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莲(回族)
真正有意识地开始写作的时候,我18岁,算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给自己做主了。我遵从内心的喜好,半是懵懂半是清醒地,一头扎进了文学的世界。
当然,生活没有停止,或者说,爱好文学,没有影响到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日子。我甚至比一般人更烟火,更庸常,更进入到生活的深处。我勤奋努力地工作,我结婚生孩子,我伺候公公婆婆和娘家父母,我一日三餐一顿不少地给家人做着饭菜,我为孩子的成长和学习操心费神……在生活里我甚至比那些和文学从不沾边的女人更像一个合格的妇女。但是,就在这琐碎劳碌的间隙,我一直坚持着文学,像坚持一个梦想一样,19年来不管多苦多累,都一直舍不得放弃。
事实上在我们西海固坚持写作的作家,尤其女作家,谁又不是这样生活的呢。生活是第一要义,是摆在首位的,其次才是别的,才有时间和心思琢磨别的。她们中大多数人和我有着太过相似的出身和经历,几乎每个人都经过生活的磨炼,都和人生和命运有过柔韧而坚强的抗争,最后都选择了文学,因为文学能照亮,能温暖,能包容,能抒发,更能激励,能让平凡甚至黯淡的生活闪烁出最持久的光亮。
后来我开始兼职担任市作协主席,因工作需要,和更多的姐妹有了联系,除了工作的必要联系,私下里也尽我所能地帮助她们。因为她们身上有我的影子,她们的故事甚至更感人,她们对文学的热爱和执著,更让人动心。比如单小花,一个地地道道的回族乡村妇女,操持着一大家子的生活,经历过种田、卖甜醅、打零工、在手机店卖手机等,家道艰难,收入微薄。由于对生活和命运的不甘和对文学的梦想,用手机开始了她的文学起步。那些文字都是在打工或者休息的间隙,一点点写出来的。虽然她的文字磕磕绊绊,但由于接地气而显得丰满而蓬勃,带着一股打动人心的力量。短短几年内单小花进步迅速,作品先后在《朔方》《安徽文学》等刊物发表。西吉县中国首个文学之乡挂牌的时候,铁凝主席特地看望了单小花。现在的单小花有了更多自信,文字在各种刊物频频发表,第一部作品集也即将出版,她本人也成长为宁夏文学界农民作家的代表。
这样的例子其实很多,一个一个来詳述的话,每个人的故事都让人感动。马慧娟、郭玛、马文菊……每一个看似普通的姓名后面,其实都有一个灵醒而美丽的女子,每一个人都坚守在自己选定的文学道路上,不断地书写着,为社会贡献出充满力量、暖意同时也不缺乏深度的文学精品。
西海固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西海固文学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它是这片古老而厚重的土地上长出来的。如果说泥土里生产的小麦、玉米和土豆等粮食,是上苍给予西海固人活命的馈赠,那么西海固文学,则是一个群体,是两三代人,坚守和追求的精神产物,是西海固作家奉献给家乡、奉献给中国文学的一个奇特而朴素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