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平
(张家港市委党史地方志办公室,江苏 张家港 215600)
一
2013年12月,总字数34万字的《包基村志》由广陵书社出版发行,拉开了江苏省张家港市二轮修志中村志编纂的序幕。此后,《永联村志》《李巷村志》先后出版。2015年,“张家港市名村志工程”启动,全市近60个村加入这一文化工程,而且队伍还在不断扩大之中。城关镇、杨舍镇除了已经出版的两部村志,《斜桥村志》《七里庙村志》《章卿村志》等十余部村志正在编纂,还有更多的村准备编修自己的村志。其中杨舍镇是古镇,早在西晋太康二年(281)就成为暨阳县治,此后一直为澄东地区大镇。境内古遗址众多,尤以汉代遗址为著,同时古村落遍布,不少古村落除了涌现出一些望族和名人,还因其独特甚至独有的历史文化被著录于各类史籍,或以各种民间文艺的形式口口相传至今。
编纂村志,主要是为了全面系统地记述一村自然、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历史和现状,按详今略古的原则,重点反映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发展和变化。从已出版志书和目前笔者看到的相关村志初稿来看,编纂者的着力点也确实放在“详今”上。但稍感遗憾的是,对本村范围内的历史文化在记述和呈现上相应显得不足,当然,也有不少村志对此具有显著的认识,而且做了一些努力,但是实际的记述效果并不令人满意。关于这一问题,突出反映在对古村落的研究和记述上。
二
实践表明,古村落的研究是否到位,记述是否准确完备,决定了村志对一村历史文化的记述和反映是否准确到位。地方志尤为强调一地的特色和亮点,并且常用纲目升格法来处理具有特色和亮点的篇目。村级志书不同于省、市、县等大区域志书,记述的内容相对微观,更看重“点”,而非“面”。体现在志书纲目上,第一、第二层级的章节名称大多相同,缺少区分度,真正的差异往往体现在更低层次的具体条目上。这很容易导致“千志一面”的弊端,不同的村志目录给人同一副面孔,难以调动读者的阅读兴趣。
如果能对境内的古村落以及附着于古村落上的名门望族、重要事件、文化传统等相关内容进行深入挖掘、整理和研究,将研究成果以方志体裁予以重点呈现和集中展示,并且做一定的升格处理,那么相关篇章必然在众多的常规部类中凸显出来,一下子抓住读者的眼球。关于这一点,“中国名镇志文化工程”做了非常好的探索与实践,如昆山的《周庄镇志》专设“沈万三”章,下分传奇人生、致富之谜、沈氏后裔、历史遗迹、万三效应等五节,内容饱满充实,充分显现和展示了名镇名人效应。张家港的《金港镇志》将张家港保税区、张家港港、东山村遗址、香山风景区等均作为专章记述,地方特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村志的编纂实践中,其实已经有不少村进行了类似尝试,在纲目框架、内容记述上都有了一定突破。《章卿村志》将“章卿赵氏”列为专章,详述赵氏历代名人、赵氏宗谱、赵氏家训等相关内容。《斜桥村志》拟将“斜桥许氏”和古斜桥渔港等内容提升至章或节的层级。在“详今略古”原则的指导下,更多凸显境内古村落以及依附于古村落之上的历史文化,已成为不少村志编纂者的自觉意识和主动追求,这是让人非常欣慰的。
毋庸讳言,有不少村志编纂者的思维囿于“详今略古”,加上对古村落研究、资料挖掘以及相关研究成果的志体表达充满畏惧感,仍然习惯并满足于四平八稳的传统纲目,不敢或不愿走出创新的一步。已经勇敢迈出创新步伐的,就笔者目力所及,具体的记述处理与《周庄镇志》《同里镇志》等几部“中国名镇志文化工程”作品的成功实践相比,还相距遥远。
三
要不要在村志编纂中加强对古村落的研究和记述,可以说是一个无需探讨的话题。新时期修志多有创新之举,这也是地方志适应时代要求的自我变革。在总体尊重和不违背地方志基本体裁的基础上,新编志书理应更加突出对“名”与“特”的追求,更加注重可读性,更加追求执简驭繁、文约事丰、易于阅读、利于传播。村志因其“小”,在具体操作上自由空间更大。况且村志的编修目的,旨在充分利用地方志体裁的独特优势,传承和抢救乡土历史文化,激发爱国爱乡情怀,为探索中国特色新型乡村发展经验、发展模式、发展道路提供历史智慧和现实借鉴。如前所述,古村落是一村历史文化的承载平台,做好相关研究和合理记述,是村志编纂的题中应有之义。
探讨在村志编纂中如何记述好古村落,写哪些要素,如何写,一定程度上也许更有价值。在切入这个问题之前,有必要谈谈目前村志编纂中这一方面究竟存在哪些不足。最极端的情况是基本无视境内古村落的存在,在志书中无体现、少体现,相关的元素和信息只是零星地散见于各篇章。另一种相当普遍的处理方式,是在“建制区划”章下设“自然村”一节,介绍境内所有自然村,并对其中的古村落略加凸显,增加传说、望族、名人、庙宇、文物、掌故等元素。《包基村志》《李巷村志》均采用此法。当然,如此中规中矩的处理,“名”与“特”完全无法凸显,对古村落的研究和记述只能是浮光掠影,点到为止,读者阅读后不能尽兴。
对古村落或凭借其存在的相关重要元素作升格处理,设立专章专节,就目前所见,编纂模式趋同,缺少必要的区分度。比如多数村志仅突出其望族和名人,《章卿村志》《斜桥村志》都是如此,《周庄镇志》记述沈万三、《千灯镇志》记述顾炎武亦如此。毋庸讳言,人是生产力中最活跃、最积极的元素,历史名人在历史发展进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古村落正因为其“古”,在历史上的呈现方式多姿多彩,村志更应该展示其“多棱镜”的各个侧面。
此外,既然设立专门的章节,按方志同类合并的原则,加上村志总体文字规模不大,对古村落更应予以集中展示,而不是采用“集中+分散”的模式。也许是考虑到操作的便利,我们更多见到的是后一种展示形式。如关于古村落的一些珍贵图片仍然置于前面的彩页,相关诗文仍然放在艺文或附录中,独有的文化习俗、宗教信仰等仍然放在大文化部类,这是较为遗憾的。
四
关于村志编纂中如何记述古村落的内容,其具体实施路径如下。
首先,必须加强对村域内古村落的研究和相关资料的挖掘。这是做好这项工作的前提,俗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相关研究工作,一切都无从谈起。一些人也许会认为村志编纂者不是专业研究者,如此要求有些苛刻。其实不然,充分了解和熟悉一地的情况,更多研究、挖掘、甄别、整理一村的村情,正是一名志书编纂者应当具有的职业素质。由于目前村志编纂中大多聘用退休教师、民间写手,他们多为编史修志的新手,对村情常处于半熟悉状态,往往不能对村情进行深入研究。不用说掌握古村落的相关信息,就是村志必须记述的常规内容也写不好。某一个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在“中国名镇志”的编纂中,没有聘用相关专业人员,而是把任务全压在一位新录用的公务员身上,应该说这位年轻的公务员相当尽责敬业,在规定时间里拿出了一本还算有些模样的成果,但不能细看,因为作为历史文化名镇,境内的历史文化都没有得到充分展示,而且内容不无谬误,其原因当然不言自明。
我们当然不能要求村志编纂者都成为古村落的专业研究者,但村志编纂人员理应主动自觉地广泛收(征)集古村落研究的已有资料,综合取舍,甄别真伪,将正确无误的信息记入村志。在获得充分资料的基础上,村志编纂人员完全有可能独辟蹊径,获得古村落的新研究成果。可以说,一部村志编纂出版后,即使是纯外聘的编纂人员,也应该成为村情村史的绝对权威了。
其次,认真研究古村落材料,把握入志的重点。与古村落相关的资料林林总总,涉及面较广,把握重点,突出其真正意义上的“名”与“特”,是必须认真对待的一个课题。周庄打沈万三牌、千灯镇打顾炎武牌,都是较为恰当的,这些人物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作用和影响力足以撑起一个专章。章卿赵氏名人辈出,最突出者赵用贤为名宦和藏书家,其子赵琦美以脉望馆馆主这一藏书家身份辉耀中国文化史,其他人虽然多有科举功名,但略显薄弱。现在初稿中大量记载赵氏家谱的家训、谱系等读者不感兴趣、事实上存史价值也不大的材料,甚至把与赵氏毫无关系的某新石器时代遗址拉了进来,而赵氏藏书特别是脉望馆却基本没有提及。中央电视台播出的大型系列片《书房里的中国》第一季《纸寿千年》第一集用近四十分钟时间,专题介绍了赵用贤父子藏书及藏书楼脉望馆的故事,因其制作精良、内容精彩火遍网络,有评论认为这部系列片堪比《舌尖上的中国》和《我在故宫修文物》。其实,片中的大量材料都可以进入村志,“脉望馆赵氏藏书”才是章卿赵氏真正的“名”与“特”。
但就杨舍镇境内的众多古村落而言,打名人牌似乎分量不够,如斜桥许氏确实是大族,许蓉父子以平民身份修筑城堡、抗倭保民,可歌可泣。但将许氏设立专章,似乎有些勉强,无非又是族谱、家训摘录,如果适当降低层级,设成专节,反而较为恰当。一句话,古村落入志必须因村而异,因村制宜。
再次,古村落入志可以考虑在体裁和语体上突破传统做法,进行适度创新。笔者曾写过《新阅读时代地方志书编纂创新漫议》一文,结合“中国名镇志文化工程”谈论方志的创新。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全国地方志事业发展规划纲要(2015—2020年)》就把“坚持改革创新”作为一条基本原则,要求进一步推动理论创新、制度创新、管理创新、方法创新。古村落入志,笔者认为可以在如下几方面进行突破创新:记述体裁上,述、记、志、传、图、表、录七种体裁,可适当增加述、图的分量,增加对古村落村情、村貌、村史的具体描述,增加随文图片,如老地图、古物遗存照甚至新绘地图等,以更好地满足读图时代读者的阅读兴趣。语体选择上,可选择趋向散文化的语言风格。板块处理上,可增设附录和小链接,如电视宣传片的解说词、相关古籍对古村落的记载等,均可以一字不改,以上述两种形式予以呈现,提高村志的存史价值。
最后,谨慎处理关于古村落的各种不同说法。古村落的研究,因研究者资料掌握、研究方法甚至个人价值观的差异,常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当编者无法判断取舍,而相关内容又比较重要,入志不可或缺时,应该采取诸说并存的方法,而不能迫于某一方的压力去做取舍,或者随意剪裁。有些志书,除了将相关结论予以展示,还以“附”的形式将不同观点的研究论文完整呈现,这种不偏不倚的客观态度和严谨的治学精神,是值得赞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