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玮
国庆假期结束后上班的第一天,我收到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有一幅特别的绘画,画的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站在南京艺术学院的校门口,下面有个醒目的署名:小杰。哦,是他!我曾经的学生,一个很有绘画天赋的孩子。我特别激动,他上大学了,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真为他感到高兴。
十年前,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孩子:大大的眼睛,白白胖胖。每次不带作画工具的孩子们中总少不了他,绘画时马马虎虎,涂色也是涂得左一块右一块,很不讲究,有时还会把画纸弄得像被踩过一样,脏脏的。在我的印象中,小杰是个调皮的孩子,但在一次中午值班时,我却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像往常一样,孩子们在食堂吃过饭,我安排他们休息,唯一不同的是因重感冒,我摸着喉咙,忍着疼痛给孩子们提午休要求。看到老师的动作,孩子们很能体谅老师,显得格外懂事,都埋下头、乖乖地趴在桌子上午休。只有小杰,头抵着桌面,一双小手在桌肚里偷偷地移动着,似乎在摸着什么……我走到他身边,咳了两声,他一惊,小手不动了,身体严严实实地挡着桌肚里的小手,一双大眼睛和我对视后,迅速地紧闭。我也就不再追究,回到讲台上。趁孩子们午休,我倒了杯水,把感冒药放入口中,因为喉咙发炎,苦涩的药片划过喉咙,难以下咽。我仰起头猛喝一杯水,正当我表现出痛苦的表情时,发现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我。又是他!我生气地朝他望去,看到我严厉的眼神,他低下头去,虽是趴了下去,小手却依然比划着什么,我心想,或许他是真的睡不着,他没捣乱就随他去吧。
午休时间结束,孩子们一一跟我道别,我正要走出教室时,一个稚嫩而胆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老师!”我转过身子,只见小杰左手拿着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右手拿了一张纸,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说:“老师,你好像感冒挺严重的,我以前感冒时,吃个苹果很快就会好了!”说着,把手中的苹果和小纸片都塞给了我,一溜烟跑了。
我接过苹果和纸片,心头一热,想不到调皮捣蛋的小杰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走进办公室,我打开他给我的纸片,只见纸片上画着一个女孩,长长的头发、弯弯的眉毛、红红的嘴唇,一身长裙,微笑地站在讲台上,细细一看,他画的竟然是我,真让我有点惊叹,有点感动。尤其打动我的是下面歪歪扭扭的两行小字:“wei老师,我喜欢你给我们上美术课,祝你早日kang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的理想是:长大当画家!”拿着纸片,我反复看,看画中漂亮的女老师,看歪歪扭扭的字迹,反思自己刚才对小杰的态度,还有对他一直以来的偏见,心里有些许内疚。
当天下午,正好有一节他们班的美术课,上新课之前,我出示了小杰给我画的这张画。我让全班同学仔细观察,猜猜这张画上画的是谁。大家一下子就猜到画的是我。我问孩子们,你们怎么猜到画的是我的呢?孩子们说,从发型,到身材,还有神态,都表现得和我一模一样。我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班一位同学画的,但他们怎么猜都没猜到是小杰画的。这时,我看到小杰悄悄地低下了头,脸涨得通红。当我说出这幅画的作者是小杰时,大家惊讶得張大了嘴巴,小杰的脸涨得更红了。我对全班同学说:“知道为什么小杰能把我画得这么像吗?那是因为他和许多绘画大师一样,有一双会观察的眼睛。我们大家都知道,人物画是很难画的,但只要像小杰这样仔细观察,并抓住人物的特征,那我们表现的时候就没那么难了。大家要向他学习。”小杰被我这样鼓励,马上坐得笔直,大眼睛更有神了,整节课都表现出对美术浓厚的兴趣。
从那以后,我发现小杰似乎比以前更神气了,而我只要发现他有进步,就表扬他、鼓励他。每次上课他都很积极,我又让他做了美术组长,每次美术课他都是那么快乐,那么自信,那么期待……每到节日,他也会自己制作小卡片,画上小画,给我送来祝福,而我也会以绘画的形式回赠他,这是我们之间的小默契。我从小杰的班主任口中惊喜地了解到,他的各门功课成绩也比之前提高了不少。后来,学校组织庆“六一”儿童书画大赛,作为评审组的一员,我们要从交上来的作品中选出最好的作品送到市里参评。上百幅作品中有一幅一下子吸引了我们的眼球:五彩缤纷的花园里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儿,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先队员戴着红领巾、举着队旗,欢乐地高歌;五星红旗在蓝天上随风飞扬,一架印着“中国航空”字样的飞机穿梭在白云之中;更精彩的是天空的上方还有浩瀚的宇宙,火箭和宇航员翱翔在美丽的银河……参评的老师都惊叹于这孩子丰富的想象力和出色的造型能力。我定睛一看,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幅画的作者是我的学生,他是小杰。记得那次的比赛,他的作品获得了市一等奖,我在课上号召全班同学一起向他表示了祝贺。他礼貌地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一个躬,抬起头来,他的笑容好看极了。
每一届学生里面都会遇到一些比较特别的孩子:有的调皮捣蛋;有的习惯不好;有的对美术学习没有兴趣;有的家庭教育薄弱,上美术课的时候,什么工具都不带……每每那时,我就会想到小杰,想到小杰的改变,回想起小杰那充满期待和好奇的大眼睛,于是信心满满地去了解这些孩子,走近他们,和他们交朋友。我在课后大量地阅读教育书刊,积累与课堂教学有关的孩子们感兴趣的话题,通过我自己拍摄的绘画作品、视频、插图、故事,让孩子们喜欢我的课,期待我的课。我学会了耐心关注,学会了真诚鼓励,学会了给孩子们爱的赏识。
德国教育家第斯多惠说过:“教育的艺术不在于传授本领,而在于激励、唤醒和鼓舞。”而爱是一种激励、唤醒、鼓舞学生个性和谐发展的无可取代的教育力量;爱的赏识,则是激励、唤醒、鼓舞学生最有效的教育手段。人性最深切的需求就是渴望得到别人的赞赏,孩子更是如此,尤其是成绩一般的孩子,他们一旦从一个赞许的微笑、一个激励的眼神、一句由衷的赞语中,意识到自己被重视、被赏识,便会感到无限的欢欣和鼓舞,从而扬起自信的风帆。小杰的成长便是如此,之后更多的“小杰”们也是如此,这些年的教育经验让我更坚定地相信,教育的艺术源自爱的赏识和自信的唤醒。
每个孩子都是一粒正在生长的小种子,让我们用爱与智慧,静待花开。我相信,适时给孩子们春风雨露,唤醒他们的成长,孩子们定会还给你满园的春天。
(作者单位:江苏省盐城市腾飞路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