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于兰
窗前一盆金佛手,案头一盒老香黄,都是朋友送的秋情,可品可赏。金佛手是观赏盆景,皮色若橘,呈金黄色,果实似柑却分裂如指,或手中套手若观音之千手,或拳指相抱若打躬作揖。室中一盆金佛手,其情温暖,其气芬芳。老香黄乃香橼的十五年陈九制丹,几粒在口,舒气醒脑,回味隽永绵长。
十二三岁读《红楼梦》时我记住了里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就有反复提到的佛手以及香橼。贾元春的判词上画有一张弓,弓上挂一香橼;贾母屋里油蜡冻的佛手是件黄灿灿的玉质古董。我一直留心,想见一见这两样东西。
几年前,《新民周刊》的老笔杆子胡展奮外出采访,带回几只佛手分赠朋友,我有幸得到一只,才终于晓得了它的尊容。那只黄澄澄的大佛手在书架上摆了很久,直到每根“手指”腐烂。我问胡展奋:“摆坏了怎么办?”胡展奋答:“没有怎么办,扔掉呀。”
前年秋天,雕刻家忠明先生也送我一盆微型的观赏佛手。我将它供在案头,码字作文的时候,时不时闻到几缕清香。然而,是草木终有荣枯,三个月一过,佛手枯萎。我问忠明先生:“枯了怎么办?”忠明先生也答:“扔掉,这嫁接的盆景是再也长不出来的。”
将一只若烧煳的鸡爪子一样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想到它的名字叫佛手,我就不那么坦然了。去年,鑫渠兄再送盆栽佛手时,我脱口而出:“这东西可不可以吃啊?”鑫渠兄答:“这么好看的东西哪能吃呢?人家都是摆着观赏的。”他一定把我当作可以将鹦鹉画眉炖来吃的饕餮了吧。
我实在不想让曾经这样明丽的佛手变成烂鸡爪。在佛手摆到香尽之前,我不给它浇水,任它自行变干,然后一一剪下,照着网上有同好的网友指引,将其晒干、切片。据说佛手泡茶或煎汤服用,可以尽药理,但一是自己并不喜欢花果茶,二是怕拂了朋友的情谊,最后转赠喜好花果茶的朋友,算给了这些果实最好的出路。而朋友回赠一盒老香黄丹——潮汕产的,用陈皮、香橼久制十五年以上。
回家我打开老香黄的盒盖,便闻到一股香气,啜食几粒,口舌生津。这么好的久制老香黄,我也就舍不得随意享用了。我有晕车的毛病,舟车劳顿、头晕心烦之际拿它解郁顺气,真是再好不过了。朋友与我,可谓投之以佛手,报之以香橼。
(摘自《吃出一朵昙花之细嚼慢咽》上海文化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