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斌
我挨揍了,被爹打得口鼻冒血,死去活来。挨揍的起因就是为了买小人书。下午刚放学的时候,我的好哥们二狗偷偷地对我说:“文武,咱们一会儿到农具场去。”我一听就明白了,去农具场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偷偷地钻进去拆卸农机具上的零件,然后拿到废品收购站卖钱,卖了钱再买小人书。我不禁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说:“行行行。不过,得趁着天黑去才行,万一被人家发现了,可了不得。”二狗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年,我十岁,上小学三年级,认识不少字,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人书,小人书成了我们那代人获取知识和信息的主要途径,给我们带来好多快乐。只要有小人书看,我宁可不吃饭不睡觉,也得立马看个够。虽说一本小人书价钱不贵,最贵不过三角钱,便宜的也就一角来钱,但那时候,家家日子紧,连吃都供不上,哪有钱给我们买小人书啊?但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离我家不远的供销社有个废品收购站,什么废纸、废铜、废铁、碎玻璃,都收,一斤铁大概能卖五分钱,一斤碎玻璃能卖二分。这可为我们这些孩子们购买小人书提供了便利条件,放学之后,大家都四处寻找废铜烂铁,在垃圾堆里扒着能卖钱的东西,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捡个干净。好多同学广开财源,或是钻进修理车间,趁人不备时捡些边角料;或是偷偷地跑到农具场拆卸零部件。我家所在的那个地方既有农业单位,又紧靠煤矿,接二连三地发生多起偷盗事件,好端端的机车,生生地被那些淘气学生把零部件拆走卖钱,不能行走了。好些设备也瘫痪了。一时间防偷防盗成为我们这里的一项重要任务。学校也三令五申不许学生到这些重要地方去,可是屡禁不止,小偷小摸现象仍时有发生。
尽管我和二狗事先想得十分周全,但还是被抓了现行。我和二狗趁着夜色,钻进农具场的大院子里,刚刚掏出活扳子准备拆卸脱谷机上的大铁轮子时,突然一道耀眼的手电筒光柱照了过来,我们生生地被擒了,那个打更的是位中年男子,个子很高,膀大腰圆,很有力气,身上还挎着一杆半自动步枪,像抓小鸡似的一手拎着一个,我们还极力挣扎着,但根本挣脱不开。那位中年男子先把二狗押送回家,然后又押送我回家。爹听完中年男人的控诉之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伸出大巴掌对我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打得我“妈呀妈呀”直叫。妈妈不敢拉,只是乞求地说:“轻点打,别打坏了。”爹恨恨地说:“不往死里打,这混小子能长记性吗?”直到我被打得连叫喊声都没有了,爹才住手。那位中年男子看样子还算满意,说:“看在你管教孩子挺严的份上,我就不报告学校了。”若是报告学校可了不得,学校得开批判会,大会批小会斗,没完没了,非把你弄个死去活来不可。第二天早晨上学时,我发现二狗的脸上也是光彩照人,不用问,肯定被收拾得不轻。果然是这样,二狗喃喃道:“以后可不能再干这事了,我爹差点扒了我的皮。”我说:“我也是。”那是我因为买小人书,挨打最重的一次,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时候,用走火入魔来形容我看小人书的状态一点也不为过,虽说我识字不多,但一看到小人书,便能明白个大概,那栩栩如生的画面,加之通俗易懂的文字说明,看过一遍之后,便能知道故事的来龙去脉,印象十分的深刻。
离我们学校不远的地方就是十字路口,那是我们这里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有供销社,有理发铺,有卖冰棍的,有卖瓜子的。这些地方对我都没太有吸引力,最吸引我们的地方当属掌鞋的汪瘸子的小书摊,汪瘸子一边掌鞋一边摆着小人书摊,他的书摊上有好多小人书,足有二三百本,旁边还放着五六条用木板钉的简易长条凳,可以坐在长条凳子上舒舒服服地看小人书。汪瘸子的小人书主要是租,看一本小人书二分钱,不能互相传阅。若是互相传阅的话,他就挣不着钱了。我们很有办法,一个人租书,一帮人围着一块看,看的速度也相当慢,边看边议论着,直到看明白了才翻下一页。汪瘸子很有经济头脑,不光租小人书,也收购小人书,但收购的价位实在低得可怜,半新不旧的小人书,一般只按原价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收购,更重要的是,只收他的书摊里没有的小人书。那时节,我们这些半大孩子们家里,谁家都有一些小人书,虽说早就看了个够,但极少有人拿到汪瘸子的书摊上去换钱,因为即使人家收购,也换不来几个钱,更重要的是,小人书也是我们社交的重要媒介,谁家的小人书多,谁的人缘肯定好,不管是选班委还是评先进,票数肯定很高。只要家里有好多小人书,那就妥了,一准有好多同学变着法子讨好你,跟你好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能看到想看或是从来没看过的小人书。我们这些小朋友之间还开展了易货贸易,把自己家看够的小人书拿出来,跟同学和朋友互换,货换货两头乐,谁也不欠谁的情,大家都高兴。只要家里有个十本八本小人书,那就好办多了,一年下来,至少能看上三五十本小人书。
我挨揍没过几天,远房大叔来我家看奶奶,他在縣城工作,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大叔是舅爷家的儿子,挺念旧情,据说大叔上小学的时候,最喜欢到我家串门,每逢过年,奶奶都给大叔做套新衣裳,这个情大叔一直没忘。大叔来我家后,带来好多礼物,有蛋糕,有糖果,还给我带来5本小人书:《列宁在一九一八》《夺印》《平原作战》《小兵张嘎》和《鸡毛信》。我立刻被这些小人书吸引住了,整整看了一宿,把这五本小人书看了好几遍,把每本小人书的故事情节都记得牢牢的。这些小人书我们大都没有看过。第二天上学时,我可牛气了,跟同学们好个炫耀,好个白话,同学们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我,想方设法接近我。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了,我用了个法子,每天只带一本小人书到学校,让要好的同学传阅,若是全拿去的话,用不了几天全班同学都把这几本小人书看过之后,我就不吃香了。这一招是从同学那里学来的,并不是我的发明创造,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同学,让自己的人气指数直线上升。
二狗把我那本《平原作战》的小人书换去看了,他换给我的是一本我从来没有看过的《敌后小英雄》。二狗真不是个东西,我那本《平原作战》是第一个换给他看的,他简单地翻了翻,便借给我们班里长得最好看的江春看了。我很是不满意地说:“二狗,你真不够意思,哪能这样干呢?丑话说在前头,江春看过之后,赶紧还给我,再也不能借给别人看了。”二狗顺从地点点头说:“行行行,下午我就把小人书要回来,但你也得把我那本小人书还回来。”我点点头同意了。我有些气愤,二狗这小子典型的重色轻友,家里园田地栽种的第一茬黄瓜和西红柿下来之后,舍不得吃,偷偷地送给江春。冒着被挨抓挨打的风险跑到连队的果园里偷摘几个沙果,他也送给江春尝尝鲜。有时候我也数落他:“二狗,江春是你祖宗呀,你这么供着她?不就是因为她的脸蛋长得漂亮吗?”二狗面不变色心不跳地说:“你说对了,我就愿意看江春那张漂亮的脸蛋。”我学着刚刚看过的朝鲜故事片《鲜花盛开的村庄》里的一句台词说:“好看的脸蛋不出大米。”二狗做个鬼脸说:“不管能不能出大米,反正我就是愿意看。有钱难买我愿意。”我很是后悔,明知这小子紧着巴结人家江春,却把小人书跟他换着看。
那天上午,上第二节课时,我打开课本竖在桌子上,形成一道偷阅小人书的屏障,趁教数学的吉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掏出小人书,放在课本上面,看得很投入,吉老师在课堂里讲些什么,我一无所知,兴奋之情,全都写在脸上,老师怕是察觉了什么,轻手轻脚地向我走来,我浑然不知。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我的同桌二狗救了我的驾,狠狠地在桌子下面踢我一脚,我行动十分迅速地将小人书收起,眨眼的工夫就把小人书塞到了二狗的手里,二狗更麻利,顺手就塞进了裤腰里。这一切做得如行云流水,吉老师根本没有察觉,翻书包,搜书桌,一无所获。吉老师的经验比我丰富得多,喊着我的名字,让我把刚才讲的小九九背诵一遍,我吱唔了半天也没背下来,吉老师很是愤怒地问我:“刚才我讲课,你在干什么呢?”我涨红了脸说:“我在想前几天看的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里的故事。”二狗说:“他是在想电影里那个胖姑娘呢。”一阵哄堂大笑,吉老师狠狠地瞪了全班同学一眼,把我拎到讲台边上罚站。不幸中的万幸,这一次我算是逃过一劫,若是被老师发现我在课堂上看小人书,一准会被没收,还得告诉家长,挨一顿揍。
那次虎口脱险之后,二狗可有要挟我的资本了,非要多看我那本小人书几天,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后来我才知道,二狗这小子拿我这本小人书,交了好多人,江春不但自己看了好几遍,还拿回家让全家人都看了个够。
临近国庆节的时候,汪瘸子不知从哪儿买回来好多小人书,那些小人书绝大多数我没看过,听二狗说,《东海小哨兵》那本小人书好看极了,是少年儿童抓特务的故事。我听后心里直发痒,恨不得立刻跑到书摊里看个够。可是兜里一分钱没有,怎么能一睹为快呢?我真的犯了愁,那些日子,只要一放学,汪瘸子的书摊上便被我们这些半大孩子们围个水泄不通,我们这些低年级的小学生根本抢不上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大同学往前挤。我也起过蹭书看的念头,可是根本不行,那些高年级的同学一个人租书,有十多个人围着看,我们个头小,又挤不进去,连个画面都看不着。为此,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办法。
那日中午放学时,我跟随着一帮学生一股脑儿地涌进汪瘸子的书摊,那些高年级的学生早就挤在了书摊前面,我踮脚往书摊上瞅,却什么也瞅不着。情急之下,便趴在地上从人家的大腿缝里往里瞅,我惊喜地发现,盼望已久的那本《东海小哨兵》的小人书,一伸手就能够着。我毫不犹豫地把那本《东海小哨兵》拽走了,趁没有别人发现,迅速藏在衣服里,拔腿就跑,跑到村西边的草棵子里,便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越看越欢喜,越看越高兴,我深深地被小人书里的故事情节吸引住了,整整看了一中午,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等到下午快要上课时,我才心满意足地从草棵子里走出来。我打算把小人书偷偷地还给汪瘸子,权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把小人书偷着拿出来了,晚还几天也不迟,我还没看过瘾呢,什么时候过足了瘾什么时候再还吧。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下午放学后,我连跑带颠地回到家,进屋便急急忙忙地看起了小人书,看得很专注,直到妈妈喊我吃饭了,我才把小人书放下。这个时候爹用他那双很有洞察力的眼睛注视着我,拿起那本《东海小哨兵》的小人书,翻动了几页,问道:“这本小人书哪儿来的?”我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借同学的。”“哪个同学?”我说:“二狗的。”爹又质问道:“真是从二狗那里借来的吗?”我不敢在爹面前撒谎,若是爹领着我到二狗家去核实的话,一准露陷,不但我免不了挨打,还得把二狗牵连进去,二狗肯定不会再理我了。爹看出了破绽,抡起大巴掌就往我屁股上打来,我不得不如实交待自己的罪行。爹一听是从汪瘸子的书摊上偷来的,更是怒火冲天,边打边说:“你这个不长心的小子,怎么想的,人家是残疾人,支个摊子维持生活容易吗?”我连连告饶说:“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是想偷人家的小人书,而是想看够之后,再还回去。”爹依然不依不饶:“那也不行,反正人家的小人书在你手里。”这个时候妈妈给爹出了个主意,说:“唉,小孩子不懂事儿,做点错事儿也很正常,只要改了就行。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家有不少小人书,在还人家那本小人书的时候,把咱们家那几本小人书白送给人家,也好得到人家的谅解。”爹点点头说:“这个主意不错,吃过饭之后,你挑出五本小人书,明天一早我跟你一块给人家送去。”我虽说一百个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谁让我偷着拿人家的小人书看了呢。我不禁悔青了肠子。
第二天一早,我爹像押俘虏一样,押着我带着五本我自己家的小人书,还有我偷着拿来的那本《东海小哨兵》,来到了汪瘸子的书摊前,虽说我挑出来的那五本小人书早就看得够够的,但仍是不舍得。爹红着脸对汪瘸子说:“汪大哥,实在对不起,我家这个淘小子昨天中午偷着拿了你一本小人书看,想看够之后再还你。被我好一顿打,孩子犯了错,我们当家长的也有责任,管教不严。今天我和孩子一块给你认错,还把自己家的几本小人书一起带来了,权当给你做补偿。”汪瘸子赶紧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这点小事儿用不着大惊小怪,孩子愿意看书是好事儿,得支持。”我爹说什么也要让人家把这五本小人书留下,若是不留下的话,当场就把小人书给撕了。汪瘸子这才收下,感激地说:“你这个人真是太通情达理了,你看这么办好不好,以后孩子来看小人书,我不要钱,就当入股了,可以随便看。”我一听顿时乐得跳了起来。爹却板着脸说:“别光顾着看小人书,得抓紧学习才行。”我连连点头说:“行行行,只要能让我看小人书,我一定能学好。”这可是意外之喜呀,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被爹这么一弄,汪瘸子竟给我开了這么大的绿灯。当天下午上学时,我就把我家保存的十几本小人书全都拿到汪瘸子的书摊上,汪瘸子摸摸我的脑袋说:“好小子,有空你就来看小人书吧,汪大大不收你一分钱。”我感激地说:“太谢谢汪大大了。”
摆书摊的汪大大给我开了这么大的绿灯,我更神气了,过去我是二狗的狗腿子,他说什么我听什么,他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他让我撵鸭我不敢撵鸡,皆因他家的小人书比我家的多——二狗的大哥在煤矿装卸队当装卸工,经常跟着拉煤的大车到县城,顺便给他买几本小人书。我十分羡慕二狗,命真好,竟摊上这么一个好哥哥。可是自从汪大大开了恩,让我免费在他的书摊里看小人书之后,我和二狗的处境一下子掉了个个儿,二狗成天到晚地跟在我屁股后面,动不动就把舍不得吃的大黄瓜和西红柿塞到我手里,带着乞求的声音对我说:“文武,咱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你到汪瘸子的书摊上看小人书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若是高兴了,就带他去看,若是不高兴了,把脸一扭,带搭不理的,二狗只好绞尽脑汁地赢得我的欢喜。二狗手里有好多子弹壳,我说:“二狗,带你去看小人书可以,但带你一次,你得给我一个子弹壳。”二狗说:“可以,可以,只要带我去看小人书,让我干什么都行。”没过多长日子,我手里的子弹壳就比二狗的多了,二狗虽说挺有意见,但却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都是小人书惹的祸,他不这样做,我就不带他去看,被逼无奈,只好按照我的意愿去做。二狗拿出一枚毛主席像章对我说:“文武,这枚主席像章你喜欢吗?”我点点头说:“喜欢。”那时候能戴上毛主席像章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多是一些有身份的人。我做梦都想戴上像章。二狗点头哈腰地说:“这枚像章可以给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我。”我说:“什么条件?”“以后看小人书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江春?”我犹豫了一下,眨眨眼睛说:“可以,但不能回回都带,隔三差五带一回行,回回都带坚决不行。”二狗满意地点点头说:“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去办。”我突然想到,二狗送给我的那枚像章,江春以前曾经戴过,这枚像章到底是二狗的还是江春的,我拿不准,不管怎么说,反正这枚像章是我的了。我趾高气昂地把那枚毛主席像章戴在了胸前,好神气,好得意。从那时起,江春也经常跟我们这些淘小子们一块跑到汪大大的书摊蹭书看,在这之前,江春对我不理不睬,连正眼都没看过我。可是自从我跟汪大大有了这层关系之后,她见了我总是捧上一张可人的笑脸,笑得格外灿烂。我的心里美透了,这么一来,不光能看到好多小人书,就连班级里最漂亮的女生也对我高看一眼,厚爱一层。
然而好景不长,那枚毛主席像章戴了没几天,江春在矿上食堂做饭的大姐就找到我家,要把那枚像章要回去,说是她们矿上宣传隊要参加文艺汇演,人人都得佩戴毛主席像章,这枚像章是借给江春戴几天的,谁能想到她竟送给我了。爹妈一听就听明白了,爹立刻表态说:“文武,你赶紧把像章还给人家。”我一百个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把像章还回去。
我把这口恶气全都撒在了二狗和江春身上,把他们俩损个鼻青脸肿。二狗很不好意思地说:“这事弄得真臭,等过些日子我哥评上先进工作者后,就能奖励一枚毛主席像章,我再送给你。”我摆摆手说:“得了吧。”江春泪水涟涟地说:“文武,实在对不起,我以为我姐让我戴些日子就送给我了,谁能想到她们要演出,又要回去。”江春没有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让人看了好生可怜。我心一软,说:“别哭哭啼啼的了,以后别再做出尔反尔的事儿就行了。”二狗立刻表态说:“我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保证,以后坚决不做这样丢人现眼的事了。”江春也连忙说:“放心吧,我也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情。”江春为了补偿我,还偷偷地给我买了根奶油冰棍。那种冰棍很好吃,比普通冰棍好吃得多,也贵得多,普通冰棍二分钱,奶油冰棍三分钱,江春只买一根还送给了我,我有些于心不忍,说:“我吃两口,剩下的你尝尝吧。”江春摇摇头说:“不用不用,只要你不记仇就行。”
二狗也给了我一些补偿,把他哥哥用废旧自行车链子制作的洋火枪送给我,还解释说:“这是哥哥特意给我做的,跟别人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保证不会跟你要回去的。”我满意地点点头说:“看在你改正错误的态度还不错,以后可以继续跟我看小人书了。”二狗赶紧追问道:“文武,江春还能不能跟咱们一块去看啦?”我大度地挥挥手说:“可以,我看江春还行,对我的态度还不错。”二狗感激地抓住我的手说:“文武,你小子太够意思了。”从那以后,我和二狗、江春几个要好的小同学又经常跑到汪大大的书摊上看小人书,看得好解渴,看得好过瘾。
一直到小学毕业,看小人书才算告一段落,因为升入初中后,我们已经开始看大厚书了,看小人书不那么过瘾了。那段时光真的很难忘,后来我调到外地工作,每次回家看望父母,我都忘不了拿点礼物到汪大大家里看看,那些年汪大大没少关照我。遗憾的是,汪大大去世的时候,我不知道信儿,若是知道的话,一准会赶回来为他送行。据说汪大大出殡的时候来了许多人,好多人跟他非亲非故,都是看他的小人书长大的。回家后,跟二狗和江春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会提起看小人书的往事,越提感情越深,越提越觉得那段时光过得有意义。我笑着对二狗说:“二狗,咱们小时候看小人书的那些小伙伴,顶数你小子收获最大,竟把咱们班最漂亮的江春挖拉到手了,到底成了你媳妇。”二狗得意地说:“你可说对了,若不是我当初用小人书勾引江春,人家哪儿能看上我这个愣头愣脑的浑球儿呀?”江春红着脸对我说:“文武,要我看呀,收获最大的当数是你文武,那些小人书没白看,竟成了大作家了。”我细细一想,江春说得真对,当初若不是看了那么多小人书,我哪能有那么多的想象力和创作力呀?
本栏责编 李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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