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乐冰,60后,生于安徽宣城,现居海南,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进修于鲁迅文学院第19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中学时代开始在《语文报》《中国青年报》《文学少年》《中学生文学》等发表作品。近年来,在《诗刊》、《中国作家》、《北京文学》、《青年文摘》等100多家报刊发表诗歌600余首、小說20余万字,已出版作品6部。代表作《南海,我的祖宗海》广为流传。
梅国云先生作为当代实验艺术的探索者,其创立的“笔外意象”风生水起。他的长篇小说《若水》,曾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连播,好评如潮。近日,作为《若水》的修订版《拐卖》由中国作家协会主办,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召开研讨会,引起了《光明日报》等央媒的关注。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拐卖》放在中国当下长篇小说整体格局中,不失为一部优秀之作。
《拐卖》所描写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末。背景是梅国云当时所在部队咸阳、西安、渭南三市交界的瓦头坡。因为该地处于三市交界的边缘,属于行政管理的“真空”地带,也就成了一些人贩卖黄金、毒品,拐卖妇女儿童的“天堂”。
小说讲述了智障男孩若水被人贩子拐卖,母亲小草千里寻儿,又惨遭人贩子拐卖的跌宕起伏、催人泪下的故事。作品揭露了拐卖妇女儿童这一人间悲剧,表达了对妇女儿童这一弱势群体的悲悯。小说中小草和若水这对母子坎坷的命运
让人揪心,若水被拐卖时那恐惧的眼神以及伤心欲绝的小草寻儿过程中受尽人贩子凌辱的无助……尤其是小说结尾,当小草在机场与儿子相逢时,不禁让人潸然泪下。这样的大团圆结局,唤醒了我们对生活的信心,善良才是人性最终的归属。
我认为,这部小说之所以受到读者喜爱,归纳起来有以下特点:
一是强烈的真实感。梅国云在小说《前言》中介绍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天,他所在部队的政治处陈主任请他和几个江苏老乡吃饭,大家发现陈主任的妻子神情悲伤,后来才知道,自卫反击战开始那年,陈主任在兰州军区某汽车连当指导员。忽然有一天上级命令部队进入战备状态,干部家属必须立即离队返回老家。那时候,他们的孩子才一岁零九个月。陈主任把妻子和孩子送上绿皮火车时,托付临坐的两个人,说自己是军人,因为战备,妻儿要回老家,拜托路上照应一下。夜里,陈主任的妻子实在扛不住就睡着了,醒来时才发现孩子不见了。那个被托付的年长一点的旅客说,孩子被身旁一个年轻的旅客抱下火车了。
丈夫舍命去打仗,自己却弄丢了儿子,陈主任的妻子一下子就崩溃了。因为精神受了很大刺激,从此,只要有人对她说丢孩子的事,就会伤心欲绝。
小说《拐卖》也有梅国云家庭生活的影子。梅国云的孩子若冰1991年出生,当孩子长到三岁多的时候,梅国云发现小家伙有些不正常,到医院一检查,发现智商只有25。经专家分析,可能与他妻子怀孕期间在部队医院从事试剂检验的工作有关。梅国云相信,孩子来到父母身边,是命运的安排。在抚育孩子的20多年里,是孩子升华了父母的爱。只有这样经历的人,才会写出这种真情实感。梅国云说,他把个人的痛苦写出来,希望能够安慰其他有共同遭遇的生命个体,这就是这部小说的社会意义所在。
由此说来,《拐卖》成功地将非虚构的故事与虚构的艺术融为了一体。非虚构的故事就是纪实性,但它终究又是一部虚构的小说。
二是社会现实意义。作品展示了被拐卖家庭的悲欢离合以及作者的美好希冀。然而,现实生活中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未必有小说中的美好结局。《拐卖》所透出的社会现实警醒着我们,社会的罪恶从来不是一个人造成的,是实施者、旁观者和掩盖者共同的罪恶。而作为社会一员的我们应该怎么做,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
小说主人公若水由于智商偏低,没有反抗能力,导致他在学校多次遭受凌辱。在现实生活中校园霸凌案也时有发生。如果说拐卖是一种大恶,那么校园霸凌则是小恶。小恶若不严惩、不制止,则会发展成大恶。作者没有逃避生活、粉饰生活、歪曲生活,而是用现实主义笔法真实地反映生活,直面血淋淋的人生,具有生活的痛感和质感。这样的写作态度,提升了小说的社会现实意义。
三是文学意义。是的,《拐卖》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有人物形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这一切都符合长篇小说应有的条件。我们可以大胆地设想,在某种意义上,作者是蘸着血泪来创作《拐卖》的。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屈原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绅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郑板桥的“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等千古诗文,表露着中国传统文人忧国爱民的拳拳赤心,奠定了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基础。所以说,作家要有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精神高度。不能脱离时代,要在场,要反映社会现实。作家只有关心人民,人民才会关注你的作品。《拐卖》之所以受到读者欢迎,原因便在于此。
四是思想性。我尤其欣赏这部作品打破了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引发人们对拐卖人口这一严重社会问题的关注,呼唤社会力量打击这一犯罪现象,呼吁社会保护妇女儿童,尤其是残疾儿童这样的弱势群体,唤醒犯罪者的良知,呼唤家庭、学校、社会关注特殊孩子的教育和成长。
庄子说:“哀莫大于心死。”对于一个作家来说,麻木和冷漠就是犯罪。没有一颗善良的心,没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担当意识,不足以谈人生,更不足以谈艺术。梅国云面对社会的丑恶现象,没有置身事外,保持沉默。他看到人民在受苦受难,感到义愤填膺,他要仗义执言,他要与人民同哭同笑,他要反映人民的真实生活。他的这种精神,值得作家们好好学习。
当然,这部小说在艺术技巧上并不是说达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如主要人物男孩若水、母亲小草着墨较多,人物刻画个性鲜明,而一些次要人物因着墨较少,写得相对逊色,尤其是对反面人物形象的刻画还不够深刻、丰满,这恐怕是作者与“坏人”打交道较少,因而在艺术形象上不免有“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的遗憾。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部小说大胆地揭露了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和冲突,非常尖锐地提出了悲剧性的社会问题,让我们看到了社会真实的一面。我想,聪明的读者一定会和我一样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