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傅
1
拍纪录片是个苦差事,男的有时都扛不住,可我,一介女生,身高1.58米,体重94斤,却因喜欢而投入这个领域。大学4年,学业有成,顺理成章进入一家业内闻名的制作团队。
这个团队都是男人,年龄最长的42岁,最小的与我同龄,23岁。与这些男同事搭档共事,合作默契是关键,这需要长时间的磨合。于是,有了许多难忘的事。
一次,我跟搭档到军营拍摄。设计好镜头准备开机前,我突然内急,因找不到女厕所,显得焦躁不安。那位同龄搭档发现我有些异样,就问怎么了。我伸出一根手指,他一下就明白了。我们小时候常管厕所叫“一号”,共同的记忆让我俩相视一笑。
他走到政委跟前,做了个鬼脸,说:“给您提个意见,部队营地为什么没有女厕所,难道不欢迎女同志吗?”政委一听,马上解释说:“太对不起了,我們部队没有女兵,兵营一年到头也来不上一位女同志,就没设女厕所。二团那边倒有一个公厕,但太远了,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解决。”
说完,他转身命令身边的王干事:“去,到厕所里看看,打探打探。有人就让他们快点儿办事,没人你就在外边站岗,让小袁同志方便。”王干事“啪”地打了个立正,高声说:“是!”一个向后转,做了个标准的起跑动作,然后向厕所奔去。
很快,我就享受了一把绝无仅有的特殊待遇。
在这个团队里,我的工作是文案,扛摄像机这样的活儿,自然都是那些男搭档了。我们配合默契,通力合作,全身心投入,几乎忘了性别。一次,跟踪拍摄乡镇干部到田间地头逐地块看春耕生产情况。连干部带记者,共有32人,我再次成为唯一的女性。
中午,在一水库吃饭。我疲惫不堪,一头钻进拍摄车里迷糊起来。不一会儿,干部们朝拍摄车走来,见我不在场,便齐刷刷背对着车体开始“放水”。我一激灵,这可咋办?急中生智,马上用风衣挡住了车窗,然后闭上眼睛想再眯一会儿。这时,一位搭档上了车,一见我,转身朝外面喊:“哎——注意呀,车上有女同志!”
此言一出,那些还没“开始”的干部们便向树丛跑去。而那些“正在进行着”的却不大信,“唰”地一下把目光甩向了拍摄车,想看真假。一见车窗确实被风衣挡着,他们只好自我解嘲,说没办法,就让小袁多挡一会儿,少数服从多数嘛。
事后,带队的领导向我道歉,一个劲儿解释说:“谁也没注意到情况异常,大家就有些放肆了……”
2
虽然尬事频出,但男搭档们还是愿意带着我。他们说,因为有小袁,他们也跟着得到接待单位的许多照顾。我心里明镜似的,这话其实是借口,他们带着我,根本原因,是需要我替他们去完成他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次,去某矿山拍女职工之家,着实把男搭档们难住了。一个是这个矿健全了妇幼保健网,定期为妊娠女职工体检。另一个是矿里女职工有了自己的淋浴间。用镜头表现这两项工作,用医院和浴室外景也可以,但因为有我,男搭档们便有了“野心”。由我出面,先做好一位怀孕职工的工作,请她协助我拍摄。她又做好了部分女职工的工作,同意我在淋浴间内给她们拍特写镜头。
视频播出后,效果不错。有人开玩笑,追问我的那些男搭档,“你们是怎么进去拍的呀”?每逢这时,他们就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那有什么,现场就是现场,进去拍啊,真实记录嘛。然后,还会演绎出这样一通话:“告诉你们吧,跟小袁合作,真是处处大饱眼福啊。就说那天吧,我们侦察了妇幼保健院的全部地形,那可是清一色的……”
工作是紧张且高强度的,但休闲时光则是相当开心放松。一次搞团建,到水库游玩。几个男搭档游得极好,我兴致很高,一直跟着。他们想甩掉我,我的潜水能力超强,鸦雀无声地跟着进了深水区,直到办公室的小高喊我们吃饭。男搭档们这才发现我在左右,便一个劲儿地让我回去。我匆匆游到岸上,可这几个男搭档说什么也不上来。
小高说:“别等了,你先回去吧。”我说又不饿,再等他们一会儿。见我没走的意思,小高笑着说:“你还是走吧,否则,他们死活不会上来的。因为,他们现在是纯正的‘浪里白条呀!”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几个没穿……我笑得前仰后合,怪不得他们一直想甩掉我,原来一个个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啊!
3
男搭档们都是马大哈。那天拍林场,赶上林业检查,估计得一整天,拍摄工作只能由我们“自由行”了。我们信马由缰,一路上好素材比比皆是,但抓拍时傻眼了,谁也没带连接线。一位搭档带着哭腔说:“完了,啥也做不成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我一边笑一边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掏出连接线,“看看,这是什么。”几个人那个高兴啊,一把抢过来,同声高呼:“袁妹子,万岁!”
打那以后,男搭档们改掉了马大哈毛病,做事相当认真了。每次出发前,都要检查备品,再没有发生丢三落四的事情了。
最难忘的是拍外景,为了一个好镜头,我得跟他们一道摸爬滚打。楼顶上过,防火塔攀过,急流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位男搭档,用戴着手套的手,一把抓住蛇的七寸,狠狠一甩,将蛇抛向远处。一切来得太快了,估计蛇没反应过来,它团着身躯以自由落体之势,坠入了荆棘之中。
“好身手!”大家欢呼起来,我却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出了一身冷汗。缓过神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它冲我吐‘芯儿,一口毒液喷过来,这荒郊野岭的,又没解药,我就死定了!谢谢哥们儿,我的救命大恩人。”
与男搭档们在一起久了,我真忘了自己是女性,他们似乎也忘了我是女儿家。但忘了又如何?在那些闪亮的日子里,我和他们是同事、合作伙伴、并肩奋斗的战友,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