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强 韩 笑
金朝的陵山,即为金朝皇帝陵寝所依之大房山。金初本无山陵之制,金朝在海陵王时采用因山为陵葬制,在中都大房山营建山陵,并迁祖宗陵墓于此,大房山成为金朝陵寝所依之陵山。在世宗时偃武修文,推行儒家礼制,命官员参考唐、宋之典故沿革对名山大川进行封祀,正式册封陵山大房山为“保陵公”,并建庙祭祀。金灭亡后,受金影响,明清皆对陵山进行封号和祭祀。在明清时,不但陵山地位明显提高,而且陵山的祭祀也变得更为频繁。
陵山,即为陵寝所依之山,是伴随着因山为陵葬制而出现的。目前所知,因山为陵最早的文献记载是汉文帝霸陵,据《汉书·文帝纪》中载:“霸陵山川为其故,无有所改”“治霸陵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①(汉)班固:《汉书》卷4《文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34页。但是,我国历史上最早采用因山为陵葬制的陵墓,并不是汉文帝霸陵,而是西汉楚元王刘交陵②周学鹰:《“因山为陵”葬制初探》,中原文物2005年第1期。。汉代以后亦有因山为陵葬制,但皆没有形成制度。因山为陵的制度化是在唐代,③李阿能、刘向阳:《谈唐代皇帝陵墓的特点》,陕西历史博物馆馆刊,第二十一辑。唐太宗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去世:“但请因山而葬,不须起坟,无用棺椁,所须器服,皆以木瓦,俭薄送终,则是不忘妾也”①(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卷51《太宗文德皇后长孙氏》,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166页。姚孝遂主编:《殷墟甲骨刻辞类纂》,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88-496页。,开了唐朝帝陵因山为陵的先河,并诏告子孙“奉以为令”,②(宋)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194《唐太宗贞观十年》,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6123页。因山为陵在唐代遂成定制。辽承袭唐因山为陵之制,不但因山为陵,还给各陵所依之山赐佳名③刘毅:《辽西夏金陵墓制度的新因素及其影响》,《南方文物》2015第3期。,据《辽史》记载:圣宗永庆陵,“名其山曰庆云”④(元)脱脱等:《辽史》卷18《兴宗纪一》,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13页。;兴宗永兴陵,“名其山曰永兴”⑤(元)脱脱等:《辽史》卷21《道宗纪一》,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52页。。及至金朝,金初本无山陵之制,⑥(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244《引金虏图经》附录2,《山陵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751页。海陵王即位后采用因山为陵葬制,于“贞元三年(1155)三月乙卯,命以大房山云峰寺为山陵,建行宫其麓。五月丙寅,如大房山,营山陵。戊申,山陵礼成。七月己酉,命太保昂如上京,奉迁始祖以下梓宫。到正隆元年(1156)闰月己亥朔,山陵礼成,群臣称贺。”⑦(元)脱脱等:《金史》卷5《海陵本纪》,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04-107页。海陵王时确立金代山陵之制,但并未对陵山册封和祭祀,到世宗时正式对陵山大房山进行封祀,又规定陵山大房山“其封域之内,禁无得樵采弋猎。著为令”⑧(元)脱脱等:《金史》卷35《礼八》,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821页。。
可以看出从汉朝出现因山为陵葬制,到唐朝形成制度,再到辽朝给各陵所依之山赐佳名,虽然陵山的地位不断提高,但直到金朝才正式对陵山封祀。金朝对陵山的封祀来源于中国古代的山川祭祀传统,山川祭祀由来已久,《尚书·舜典》云:舜“肆类于上帝,禋土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⑨(汉)孔安国撰,孔颖达等正义:《尚书正义》卷12《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88页。。其实早在舜之前可能已经出现山川祭祀现象,如红山文化牛河梁遗址在山顶上建坛、庙、冢来祭祀祖先、天神和山神⑩田广林:《红山文化“坛、庙、冢”与中国古代宗庙、陵寝的起源》,《史学集刊》2004年第2期。。商代在殷墟遗址出土的甲骨卜辞中有很多祭山求雨的记载⑪(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卷51《太宗文德皇后长孙氏》,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166页。姚孝遂主编:《殷墟甲骨刻辞类纂》,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88-496页。。到了周代,对山川祭祀加以改革,给山川之祭加以秩序,《礼记·王制》曰:“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⑫(汉)郑玄注:《礼记正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520页。。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⑬(汉)司马迁:《史记》卷28《封禅书》,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358页。。秦以后历代皆有对山川的祭祀,南朝时,除对山川祭祀外,还给山川封以爵位,最早给山川神祠封爵的是南朝的钟山蒋神,其被封为中都侯⑭(晋)干宝、汪绍楹校注:《搜神记》卷5,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57页。。唐代按山川秩次加爵,后爵号逐渐加至其他名山大川和地方祠庙,遂成制度⑮任爽:《十国典制考》,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41-48页。。及至宋,于祥符五年(1012)册封五岳为帝,后又将五镇四海四渎陆续升至王爵⑯(元)脱脱等.《宋史》卷102《礼志五》,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486-2487页。。在宋北方由契丹族建立的辽朝,还祭祀木叶山与黑山,祭祀黑山是因黑山如中国之岱宗,被契丹族认为是死后魂归之处,“即幽界黄泉之山,有黄泉神,死者居住其地”⑰[日]鸟居龙藏:《契丹黑山黑岭考》,《燕京学报》1940年第12期。,祭祀木叶山则是因辽祖陵可能在木叶山上⑱郑承燕:《辽代贵族丧葬制度研究》,南开大学2012年博士学位论文。。到了金代,在山川封祀上既承袭历代山川封祀之制,又受到了辽朝祭木叶山与黑山的影响①郑承燕:《辽代贵族丧葬制度研究》,南开大学2012年博士学位论文。(元)脱脱等:《金史》卷6《世宗本纪》,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43页。,形成了一种包含多民族的多元山川封祀文化。正是这种多元的山川封祀文化,使陵山封祀应运而生。
金世宗即位后,偃武修文,推行儒家礼制,《金史》载:“世宗既兴,复收向所迁宋故礼器以旋,乃命官参校唐、宋故典沿革,开‘详定所’以议礼,设‘详校所’以审乐,统以宰相通学术者,于一事之宜适、一物之节文,既上闻而始汇次。”②(元)脱脱等:《金史》卷28《礼一》,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691-692页。世宗实行中原王朝祭礼,“一变五代、辽季衰陋之俗”③(清)张金吾编.金文最《阮元序》,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1页。,命官员参考唐、宋之典故沿革对名山大川进行封祀。金世宗除对传统的岳镇进行封祀外,对女真本民族崇拜的山川也加以封祀,如长白山被封为“兴国灵应王”④(元)脱脱等:《金史》卷35《礼八》,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819页。。所册封山川皆设庙祭祀。受辽朝祭木叶山与黑山的影响,陵山大房山也在封祀之列。
大定二十一年(1181),敕封山陵地大房山神为保陵公,⑤(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2页。敕旨曰:“坟山起葢山神堂,合封王,合封神。”礼部检讨没有可供依据的典故,拟以王爵封之。但送到礼部学士院检定后,学士官认为,若拟定爵位,应考虑本朝的五镇四渎皆封为公爵,而山陵乃土地之神,恐难比拟长白山神,而位在镇渎之上,因此不宜封王。八月十七日,敕旨封大房山神为“公”,以“崇安”作为封号,在山陵致祭时,亦受祭。后又奉敕旨,“山神本为保护山陵”,“崇安”止是“高大安宁”之意,无保护山陵之意,后又改封为“保陵公”⑥(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2页。。
大定二十八年(1188),行封典礼,鷩冕八旒、服七章、圭、册、香、币,使副持节行礼,并如册长白山之仪。⑦(元)脱脱等:《金史》卷35《礼八》,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820页。册文:维年月日,皇帝若曰,古之建邦设都,必有名山大川,以为形胜。……于戏!享之庙食,锡乃多仪,祐列圣以妥安,期亿年而有永,以笃金祜,时维神休。⑧(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2-313页。祝文:盖以磐基所巩,陵寝是安,惟尔有神,实受其职。是用昭报,锡以显封。尚鉴予诚,永修灵佑。⑨(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3页。
册封“保陵公”时,由涿州刺史高季孙担任册使,修撰赵据担任副使⑩(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2页。。由高季孙担任册使是因他除担任涿州刺史外,还兼任金代诸陵署的提点山陵一职。由涿州刺史兼提点山陵是世宗在大定八年(1168)的敕旨⑪郑承燕:《辽代贵族丧葬制度研究》,南开大学2012年博士学位论文。(元)脱脱等:《金史》卷6《世宗本纪》,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43页。,在《金史·百官志》中提点山陵为正五品,由涿州刺史兼,负责掌守山陵。⑫(元)脱脱等:《金史》卷55《百官志一》,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249页。说明由涿州刺史兼任提点山陵负责掌守山陵在金代已成定制。在“保陵公”的册礼上由于没有前代典故可参考,册礼如长白山之仪。在册封混同江时,册礼如封册保陵公之仪①(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3页。王德恒:《北京的皇陵与王坟》,北京: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1990年,第64页。,可以看出,在册封女真本民族所崇拜的山水时,并没有直接依照传统的册封岳镇海渎之礼,而是依照长白山的册礼进行册封,长白山乃“金国之所起焉”②(元)脱脱等:《金史》卷135《外国下》,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881页。,说明女真在册封本民族崇拜的山水时,借鉴中原王朝册礼的同时,又结合本民族的传统对山川进行册封。
为祭祀山川,金代继承了历代传统,为山川建山神庙。从现有史料看,见于文献较早的是秦孝公时修建的虎侯山祠③(汉)班固:《汉书》卷28《地理志上》,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到了汉代,将山川祭祀地点统一到固定庙宇中,改变了先前可能较为随意的祭祀选址④参见牛敬飞《五岳祭祀演变考论》,清华大学2012年博士学位论文。。金代在继承历代为传统的山川建庙祭祀的同时,也为女真本民族崇拜的山川建庙。如长白山神庙,《金史》载:大定十二年,有司言:“长白山在兴王之地,礼合尊崇,议封爵,建庙宇。”“十二月,礼部、太常、学士院奏奉敕旨封兴国灵应王,即其山北地建庙宇”⑤(元)脱脱等:《金史》卷35《礼八》,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819页。。金史记载的长白山神庙遗址被考古发掘所证明:“长白山神庙遗址布局完整,保存较好,主体建筑为一处以工字殿为中心,工字殿之南为回廊院落的正门,在正门与工字殿之间还东西对称分布两个小型亭式建筑”⑥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吉林安图县金代长白山神庙遗址》,《考古》2018年第7期。。为祭祀大房山,金世宗于大定二十年(1180)十月三日,在山陵下建了一座山神庙⑦(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2页。,后又在坟山上建了一座山神堂。山神庙和山神堂,是两种功能不同的建筑。《说文解字》中载:“庙,尊先祖貌也”⑧(汉)许慎撰,徐铉校:《说文解字》卷9(下)《广部》,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191页。,在《辞海》中庙为“宗庙也,又凡祀神之处皆曰庙”⑨《辞海》,北京:中华书局,民国36年,第492页。,庙最初为祭祀祖先之处,后又扩大到凡祭神之处皆曰庙。《说文》中释堂为:“堂,殿也,从高”⑩(汉)许慎撰,徐铉校:《说文解字》卷13(下)《土部》,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288页。,说明堂是殿一类的建筑。可以看出,庙更多的功能是为祭祀,而堂则是类似殿一类的建筑。因此,据笔者推测,山神庙应为祭祀大房山神之处。至于山神堂的功能,在山神堂中有“敕封大房山神保陵碑”⑪(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3页。王德恒:《北京的皇陵与王坟》,北京: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1990年,第64页。,且大房山神“实受其职”,山神堂应为供奉“保陵公”之处,起到了寝的功能。金朝建山神庙来祀神,建山神堂来奉公,应该是大房山具有双重“身份”的体现,第一重“身份”是作为山水之神,另一重“身份”是作为金代所封的“保陵公”。这也说明金代在吸收历代为山神建庙的同时,又根据实际情况加以改造。
在陵山的祭祀上,大房山的祭祀次数本应“岁时奉祀”,但是前文提到大房山在山陵受祭时亦受祭,《金史》中记载:“山陵朔、望、忌辰及节辰祭奠并依前代典故”⑫(元)脱脱等:《金史》卷33《礼六》,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795页。。说明,陵山大房山除“岁时奉祀”外,还要在朔、望、忌辰及节辰与山陵一同受祭。大房山神与山陵一同受祭,是考虑到大房山神“祐列圣以妥安”,可以看作是山神与祖神一同受祭的祭祀方式。虽然大房山神得以与祖神一同受祭,但《大金集礼》载“每遇享祭日,先次设祭物于神庙,俟差去官山陵行礼之后,礼直官引提点山陵官。公服诣神位前,再拜少进,北向跪奠讫,俛伏,兴,复位立,读祝官,读祝讫,俛伏,兴,献官再拜,读祝官奠版于神位前。俟礼毕,诸陵署官取祝版焚之”①(金)张暐:《大金集礼》卷37《杂祠庙》,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12页.。可以看出,在祭祀当天,先把祭物有秩序的放在山神庙中,在山陵祭祀之后,再来祭祀陵山。这是因金代封大房山神为“保陵公”,公爵是低于帝王的,为体现“尊卑有序”,所以要先祭拜祖神再来祭拜大房山神。陵山的主祭官为提点山陵使,前文提到金代由涿州刺史兼任提点山陵,说明金代涿州刺史除负责兼任提点山陵使掌守山陵外,还要负责陵山的祭祀工作在祭祀陵山大房山时以一献礼致祭②(元)脱脱等:《金史》卷35《礼八》,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820页。。可以看出金代在对陵山进行祭祀时,并没有直接按传统的每年一次的祭祀,而是除“岁时奉祀”外,让山神与祖神一同受祭,但又考虑到“尊卑有序”而分先后祭祀。
金朝末年,政治式微,国力衰弱,已无力抵抗蒙古的铁骑。宣宗于贞祐二年(1214),将皇都由中都迁至汴京,当时“中都失守,庙社、陵寝、宫室、府库,至于图籍、重器、百年积累,一朝弃之”③(元)脱脱等:《金史》卷109《列传四七》,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412页。。使宗庙、陵寝等祭祀并委中都,“自抹捻尽忠弃城南奔,时谒之礼尽废。”④(元)脱脱等:《金史》卷30《礼三》,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729页。天兴二年(1233)七月,哀宗迁蔡,从汴京迁来太祖、太宗及后妃的御容,奉安于乾元寺。左宣徽使温敦七十五奏当用乐。哀宗曰:“乐须太常,奈何?”七十五曰:“市有优乐,可假用之。”权左右司员外郎王鹗奏曰:“世俗之乐,岂可施于帝王之前。遂止”⑤(元)脱脱等:《金史》卷39《乐上》,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886-887页。。可见,当时已经不具备举行祭祀祖先的条件,对于陵山的祭祀也停废下来。
金朝对陵山的封祀对后世的陵山之制产生了深远影响,同时也有很多不同之处。在明朝,据《明史》记载:“初,成祖易黄土山名天寿山。嘉靖十年(1531)名祖陵曰基运山,皇陵曰翌圣山,孝陵曰神烈山,显陵曰纯德山,及天寿山,并方泽从祀,所在有司祭告各陵山祇。礼官因奏:‘神祇坛每年秋祭,有钟山、天寿山之神,今宜增基运等山。’从之”⑥(清)张廷玉等:《明史》卷60《礼十四》,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明代永乐时开始的将钟山和天寿山之神奉祭于京师山川坛,这应该是受金朝祭祀陵山大房山启示,在金代“保陵公”之祭尚属于“诸神杂祠”,到了明世宗时钦定从祀方泽坛,已经列为国家祭祀大典,⑦刘毅:《明朝陵山之祭述论》,《故宫博物院院刊》1997年第2期。说明明朝陵山之制更加完善。不同的是,从成祖始为陵山改名,到世宗为各陵山赐名,都是赐名而未加封爵,这是因明太祖取消累朝对五岳等山神的封号,以山水本名称其神。且明朝祭祀陵山十分频繁,如弘治十七年(1504)五月:“丁酉,礼部尚书张昇以畿内及山东等处久旱,请各遣大臣祈祷,上命礼部左侍郎李杰祭告天寿山之神,分命各巡抚官祭告北岳、北镇、东岳、东镇、东海之神”⑧《明实录·孝宗实录》卷112,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年,第3965页。,在明朝祭山求雨时陵山也在祭祀之列。除此之外,明朝:“以基运翔圣天寿山之神设于五岳之前,神烈纯德山之神位次于五镇之序”①《明实录·世宗实录》卷122,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年,第2928-2929页。。可以看出,在明朝基运、翔圣、天寿山等已经直追五岳,神烈、纯德等也与五镇位次相当,说明经明朝的发展,陵山的地位进一步提高。
到了清朝,顺治八年(1651):“礼部请照例加四祖太祖太宗陵山封号。从祀地坛。命作速举行”②《清实录·世祖实录》卷57,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457页。顺治八年(1651)十月乙丑:“封肇祖原皇帝、兴祖直皇帝陵山曰启运山;景祖翼皇帝、显祖宣皇帝陵山曰积庆山、福陵山曰天柱山;昭陵山曰隆业山。遣多罗贝勒吞齐、固山贝子吴达海等祭告,是日祭时,日初出启运山,有黄赤青三色云见从山陵,直冲霄汉”③《清实录·世祖实录》卷61,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480页。。可以看出,清朝陵山之制基本沿袭金以来的陵山之制,给陵山加以封号,并从祀地坛。但也有不同之处,在金朝祭祀陵山由涿州刺史兼提点山陵使来负责;明朝天寿山由礼部和工部官院负责祭祀,有时也由公、侯、伯等祭告,其他陵山由各地地方官员负责;到了清朝则是由多罗贝勒和固山贝子来致祭,多罗贝勒在清代属皇室三等爵,固山贝子属四等爵,可以看出,清代改变了设专门官来祭祀陵山作法,而任用皇室宗亲来祭祀陵山。作为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灭亡后,陵山封祀也随之烟消云散。
金朝礼制远追先秦,中承唐礼,近袭辽、宋,④张博泉:《金代礼制初论》,《北方文物》1988年第4期。其制度渊源及发展演变过程体现了明显的蕃俗与汉礼杂糅的特征。⑤徐洁:《金代祭礼研究》,吉林大学2012年博士学位论文。金朝在对陵山大房山进行封祀中,多参考唐宋礼制,如在册封大房山神时,原拟封王,但因没有礼制典故参考而封公爵。但并不是一味地继承,而是根据本朝的实际需要直接继承古礼或因情况而制礼,在大房山册礼上,没有按传统的册封岳镇海渎之制,而是依照长白山的册礼进行的,在祭祀次数上也没有按照传统的岳镇海渎年只一次的做法,而是采用了与山陵一同受祭的祭祀方式。正是这种独特的山水祭祀文化,使得册封祭祀陵山的制度在金代得以确立。金代对陵山大房山的封祀,上承唐辽宋的山水祭礼;下启明清的陵山之制,开创了属于自己的陵山封祀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