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创业过度、创新精神不足与“僵尸企业”

2019-12-06 06:22胡德状刘双双袁宗
宏观质量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僵尸企业企业家精神创新精神

胡德状 刘双双 袁宗

摘要:“僵尸企业”造成了资源配置的扭曲,阻碍了市场创造性破坏的进程,严重影响了我国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文章运用“中国企业—劳动力匹配调查”(LEES)数据,从企业家创新精神的视角实证地分析了导致“僵尸企业”形成的内在原因通过文献梳理发现,企业家活动存在着不同的配置,由于经济发展阶段与制度环境的约束,我国企业家倾向于通过同质化的投资与对现有制度的突破等手段追求短期收益,呈现出明显的过度创业的特征。进一步的实证分析发现,由于思维惯性与路径依赖,企业家的过度创业会对企业家的创新精神产生较为严重的“挤出效应”,从而导致“僵尸企业”的形成。基于此,文章建议加大对企业家教育培训的公共投入,减少政府对市场的过度干预,加强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等,以促进企业家创新精神的提升,进而有效清除“僵尸企业”。

关键词:僵尸企业;企业家精神;创业过度;创新精神

一、引言

所谓“僵尸企业”,是指那些丧失自我修复能力和自我发展能力,本应退出市场,但由于政府补贴、银行续贷等因素而得以继续存活的企业(Hoshi,2006; Caballero et al.,2008)。“僵尸企业”造成了金融资源配置的扭曲(Tan et al.,2016),阻碍了市场创造性破坏的进程,进而对经济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Peek and Rosengren,2005;Caballero et al.,2008)。关于“僵尸企业”形成的原因,现有文献主要从政府部门以及金融机构等的视角进行了解释。一方面,政府出于对地方财政、经济与社会稳定的考虑,对市場机制强制性干预,造成了大量长期亏损的企业无法正常退出市场,从而形成“僵尸企业”(曹建海,2000;王立国和高越青,2014);另一方面,“僵尸企业”大量退出市场会造成金融机构不良贷款大量涌现,金融机构会出于自利对“僵尸企业”进行持续支持,以掩盖不良贷款,更为关键的是,政府部门也会出于对系统性金融风险的防范而干预正常的信贷市场,从而使那些本应退出市场的企业继续存活(Peek andRosengren,2005;Caballero et al.,2008)。

实际上,政府部门和金融机构对“僵尸企业”的干预仅仅是“僵尸企业”形成的外部原因,“僵尸企业”的形成从根木上讲是由企业自生盈利和发展能力不足所导致的(程虹和胡德状,2016),而企业自生能力的提升则取决于企业家创新精神的发挥(Schumpeter,1934)。企业家创新精神重点强调企业家“创造性破坏”的能力,突出表现为企业家通过对高风险创新活动的持续投入,提升企业整体的创新能力,提供具有市场竟争力的创新型产品或服务,并最终实现企业自生盈利能力的提升。企业家创新精神的不断激发是实现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推动力(Peneder,2009;程虹和宋菲菲,2016)。

虽然大量研究已经关注到企业家创新精神对于企业绩效提升以及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但是鲜有文献对我国企业家创新精神的发展特征及其对目前“僵尸企业”形成的影响进行深人的研究。改革开放初期,我国与世界先进国家存在着较大的差距,可以充分利用“后发优势”实现快速增长,企业家不需要进行太多的原始创新,只需进行大规模的投资与模仿即可迅速占领市场,从而在短期内获利。同时,我国经济发展初期存在着较高的制度壁垒,这虽然为企业家带来了大量的制度机遇,但也使得企业家过于重视“制度突破能力”的提升(项国鹏等,2009),而忽视了创新能力的提升。可以说,在经济发展的初期,我国企业家的活动呈现出明显的创业过度而创新精神不足的特点。本文所要研究的问题即是:企业家的过度创业是否会导致对创新精神的挤压,进而造成“僵尸企业”的形成?

为此,木文拟使用“中国企业一劳动力匹配调查”(CEES)这一最新的一手调查数据,对这一问题进行实证的分析。具体而言,本文有如下边际创新:第一,不同于大多数文献的研究角度,本文重点从企业家创业过度对企业家创新精神影响的这一独特的视角,探究“僵尸企业”形成的内在原因;第二,对于我国企业家创新精神的发展特征及其制度原因,本文进行了文献的梳理与理论的总结,并得出我国企业家存在明显的创业过度而创新精神不足的特点;第三,木文的实证分析使用了最新的基于随机抽样的微观企业调查数据,不仅能够更好地反映“僵尸企业”的现状,而且还能捕捉到企业行为与企业家特征等方面的数据,从而为“僵尸企业”形成原因的探究提供更为丰富的实证支撑。

本文剩余章节安排如下:文章的第二部分对有关文献进行了梳理并提出了本文的理论假设;第三部分为“僵尸企业”、企业家过度创业,以及企业家创新精神等相关变量的测度与实证模型的构建;第四部分为描述性统计与回归分析;第五部分为稳健性检验;最后根据实证结果总结了木文的主要结论,并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建议。

二、相关研究综述

(一)“僵尸企业”的识别

“僵尸企业”的本质是一种金融资源的错配,对于这一现象,早有文献进行了研究。Peek andRosengren(2005)对20世纪90年代日木公司的研究发现,经营绩效差的企业所获得的银行贷款在这一时期明显上升,并且,经营绩效越差的企业所获得的银行贷款反而越多。

Caballero et al.(2008)最早对“僵尸企业”进行了识别,简称CHK方法。该方法主要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根据每个企业的债务结构(短期贷款、长期贷款、企业债券),以及这些债务类型所对应的信誉最高的同类企业所支付的利率,估计出每个企业所需支付的最优惠的利率水平;其次,计算出每个企业实际支付的利率水平;最后,对比这两个利率,如果实际支付的利率低于最优惠的利率,则企业被定义为“僵尸企业”。

但是,CHK方法存在一定的问题:首先,一些优质企业木身能够以较低的利率水平获得银行贷款;其次,银行对本应退出市场的企业的补贴方式除了利率以外,还包括债务免除、贷款展期、借旧还新等方式;第三,除了银行对企业的金融支持以外,政府也会出于金融稳定、经济发展与就业稳定等的考虑而对亏损企业施以援手,如对企业提供财政补贴、税收减免、税收返还等。而且,我国银行业主要为国有且受到政府部门的严格监管,银行的信贷决策会受到政府部门的直接干预。

在此基础上,Fukuda and Nakamura(2011),Nakamura and Fukuda(2013)等对“僵尸企业”的识别进行了优化,重点增加了识别过程中对企业盈利能力的考察,即综合“盈利能力标准”与“常青借贷标准(Evergreen Lending)”,简称FN-CHK方法。申广军(2016)利用这一方法对“僵尸企业”进行了识别,具体而言,同时满足三个标准的企业被认定为“僵尸企业”:资产负债率高于50%,实际利润为负,负债比上一年有所增长。聂辉华等(2016)认为FN-CHK方法仍然存在缺陷,因为会把短期内遭遇经营困难的企业识别为“僵尸企业”,因而提出了更严格的识别策略:如果一个企业在某一年份和该年份前一年都被FN-CHK方法识别为“僵尸企业”,那么该企业在这一年可被识别为“僵尸企业”。

朱鹤和何帆(2016)则进一步考虑了政府干预在“僵尸企业”形成中所扮演的角色,在“僵尸企业”的识别中增加了政府支持的相关指标。同样,张栋等(2016)也采用类似的方法,通过引人扣除政府补助后的净利润这一指标,对CHK方法进行了修正,并以17家钢铁业上市公司为例,对我国的“僵尸企业”现状进行了分析。蒋灵多和陆毅(2017)在聶辉华等(2016)采用方法的基础上,也加入了政府补贴的因素,研究了最低工资标准对抑制“僵尸企业”形成的影响。卓越和王玉喜(2019)、孙博文等(2019)对不同的识别方法进行了比较。

借鉴已有关于“僵尸企业”识别的研究,本文综合考虑企业的盈利能力、政府对企业的财政补贴、银行对企业的信贷支持等三个方面,对“僵尸企业”进行识别。

(二)企业家创业与创新活动的配置

企业家是经济活动与资源配置的具体实施者(Baumol,1968;Dasgupta,1988)。现有关于企业家的研究认为,企业家可以通过促进就业增长、便利知识溢出、注人市场竞争、推动技术创新等途径推动经济增长(Knight,1921;Schumpeter,1934;Audretsch et al.,2006 ,2008;张晖明和张亮亮,2011)。但是,企业家对于经济增长的影响不可一概而论,还需根据其社会效率的特征严格加以区分。Baumol(1996)、Desai and Acs(2007)等认为,企业家活动的本质在于创造性地利用各种手段以增加自己的财富、权力和声望,因而对于企业家活动的理解,不能简单片面地认为一定是积极的创新行为。实际上,企业家的活动既可以是生产性的,也可以是非生产性的,甚至是破坏性的,并且即使从事生产性的活动,不同的企业家也会表现出在追求短期利益与长远利益间的差异(Murphy et al.,1991;庄子银,2007)。

也有学者从创业与创新两个维度对企业家的活动进行了分析。Hebert and Link(1989)、李宏彬等(2009)认为企业家的活动可以体现为创业活动与创新活动两个方面,创业活动主要强调企业家的机会识别与风险承担能力等(Schultz,1980),而创新活动则主要强调企业家的“创造性破坏”行为(Schum-peter,1934)。邹欣(2018)认为企业家的活动有着丰富的内涵,她将企业家的活动区分为创新型的活动与一般型的创业活动,所谓的一般型的创业活动是指那些为了维持生计而提供与其他卖家相同或相似的产品或服务的活动,其准人门槛低,仅仅是价格的接受者;而创新型的企业家活动是指能够提供创新型产品或服务的活动,具有一定的市场定价权与竞争力。邹欣(2018)根据2002-2013年33个国家的跨国面板数据实证分析发现,创新型的企业家活动可以提高经济增速,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和缩小收入差距,而一般型的创业活动则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十分有限。

企业家的活动之所以会存在不同的配置,是外部因素与内部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Fan et al.,1996;Busenitz and Lau,2001;陆园园和张红娟,2009)。企业家的发展预期、战略定位、管理手段等都受到外在的经济和制度环境的影响(Chow,1995;Dess et al.,1997)。

在已有文献的基础之上,本文试图从创业与创新两个方面分析我国企业家活动在不同经济发展阶段与制度环境下的配置,并以此对“僵尸企业”的形成原因提供一个新的分析视角。本文将企业家追求短期利益的生产性活动,以及寻租行为等非生产性甚至破坏性的活动称为企业家的过度创业活动,将企业家追求长远利益的生产性活动称为企业家的创新活动。在企业家精力与能力一定的情况下,企业家过度的创业活动势必对企业家的创新活动造成挤压,长此以往,将不利于企业家创新精神的培育与发展。

(三)我国企业家创业过度的特征

我国企业家存在着创业过度而创新精神不足的特点,这一特点与我国经济发展的方式,以及早期的制度环境有着紧密的联系。首先,我国基于“后发优势”的发展策略使得企业家更倾向于通过大规模的同质化的投资获得短期的利益,企业家呈现出明显的追求短期效益的过度创业偏向的特点,而创新的精神则相对不足。

过去我国经济的增长主要是通过资本、劳动力、土地等要素的大规模投入,以及对发达国家先进技术的引进和模仿来实现的(Wei et al.,2017)0在经济发展的初期,由于企业所要投资的产业常常具有技术成熟、产品市场已经存在、处于世界产业链内部等特征,这种发展路径能够有效地发挥发展中国家的“后发优势”,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庄子银,2003;郭熙保和胡汉昌,2004)。但是,这一模式也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企业家创新能力的提升。企业家很容易对具有前景的产业产生“英雄所见略同”的正确共识,在信息不完全的情况下会在投资上出现“潮涌现象”(林毅夫2007;林毅夫等,2010)。这种潮涌式的投资呈现出模仿型技术进步、同质化的数量扩张和低价格市场竞争等特点,在要素成本比较优势尚存以及市场需求广阔时,资本的回报率较高,企业潮涌式的投资有着较大的利润空间,并不会造成过度的竟争、产能的过剩与企业经营绩效的下滑,企业因此缺乏创新的足够激励。

具体而言,本文所识别的“僵尸企业”需同时满足以下三个条件:第一,2013至2015年间,企业扣除政府补贴(财政补贴、税收减免、税收返还)的平均利润率为负;第二,企业在2013至2015年间每年的资产负债率(总负债/总资产)均大于样本均值(约57%);第三,企业在2013至2015年间曾获得政府的财政补贴、税收减免或税收返还。

这一识别方法满足上述有关“僵尸企业”的内涵,即这些企业不仅长期亏损,且受到银行与政府的各种支持而无法有效退出市场。如表1所示,“僵尸企业”占比约为6%。此外,分所有制统计结果表明,国有企业共80家,其中“僵尸企业”占比13.8%;非国有企业1127家,其中“僵尸企业”占比5.3%。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在“僵尸企业”占比上的差异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T-test的P值为0.0019)。这可能是因为国有企业面临着预算软约束的问题,更容易获得政府的支持(Kornai,1986)。

(三)企业家创新精神不足对“僵尸企业”形成的影响

企业家创新精神是企业经营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企业家创新精神的缺失必然导致企业内生盈利能力下降,从而导致企业长期亏损,在政府和金融机构等的强制干预下,这些长期亏损的企业无法正常退出市场,从而沦为“僵尸企业”。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很大程度上体现在企业对高风险创新活动(包括新产品、新技术以及新的商业模式等)的投入力度以及对创新持续不断的探索过程,本文参照Makri et al.(2006)、贺小刚等(2017)的做法,主要采用研发支出以及人均研发支出进行衡量。

其中,zombieijk为j行业k省份的i企业是否为“僵尸企业”的虚拟变量,innovationijk为j行业k省份的i企业的研发支出或人均研发支出,Controlijk为控制变量,包括企业规模、资本劳动比、高中及以上学历员工占比、所有制类型等,Dj与Dk分别为2位行业与省一级虚拟变量,εijk为随机误差项。

(四)企业家过度创业对创新精神的挤出效应

对‘于企业家的创业活动,现有文献中常用的测度指标有自我雇佣比率、小企业产出或就业份额(Audretsch and Fritsch,2006)、企业数量、私营企业占比(李宏彬等,2009)、新企业产生比率、企业进入率和退出率(Geroski,1995)、金融贷款总额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靳卫东和高波,2008)等。但这些指标大多是对宏观层面企业家创业活动的衡量,无法很好地对微观企业的企业家创业活动进行测度。并且,以上指标都无法对企业家的过度创业行为进行准确的测度。

根据前文的分析,企业家的过度创业活动是指那些追求短期利益的生产性活动,以及寻租行为等非生产性甚至破坏性的活动。为此,本文主要从微观企业的视角,分别以企业过度同质化投资的程度与寻租行为来衡量企业家的创业精神。过度投资的程度反映了企业追求短期利益的投资行为,寻租行为则反映了企业非生产性活动,两者能够很好地度量企业家的过度创业活动。对于企业的寻租行为,本文采用企业单位资产的招待费用(黄玖立和李坤望,2013;李后建,2013)来衡量。对于企业的过度投资行为,本文借鉴魏明海和柳建华(2007)与Richardson(2006)的研究,将企业超出维持已有生产能力与资产状况之外的投资支出作为过度投资。具体而言,采用回归分析的方法,根据企业的一系列特征变量,估计出企业正常的最优投资水平,并将实际的投资水平与估计的投资水平之差(即回归残差)视为企业的过度投资程度。具体回归方程如下所示:

其中,GroInvestijk为j行业k省份的i企业当年新增固定资产投资(剔除了企业用于研发创新的固定资产投资)占上一年资产总额的比例,Controlijk包括j行业k省份的i企业在上一年的资产负债率(总资产/总负债)、经营活动中的现金流量、主营业务收入增长率、企业规模、所有制性质、是否有董事会等,Dj与Dk分别为行业与省份虚拟变量。企业的新增投资支出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为预期的投资支出,即模型的预测值,受上一年企业的经营状况、融资状况以及企业规模等特征变量的影响,是企业成长机会的反映;另一部分为企业的非正常投资支出,即模型未解释的残差项εijk,代表企业过度投资的程度。

在衡量企业家创业精神的基础上,本文进一步研究了企业家过度创业对企业家创新精神的挤出效应。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Innovationijk为j行业k省份的i企业2015年的人均研发支出,即企业家的创新精神,Businessijk为j行业k省份的i企业2015年的过度投资程度或寻租行为的程度,即企业家的过度创业活动,Controlijk包含企業规模、企业年龄、所有制类型等企业特征变量,也包括企业家年龄、企业家受教育程度等企业家特征变量。

四、实证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

图1与图2对企业家创新精神与“僵尸企业”间的关系进行了初步的描述性统计。从图中可以看出,无论是在研发支出还是在人均研发支出上,“僵尸企业”都明显低于非“僵尸企业”。图1表明,非“僵尸企业“2013年,2014年与2015年的研发支出分别为571.0万元、601.4万元与542.9万元,分别为“僵尸企业”的1.5倍、1.2倍与1.08倍。图2表明,非“僵尸企业”三年的人均研发支出分别为0.8万元、0.9万元与0.8万元,分别为“僵尸企业”的2倍、1.5倍与1.6倍。由此可见,“僵尸企业”的企业家创新精神显著低于非“僵尸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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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包括食品行業、纺织行业、木材加工行业、化学行业、非金属制品行业、金属制品行业、机器设备制造行业、电子设备制造行业、其他等

①由于有部分企业研发支出与人均研发支出为。,所以采取的是先加1后取对数的方法。

①7.4%=0.275*0.270,其中0.270为过度投资程度的标准差。

胡德状,武汉大学质量发展战略研究院、宏观质量管理湖北省协同创新中心,电子邮箱:dezhuanghu@whu.edu.cn;刘双双,武汉大学质量发展战略研究院、宏观质量管理湖北省协同创新中心,电子邮箱:1462817798@qq.com;袁宗,武汉大学质量发展战略研究院、宏观质量管理湖北省协同创新中心,电子邮箱:847087021@qq.como本文是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项目编号:15JZD023)、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项目编号:16ZDA045)的研究成果。感谢匿名评审人对本文提出的修改意见,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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