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张饭票

刘世河

那天，去朋友的影楼，恰遇一对老夫妇来拍金婚照。趁化妆的空档，朋友跟这对老夫妻闲聊起来。看到老夫人脸上菊花般灿烂的笑容，朋友问道：“阿姨，你们的婚姻真让我们这些晚辈羡慕，我想请教阿姨一个有点俗气的问题，在您的心里，爱情到底是什么？”

老夫人微微一笑，有点神秘但又不失深情地说：“在我心里呀，爱情就是五张饭票。”

原来，两人曾是大学里同级但不同班的同学，但为了不耽误学习，他们甚至连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都没有過，完全靠着那些不用贴邮票的书信来寄托情思。每天能见到对方的机会就是在食堂，于是，一日三餐，他们保准会在同一时间现身食堂，两人很少说话，只需瞬间的对视，彼此便心领神会。

那时候，为了给家里节省开销，人高马大的他每顿饭只吃六成饱。有一次上体育课，因为实在饥饿难忍，他竟然晕倒在了操场上。她得知后，心疼得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了半宿。从那以后，她每顿饭都少打一点，省出饭票来给他。他还傻乎乎地问她哪来的多余饭票，她便笑着哄他说女孩子饭量小，有时候还会骗他说是舍友正在减肥，送给她的。就这样，一个欣然相送，一个坦然接收，爱情的小河涓涓流淌。直到一年后，他发现她越来越瘦，且脸色惨白还经常头晕，就带她到医院检查，这才知道真相。医生说她严重贫血，并有严重的营养不良。而这一切皆因长期节食所至。听了医生的话，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泪水砸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新婚之夜，他突然让她闭上眼睛，说有礼物要送给她。待她将眼睛睁开，就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纸包，轻轻打开，竟是五张大学时期的食堂饭票。原来，彼时的他虽然没她心细，却也隐约感觉到了她的良苦用心，于是就偷偷藏起了这五张饭票。他说，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直到今天，他们依然珍藏着那五张小小的饭票，虽已褪色，却完好无损。

听到这里，朋友和我早已是泪眼婆娑。这时，老先生突然站起来，凝视着眼前这个身着洁白婚纱的美丽“新娘”，颤抖着说：“老婆子，你今天好美，我——爱——你！”

听到这几个字，刚才还很淡定的老夫人突然一下子就失控了，泪水夺眶而出。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对我们说：“五十年了，他这是头一回对我说出这三个字，我好幸福！”

我们问老先生：“为什么这三个字到现在才说呀？”

老先生意味深长地说：“我想我们在一起都快一辈子了，可以说了。”

【原载《黄河黄土黄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