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

2019-12-07 06:17周耗
鹿鸣 2019年9期
关键词:带团虹桥大爷

周耗

1

這一天,季丽带团结束浙江丽水之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她感到自己浑身酸疼,虽说年轻,但干导游这一行确实需要强大的体力支撑。看到季丽回家,正在客厅等候的母亲周小珍赶忙上前来拿季丽手中的双肩包。

“妈妈,你怎么还没有睡?”季丽知道母亲一直早睡的,一般情况下,八点钟一过就要上床睡觉了。

周小珍笑眯眯地说:“你不回家我不放心呀,正好今天的电视挺好看的。”

季丽瞄了一眼电视机,正在播《都挺好》,就说:“妈妈,这部电视现在很红,就在我们苏州拍摄的,我的许多朋友都在看。”

周小珍说:“是呀,我意思虽然看不大懂,但看了几集,确实挺好的,那个苏大强,演得真好。”

“苏大强现在是网红了,他成了大名人了,哈哈。”想到苏大强的那些表情包,季丽顿时笑出声来,疲惫也顿感消失了不少。

周小珍说:“小丽啊,这次带团出去三天够累的吧?”周小珍眼中满是慈爱,自从八年前与丈夫季忠明离婚后,周小珍就与季丽相依为命。父母离婚的时候,正是季丽读高二的第二个学期,受此打击,季丽成绩直线下降,本来考个一本是没有问题的,结果最后只能考进一所旅游职业技术学院,为此,她曾大哭一场,本来她语文不错,准备考大学的中文系,将来当老师,但是天不遂人愿。

旅游职业技术学院是一所大专院校,与季丽最初的理想离得太远,一度,她充满了忧郁,觉得老天对她太不公平。如果说父母的离异给她花季的年华布上一道阴影,那么,高考的失利又给了她沉重一击。

进入大学后,季丽学的是导游专业,慢慢地,她喜欢上了这个专业,班上三十多位同学,大部分是女生,毕业后当导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当然也不尽然,学习的和就业的本来就充满了矛盾。季丽的语文本来就不错,又喜欢写作,所以在导游专业这样一个三年的学习生活里有了如鱼得水的感觉,她考到了导游证,她发现自己干导游这个职业是合适的,至少,这是一份自己喜欢的职业,也能够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

大专毕业后,本来有机会读专升本,但考虑到家境,季丽决定先工作了再说。很快,她找到了一份旅行社的导游工作,旅行社的老板敏姐是个女强人,老公是政府某部门的一把手,在这座小城算是很吃得开,季丽去应聘那天,敏姐一眼就看中了她。敏姐对季丽说:“我们这个工作很辛苦,但也很自由,关键是你喜欢的话就会感受到很多的乐趣。”季丽对敏姐的说法深感赞同,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孩,比同龄人也更懂事,这一点,或许也是老天的眷顾。

慢慢地,季丽觉得自己和导游这一职业有了一份很深的默契,她心里还藏着一个更大的梦想呢。

2

第二天,季丽没有带团,因此可以睡个懒觉。

醒来已经是近十点钟了,阳光在窗帘外游走,她听到几声鸟鸣,给这个春天的上午增添了浓浓的生机。

季丽和妈妈所住的这套房子是父亲季忠明老家拆迁分到的三居室,120多个平方,父母离婚时,协议上写明是给季丽的,但这套房子装了一个不完整的家,这是季丽最感不堪的。小时候,他们家是离东太湖最近的一个村庄,村民在太湖里围养了大闸蟹,父亲季忠明也围养了20亩水面,这是全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一度,“太湖蟹”成为一道文化商标,每到九、十月份,这些优质的螃蟹会搭上飞机、高铁,远赴北京、香港、新加坡,美食的输出也成了这座东太湖边小城的一张名片。后来,由于太湖的治理需要,围养的网箱被逐渐拆除,太湖边的村庄也被纳入了拆迁范围,村民们也都分到了在城里的公寓房。

季丽打开手机,快速浏览了微信,突然,她看到了一条微信,对方的头像是一位中年男人,备注名是“春哥”,季丽一下子想不起来春哥是谁。微信上写道:“季导你好,我是一年前曾经你带过的一个台湾旅行团中的一员,我叫姚文春,家住高雄,现在有一大半时间在上海的公司工作。你是否记起来有过这样一次导游经历?我们那次是江南古镇游,去了同里周庄乌镇西塘等镇,还去看了你们的垂虹桥。”一说到垂虹桥,季丽马上想起来去年所带的那个团,虽然几年下来带团上百个,接触的游客有数千人,作为导游不可能都记得清楚,但那次去看垂虹桥是一次印象深刻的经历。本来旅行团是江南古镇三日游,其中并没有到垂虹桥的安排,虽然曾经是江南最负盛名的垂虹桥,在文学界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但多年来它并不作为一个景点列入旅游线路中,有点儿“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意思。但那天结束同里游玩准备去往乌镇的时候,团中一位中年游客提出顺路去看看曾经“风雅满东南”的垂虹桥。那位中年游客就是姚文春,大家都称他为春哥。春哥长得很憨厚,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季丽想,应该和父亲的年龄差不多吧。按照原先的行程单,中途并没有到垂虹桥的安排的,所以季丽显得有点儿为难。

季丽对春哥说:“改变行程或者增减游玩点是违反合同的,这一点我恐怕没办法满足。”

春哥显得很急促,他问季丽:“同里到垂虹桥大概多远?”

季丽说:“路程倒是不远,开车大概20来分钟的样子。”

春哥说:“那好,我们还是决定去看看,也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季丽说:“姚先生,改变行程是要跟公司报备,还要得到同行游客的同意,你看……”

春哥说:“我们这个团都是一家公司的员工,游客同意没问题,关于旅行社,你马上联系一下,就说游客有需求,况且我看了一下导航,去看一下垂虹桥最多也就多花半个小时,和我们今天到乌镇的行程没有多少影响的。”

被他这么一说,季丽只得向敏姐汇报。一通电话打下来,算是把这件事搞定了,于是季丽带着一车人来到了老松陵的垂虹桥畔。

一下车,春哥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他嘴里喃喃着:“太美了,简直是巧夺天工。”

春哥站在垂虹桥的遗址边,叫季丽帮他拍了好几张照片,他好像还不过瘾,信步走上桥面,蹲下身来,用手抚摸着桥面石,季丽发现春哥的眼里泛起了泪光,如果不是真情流露就不会有这样的泪光,季丽在许多文学作品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她想,春哥和垂虹桥一定有着一个故事……

一年过去了,今天春哥突然微信联系,他在微信里说:“季导,我下个月要来苏州,到时候我想过来请你帮个忙……”

3

季丽把情况向敏姐汇报了一下。敏姐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外表虽然是一副江南弱女子的形象,说话做事倒是快人快语,她说:“为游客提供服务和帮助是我们分内的事,春哥如果没有什么出格的要求,你就尽量帮他吧。当然,听说一些台商很花心,季丽你要小心。”敏姐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笑得季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季丽是个精灵的女孩,但是遇到这样一件不确定的事毕竟也是“大姑娘坐轿”,心里有些忐忑。

季丽给春哥回复说:“你下个月过来时再联系吧,如果我正好不在外带团就可以帮助你。”

春哥连忙说谢谢谢谢,还在微信里发来一个红包。

季丽看着红包不知所措,最终她还是没有打开红包,她对春哥说:“我们有规定,不能随意拿客人的小费,无功不受禄。”

春哥发来一串表情包,说:“季导啊,一个小红包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快收下吧。”

季丽说:“春哥,还是等你来苏州时再说吧,到时候如果我能够帮得上你肯定会帮的,请放心。”

春哥沉默了一阵,说:“那好吧。”好像显得有点儿无奈。

春哥的一通微信,让季丽不知所措,她不明白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看口气好像还是很着急的样子,不过台湾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小题大做的,也许只是一件小事吧。

那天,季丽又带团出去了,这次是到崇明岛。崇明岛虽然说是属于上海,但比较起来却是另外一个世界,与大上海的摩登气息不同的是,崇明岛还保留着许多农业社会的模样,环境是原生态的,生活也是慢悠悠的,这个长江里的岛近些年来倒成为了许多人旅游的目的地。

在回程的路上,季丽又接到了春哥的微信,说他已经到了苏州,准备晚上赶到松陵镇,要跟季丽见一面。

季丽回复他,今天在崇明带团,回来不会早的,还是明天再说吧。没想到,春哥竟然打来了电话。

春哥说:“季导,今天晚上最好跟你见个面,明天怕时间太匆忙。”

季丽说:“明天我正好不带团,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季丽想,回到松陵估计得八九点钟了,而且出来一天感觉有点儿累,她不想再在晚上和客人去谈事情,没想到春哥不依不饶:“季导,我来一趟松陵也不容易,如果你回来不晚的话我们就见一面吧,我今晚就入驻在松陵饭店。”

季丽有点儿不悦,但作为导游,又使她不好表现出不耐烦,所以只得说:“嗯,那到时候看吧。”说得有点儿委婉,其实算是拒绝,她想,一个女孩子,晚上到饭店里去和一位台湾人谈事情,容易被人家误解。敏姐也说过,台湾人特别是中年人都比较花,这真的不是一桩好差事。

没想到,季丽刚回到松陵,春哥又打来了电话,他对季丽说:“我已经在旗袍小镇的星巴克等你哦,希望季导给面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季丽也没了脾气,好在自己公司就在旗袍小镇边上,送掉游客后反正要回公司,也算是顺路。

星巴克这种地方其实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年轻人居多,有点儿嘈杂,不过季丽到达时将近十点钟,里面的客人明显少了,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春哥。

春哥一直在向门口张望,一看到季丽进来,他马上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容。

春哥说:“季导啊,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扰你。”

季丽笑笑说:“不要紧。”她说得不轻不重,从内心深处来说是不想晚上来见他的,好在春哥选在咖啡馆,也算是公众场合,省去了一些担忧。

春哥说:“我给你点了一杯拿铁,你晚上喝咖啡没问题吧?”

季丽说:“谢谢,应该没问题。”其实季丽以前在晚上喝了咖啡有过失眠的经历,但后来好像对咖啡有了免疫力,随便几点钟喝都不影响睡眠,咖啡真是神奇的东西。

坐定后,春哥迫不及待地從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里掏出了几张纸,季丽一看,这些纸显然很陈旧了,已经泛黄,在咖啡馆晕黄的灯光下更显陈旧,就像一段老时光,或许,这些纸张就是从老时光里走出来的吧。

春哥对季丽说:“你记得去年我叫你带我们去垂虹桥的事情吧?”

季丽说:“当然记得,那次看你对垂虹桥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呢。”

春哥说:“对,我今天找你就是这方面的事。”说着,春哥摊开了其中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也许是年份已久的缘故,字迹有些淡了。春哥接着说:“这是我父亲写给我的一封信。”

一封信?季丽想,这封信与我有关吗?

春哥说:“这封信是我读大学的时候父亲写给我的,或许你猜出来了吧,我父亲是松陵人,1949年去了台湾。”

原来这样,这个倒是季丽没有想到的。经春哥这么一说,季丽对春哥父亲的故事有些感兴趣了。

“我去年要你带我到垂虹桥是因为我父亲在写给我的信中提到这座桥,他跟我说有机会到大陆一定要去看看老家的垂虹桥。因为是我读大学时父亲写给我的信,后来我忘了这件事,前年父亲去世,我整理自己的东西时发现了父亲写给我的好几封信,我又重新读了这些信,发现父亲对垂虹桥以及老家的牵挂。可惜,父亲去世前没有实现回老家探望的愿望。”说到这里,春哥的眼眶有点儿红了。

春哥说:“父亲姚志远曾经说起过,老家在松陵城南十里处,村里有许多鱼塘。这个十里当然也只是一个大致的距离,具体是哪个村,我们也弄不清楚,父亲去世前说起过几次,因为年月长久加上路途遥远,家乡成了一块在心头隐隐作疼的印记。”

听春哥这么一讲,季丽眼前顿时有了一幅画面,七十多年前的松陵城南的某个村,一位当兵的小伙子离开了家乡,后来,又去了台湾,这是一个时代的刻印,给那位小伙子心中写满了乡愁。

故事也许有点儿老套,季丽却听得津津有味,对她这样一位“90后”的女孩来说,那个时代是文学作品中多次出现的,七十年过去,时代未曾停息奔腾的步伐,而要了解当时的那段历史却已经很难。

夜渐渐深了,周小珍给季丽打来电话,催问怎么还没回家?

季丽只得向春哥告辞。

春哥说:“明天,我想请你当导游,陪我去一趟城南的那个小村。”

要命的是,这一夜季丽竟然失眠了,不知道是咖啡的原因,还是姚志远的故事令她难以入睡!

4

沿着中山路一直往南,再往南,村庄的痕迹荡然无存,马路两边都是高楼,路上车来车往,这是季丽熟悉的城市,其实从她懂事起,城市化浪潮开始席卷全国,作为苏南发达地区的苏州,九十年代的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到了新世纪,房地产伴随着城市化把城区的面积越推越大。等到季丽到城里读初中的时候,松陵已经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江南小镇了,所以春哥要寻找父亲的老家确实是困难的。

正是三月的季节,季丽的车子开过一个新楼盘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大片的油菜花。

春哥看到油菜花,甚是兴奋,他连忙说:“季导快停车。”

季丽以为春哥发现了他父亲村庄的影子,事实上,这里除了一大片油菜花以外,村庄的形态早已不见了踪影,基本上,城南的所有的村庄都拆迁掉了。

春哥拉开车门下车,他站在油菜花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甜啊!”

季丽在边上偷偷地笑着,问春哥:“台湾没有油菜花吗?”

春哥说:“有呀,但与这里的油菜花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季丽有点儿好奇。

“这里有家乡的味道!”春哥说了这么一句文学语言,也许是情不自禁的吧,或许他有了心灵感应,他可能感觉到了,这个地方应该离父亲姚志远出生的村庄不远了,也许现在站的地方就是父亲小时候的村庄——可是,向远方望出去,要么是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要么是已经被征用的推平了的土地,哪里还有半点村庄的模样呢?

季丽闻到了油菜花香,也看到了蜜蜂嗡嗡飞过,总之,这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季节,虽然昨晚睡得不好,但到了这里,顿感神清气爽。季丽也想起了自己出生的村庄,在这一轮的城市化中消失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乡愁还没有多少概念,或许潜意识里还是喜欢城市的生活吧。

过了这片油菜花,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区。

春哥问季丽:“这是什么小区?”

季丽一看,原来是村庄拆迁后的村民集聚区,她看到小区门口有几位老人在聊天。老人的脸上很安详,他们已经在安度晚年,在这个安置小区里他们将度过他们的余生。

春哥走过去,他掏出了香烟,发给小区门口的老人,顺便问老人们:“大爷,你们这里附近有没有姓姚的人家?”

一位大爷回答说:“我就姓姚,怎么啦?”

春哥一惊,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大爷,发现大爷的面容依稀有点儿父亲的模样。春哥问:“大爷,您今年多大年纪?”

大爷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说:“78啦!”

春哥说:“大爷看上去很精神,我想问问看,你们这里原来是什么村?”

大爷说:“这里原来是南刘村 ,属于八坼镇,后来合并给了松陵镇,现在么,你也看到了,已经成为城市的一部分了。”

南刘村?春哥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好像父亲说起过的那个村庄不叫南刘村,只是父亲说过村庄里都是鱼塘,村庄就好像浮在水面上一样。但是现在这里哪里还有鱼塘的影子?也许,几十年过去了,许多村庄也都进行了合并和拆分,变化实在太大了,所以现在也几乎没人搞得清楚当时的村庄的方位甚至名字,只是凭印象的话,偏差也是很大的。春哥有点儿无奈。

季丽在一旁对春哥说:“现在的村庄和以前的村庄不一样了,不要说你父亲那时候了,就是我小时候和现在也是翻天覆地了,不瞒你说,我都快找不到自己出生的那个村庄了,我们那个村三年前拆迁后,现在早已推平,一个旅游度假区已经在建设中了,靠太湖的地方建起了好几个星级宾馆,再过三五年,这里完全就是一座新的城市了。”

春哥听了点点头说:“变化太大了,也太快了。”

春哥又转过去问那位姓姚的大爷:“大爷,我想打听一下,你们知不知道70年前这里附近有人去了台湾的?”

大爷听了一愣,想了想说:“这个倒真的没有听说过,可能年代太久远了,70年前我只有七八岁,也不大懂事,后来长大了好像也没听说过。”大爷转头问边上几位大爷大妈:“你们知不知道有这样的人啊?”大爷大妈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春哥有点儿失望,这其实是他能够想得到的结果,当然,他还有点儿不死心。

突然,边上一位戴着眼镜的大爷凑上来说:“我倒是聽说过我们南刘村北面那个村庄那时有一个人去了台湾的,不过是不是姓姚就不晓得了。”

被这位眼镜大爷一说,春哥倒又燃起了希望。春哥连忙上前问:“大爷您再想想,究竟有没有这个人?有没有详细的信息?”

边上刚才那位姓姚的大爷对春哥说:“你不要听他瞎说,他脑子有点儿问题的。”

原来是这样,那位眼镜大爷笑眯眯地站在边上竟然不说话了。春哥感觉被耍了一下,不过,这也怪不得人家,自己这次来本来就是一次比较虚无的寻根之旅,来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太少了。

季丽看到春哥很失望的样子就说:“要不我们到档案局去咨询一下吧,或许那里会有线索。”

“档案局?”

“对,我有位同学在档案局工作,他知道好多这里的以前的信息,或许他能够查到你想要了解的东西。”

春哥“嗯”了一声,想了想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我们去看看吧。”

5

秋天的时候,季丽带了个团去了趟云南,在云南的某个小山村,她依稀看到自己小时候成长的村庄模样——可是,自己的村庄明明是在水乡,和云南的山村风格不一样呀!她感到有点儿惊讶,或许,自己的家乡村庄的痕迹基本上没了,这就像是成长的代价一样,成长之路上必定会失去许多许多。

自从姚文春回去后,季丽好像没有跟他联系过,反过来说,春哥好像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那天在档案局,季丽找到同学,说明了情况。同学忙乎了好一阵,在档案堆里找了好久,也打了一通电话,关于姚志远的信息基本上没有眉目。看着春哥失望的神情,季丽感到有点儿难受。

春哥走的时候对季丽说:“季导,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我回去后再去整理一下父亲留下来的资料,我希望有机会再来寻访,到时恐怕还得麻烦你。”

季丽有点儿不好意思,也许觉得并没有帮上忙,当然,这不是她的问题,问题在哪里呢?确实说不清楚。

春哥回台湾后发过一些照片给季丽,季丽由于一直带团在外面跑,也没来得及细看,只是觉得春哥非常希望找到父亲姚志远的老家,其实这也应该算作是春哥的老家吧,尽管他出生在台湾,而故土,总有一份深深的牵挂在心头。

那天傍晚,季丽和几位朋友一起漫步在东太湖畔,水天一色、波光粼粼,季丽忽然想起那个“南刘村”,也想起自己出生的那个太湖边的小村庄,她心里充满了惆怅,跟她这个年龄并不匹配的惆怅。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父亲季忠明和母亲周小珍要复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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