诸部皆不能支”。只克卒后,吐鲁番又以军事威胁迫使新嗣位的乞台屈服,罕东左卫已难以自立。正德十一年 (1516)开始,罕东左卫部众相继内迁至肃州境内,卫所残破,标志着位处西北边陲的敦煌地区自此完全被明朝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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