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贤:每次录节目就像上战场

2019-12-12 06:10崔隽
东西南北 2019年20期
关键词:台独民进党

崔隽

她是猛批民进党的台湾名嘴,说“一国两制是对台湾最大的尊重与体贴”“我们这一代要把台湾带回家”。

“我的这位朋友应该是最近两岸间的‘悲情人物了。”

在北京高碑店一处录影棚里,《邱毅的头条圈》正在录制。听到“老战友”邱毅的介绍,黄智贤倒没有愁容满面,而是肩背挺直地坐在一旁,一脸平静。

在台湾,50台-56台是新闻和政论的黄金频道。过去两年里,黄智贤的《夜问打权》从52台被移到以娱乐节目为主的39台,后又被移到少有人问津的154台。现在,节目被迫停播了。

“他们砍掉我的节目,就想砍掉一面旗帜。可我怎么会让他们如愿呢?”当邱毅问起台湾当局对统派的打压时,黄智贤的声量大了起来,“我不是永久的牺牲,只是暂时的牺牲,节目停了会让人家看到‘台独分子可怕的嘴脸,胜过千言万语。”

采访当天,黄智贤还试录了一期《黄智贤聊》,这档节目已于8月1日在今日头条APP上线。同一天,《黄智贤夜问》也转战Youtube继续发声。“我们想在不可能中建立可能。很奇怪,反而是‘台独势力推了我们一把,让我们去完成更多的事。”

“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我在呐喊”

《夜问打权》停播,黄智贤是有心理准备的。

不少人猜测,停播的导火索是一次演讲。不久前黄智贤受邀参加海峡论坛,上台演讲时,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海峡论坛。我的激动是,我是中国的台湾人。我当然支持两岸要统一,我们要和平统一,我们要‘一国两制!”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了一片掌声。

演讲前,黄智贤就已经料到会被“台独”势力威胁和攻击,“四面八方的机关枪架了起来”。15分钟的演讲结束后,“台独”势力开始在网上围攻黄智贤,叫她“不要回台湾”。但是她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如果我不勇敢,我觉得没人会讲。在那个两岸人都在的场合,难道我要讲不痛不痒的话吗?看我节目的人都知道我是很真心的人,我当然要讲我的真心话。”演讲后半段,黄智贤索性脱稿,她感觉有一种情感顶在胸腔,“我们这一代要把台湾带回家”,这句话就是从她胸腔里跑出来的,引发了无数网友的共鸣。

这两年,黄智贤愈发感受到一种急迫感。“台湾的教科书已经没有中国史了,‘我国诗人李白已经被改成‘中国诗人李白,听起来是在说别国的文化和历史。从6岁的小孩到20多岁的青年,年轻一代已经受此影响颇深,总有人说要维持现状,可现实是危机迫在眉睫。”

每次走进录影棚,就像上战场。两年间,黄智贤在《夜问打权》里对民进党一系列去中国化行径猛批,对国民党的一些举措也满怀忧虑。台湾新闻主管部门的公文一张又一张送到黄智贤的桌前,多次要求她就节目中的言论进行报告。她在节目中说“没有大陆台湾就活不下去”,被要求就“过度‘亲中”进行解释;批评“港独”暴力行径,被指责为“妨害社会秩序,违反善良风俗”。黄智贤笑着列举这些“罪状”,边说边摇头,觉得太荒谬。

“我早就告诉自己,要把每一期节目当作最后一期在录。”黄智贤对记者说,“《夜问打权》被砍掉,为什么?因为我们每天都在讲‘我是中国人!”

节目之外,黄智贤每天都要面临“复杂的民心状况”。她楼上的邻居就是“台独”分子,“每天上下电梯就是他看我,我看他”。坐地铁时,有人认出她是电视上的黄智贤,故意走过来向她吐口水。就连自己家庭内部的政治立场也是有名的两极分化。她被民进党视为眼中钉,可是哥哥黄伟哲就是民进党人,2018年还当选了台南市市長。

黄智贤常常感到自己力量微薄,也怀疑过这份坚持究竟能否真正影响别人。“民进党正在制造一种只有‘台独言论自由的舆论环境,任何主张两岸统一的声音都会被打压。同时,他们正急切地用法律手段让台湾进一步‘绿化。”

有观众为了鼓励她,特意给她寄去穆桂英形象的玩偶。还有观众打来电话说:“谢谢智贤姐,是你的节目让我开始敢于和朋友说我是中国人。”

一位92岁的高雄老人曾给黄智贤写信,讲述了她亲历的日军暴行:“我虽老迈,但头脑清醒,没有失智,说日本没有大屠杀的人不是中国人,是背祖弃宗的败类。”信尾特意标注:“希望这封信能够送达黄智贤手上,让更多人知道真相。”这些反馈让黄智贤想通了《夜问打权》的价值。

“我希望他们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我在呐喊。我们是中国人,讲久了,他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不会觉得台湾没有人和他一样。看我的节目,他能拓展思路,找到很多可以反驳‘台独的话,更有底气地出去讲。”

在最后一期节目里,经常和黄智贤一起在电视上痛批“台独”的“老战友”们一一发言。有人愤慨,有人伤感,还有人说:“以我对智贤的了解,她很坚强,不会在节目上落泪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黄智贤从未因“台独”施压而流泪。在结语中,她对着镜头语气坚定:“《夜问打权》会变成夜问不会停、夜问继续打,蔡英文请记住,今后(我的节目)不是礼拜一到礼拜五,而是礼拜一到礼拜七。再见!”

“这张机票我要好好珍藏起来”

一个下午,黄智贤和邱毅录完了三期节目。两人不需要台本,也没有多余的沟通,全凭着老朋友之间同仇敌忾的默契。邱毅曾任国民党中央委员,在民进党执政时期,他向媒体揭露民进党政府高层贪污弊案,因此遭到围攻。录制过程中,邱毅说他对黄智贤的遭遇“感同身受,惺惺相惜”。

镜头前,黄智贤穿着那件熟悉的红色西装外套,就像穆桂英披着铠甲,那些逻辑清楚又感情充沛的表达就是她的武器。毫无疑问,这是她坚硬的一面。去年,黄智贤用一篇文章漂亮地回击了美国副总统彭斯对中国的傲慢和偏见。从那时起,黄智贤在整个华人世界就暴得大名,并以犀利、敢言、“很刚”的形象定格在人们脑海里。

这次,我们和黄智贤一起度过了一个下午,从北京东五环外的高碑店到北四环边上的望京南,见到了她的两种生活状态,发现了镜头前后有时坚硬、有时柔软,一个更生动的她。

拍摄间隙,黄智贤特意走过来问候:“我向来是不赞成休息日工作的,结果周六还让你们跑一趟。”然后拉着记者坐在桌前品尝她早上去市场买的新鲜樱桃。“采访过我的记者,有一些后来都成了好朋友。”她说。这是另一面的黄智贤,与镜头前的强悍和冷静相比,和同事、朋友甚至陌生人相处时,黄智贤是感性而温暖的。

“智贤姐实际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一会儿回酒店就可以见到她的‘真面目啦:T恤短裤、素面朝天。她其实很可爱。”工作人员向记者聊起他们和这位“名嘴”的接触。

收工时,大家一边等车一边闲聊。黄智贤不停地在包里翻找,说是要找一张有纪念意义的机票。前一晚她从南京飞北京,安检时差点上不了飞机,原因是机票上的姓名拼音拼错了,她需要回到柜台重新出票,但是时间已经非常紧张。

“你知道吗?当时柜台工作人员认出我,说你是抖音视频里的黄老师吗?我说是。他说,你在这边等我,我去帮你办。然后他就急忙跑去盖了个章,让我跟他走。到了安检那里,他跟安检工作人员说:‘这个人绝对没有问题,盖好章了,可以通过。安检工作人员有些犹豫,他就拉着那个人说,黄老师不会有问题的!”黄智贤边说边还原当时的表情和动作,大家听得笑了起来。

过后,她找到了这张机票展示给我们看,机票上有手写改正拼音的字迹和后来盖的印章。她看了一会儿说:“这张机票我要好好珍藏起來。”

黄智贤算了算,十几年里来了30多次大陆,尤其这两年的频率越来越高。做《夜问打权》时,她想拍一些大陆的发展现状放到节目里播,哪怕是自费也要拍。贵州的大数据中心、大连的新能源汽车、南宁的地铁……在黄智贤的节目里,观众会时不时看到大陆城市的新面貌,她觉得这是击碎“有色眼镜”的好办法。

无论落脚在大陆哪座城市,无论日程多紧凑,她都会找时间“接接地气”。采访当天早上,她特意逛了逛酒店附近的菜市场。“买了樱桃,吃了凉皮,很自在,好像这里就是我生活的地方。”

她的微博记录了许多类似的感受。西湖的月色、厦门的闲适、西安的气派、开封的厚重……她至今仍会挂念在南京总统府看到的一群散养“府猫”,它们好像借了昔日总统府的气势,神气极了。

来到大陆,黄智贤心里会有一种强烈的“同胞感”。“每次在台湾听人家讲要去中国玩,我想说你不用出国,你就在中国啊。我已经快有强迫症了,大陆人都是我们的同胞啊。”后来,看到港珠澳跨海大桥时,她马上想到,台湾什么时候能有一座桥连接大陆呢?“多无奈啊,技术上做得到,政治上还做不到。”

总有触景生情的时刻。“你去过厦门吗?”坐在车上,黄智贤忽然问记者,“2017年我去厦门拍东西,从酒店高层眺望,一眼就看到小金门,马上就掉了眼泪。”

她描述了当时看到的场景:对面的标语是“三民主义,统一中国”,这边的标语是“一国两制,统一中国”。在曾经被炮火声笼罩的海滩上,年轻人正在拍婚纱照。战争与和平,这个象征性的场景让她印象深刻,感慨万千。“我想,所有关切两岸关系、关切国家命运的中国人,都会懂得这种情绪。”

“被政治撕裂的家庭”

闽南语里有一句话是“打断手骨颠倒勇”(意为越挫越勇)。年轻时,黄智贤曾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对抗家庭,她宁可辍学打工也不愿学医,远赴异国,自力更生,后来走上政论节目主持人这条路。

黄智贤曾经对政治毫无兴趣。“我想读文学,想拍电影,想做生意、做企业,我想做各种创造性的事情。可是当我跑遍美国几十个州和整个欧洲,读完书回到台湾时,看到民进党要本省人仇恨外省人,我就受不了。我当时想这是疯了吗?”

2003年,因为不满民进党的政策,黄智贤打电话给《中时晚报》,一口气骂了半小时。接电话的编辑说:“要不你来写吧!你敢写我就敢登。”黄智贤放下电话就开写,就这么一脚踏入了政治评论圈。后来她开始在电视节目里做时事评论员,连此前新竹科技园区的高管工作也不要了。

“当时我会上一些节目,很多‘台独分子会打电话问今天有黄智贤吗?如果有她,我们就不上了。后来我做节目主持人,‘台独分子也很害怕上我的节目。我希望他们来,可是他们都不来。事实很简单,你不让他,他就怕你。”

一直以来,父母和兄弟都是“深绿”立场,黄智贤却选择了一条和家人截然不同的道路。“变的不是我,是社会环境,小时候我们读的是《唐诗三百首》和《红楼梦》,大家都认同自己是中国人。”黄智贤说。随着李登辉、陈水扁和“独派”势力的操纵,人们被“绿色恐怖”蒙蔽和威胁,压抑了中国人的认同感。此后她和家人之间立场的分歧逐渐显现,在媒体的报道中,这是一个“被政治撕裂的家庭”。

今年年初,黄智贤采访了哥哥黄伟哲,这是兄妹两人时隔13年的同框。“这13年来我们什么没变?兄妹关系没变。什么变了?我们都变老了。”黄伟哲说。

后来,黄智贤在微博上写道:我专访他,虽直接,但客气多了,不会硬逼他难堪。是的,我放水了。他是我哥哥啊!”不过在回复评论时,她也承认,其实“给黄伟哲也挖了不少坑”。

如今,黄智贤过上了比之前还要忙碌的生活。微博上的记录显示,前一天她在上海做演讲,当天在深圳做嘉宾,凌晨飞回台北,第二天还要录节目。在第二次电话采访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以前在电视台做节目,很多事情有团队协助,现在我不但要做好节目内容,还要筹备硬件、软件、摄影棚这些技术和后勤上的事,是有点心力交瘁,但是没关系,我会继续奔波,继续努力。”

(曲悦荐自《环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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