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422个百米冲刺，人类要原地起飞吗

文/木杉

1小时59分40秒。

10月12日，奥地利维也纳的普拉特公园里，即将35岁的世界纪录保持者基普乔格完成了人类历史极限的突破，将男子马拉松首次跑进2小时。

这是个什么水平？换算一下，相当于以每百米17秒的速度奔跑，要知道一般人跑进13秒就已经有吹牛的资本了，这还是422个百米冲刺。

赞助商将此次挑战与其它三次伟大突破做了类比，一个是1954年班尼斯特突破1英里跑进4分钟大关；另一个是2009年，博尔特创造了百米9秒58的世界纪录；还有一个是1969年阿姆斯特朗首次登月。虽然这么说有点主观，但也足见其非同一般的意义。

“破风”

冲击纪录的路上，一直有“破风”团队在基普乔格周围加持。在这41人组成的强大阵容中，有长跑名将，有洲际和国家纪录保持者，他们分为6组，每次有5人在基普乔格身前，组成V字形，另外有2人在其身后的左右两边。

1981年，科学家的风洞试验得出结论，跟跑能降低85%的风阻。理想条件下，跟跑可以为一场马拉松节约100秒。

“破风”团队必须根据天气变化，随时切换队形。而基普乔格也要严格按照队形跟跑，一旦他的步伐偏向超过40厘米，将会丧失跟跑的全部优势。

在奔跑者身前，还有一辆配速车，以2分50秒/公里的速度前行，车上的镭射激光会在跑道上投射出一道绿光，此时基普乔格唯一的目标，就是追上那道光。

两年前，基普乔格差点就完成了“破2”的壮举。2017年5月6日，团队在象征着速度的意大利蒙扎F1赛车道开跑，在配置与今天没有太大差别的情况下，还有两人和基普乔格一同征战，以缓解他的孤独感。

但两届波士顿马拉松冠军和当时的半马世界纪录保持者，在后半程已经掉队，基普乔格的孤独反而被放大。而他自己在第37公里时，由于“破风”团队跑得过快，被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最后一圈，弯道过后的最后直线跑道，领跑员们向左右散开，基普乔格一人冲向终点。当计时牌的时间行进到2小时整时，他离终点还差146米。最后，终点线上方的计时牌停在了2小时25秒。

那次失败之后，基普乔格曾说，“我是人，不是机器。最终我没有将马拉松跑进2小时，但我想传递一个信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类没有极限。”

此后，基普乔格调整了训练计划，增加了更多核心力量训练以减轻后腿腱的压力，并将名字改成了“挑战159”。

为了优化每一个精确到秒的因素，基普乔格的核心团队中包括营养学家、生物力学家、环境科学家、研发设计师、空气动力学家、医学博士。但也正因为这样的配置，国际田联两次都没有认可其成绩。有专业媒体人也评论，马拉松竞技本应涉及决策，而基普乔格几乎不需要动什么脑筋。

团队的胜利：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准备这次挑战，基普乔格潜心备战了7个月之久；这条普拉特公园9.6公里长的环形跑道，同样是团队在全球范围内搜索，查找了每年此时的温度、湿度、气压、风速、海拔和降水等情况，得出的最理想位置。

10月12号这个挑战时间也不是随便挑的，其背后有大量的数据分析支撑，按照基普乔格曾经比赛的成绩，他的最好状态一般是在湿度低于80%，温度保持在7℃到14℃，这样能保证尽量少地流汗损失水分。而当天的情况，完全满足这些条件。

上一次挑战，直到开跑前几个月，科学家们还在犹豫把比赛场地放哪儿。当时，马拉松世界纪录产生在柏林，那里被视作最为平坦的跑道之一。不过团队还是选定了“更平坦”的意大利蒙扎，这里涵盖了所有必要的环境要素：赛道与海岸之间有着完美的距离，赛道四周环绕的大量树木将会减少风量，多云的天气会让蒸汽压力低于12毫米。有分析称，这里的环境优势拥有提升总成绩20秒的价值。

途中跑的能量供应也很重要。早在意大利挑战之前，为了在整个马拉松过程中使运动员不乏味，团队配备了不同口味和成分比例的饮料，每一种都让运动员品尝并打分，再通过跑步训练测试成分比例所发挥的作用。

而在普拉特公园里，基普乔格的身边还有三辆自行车组成保障团队，为他按计划提供能量饮料。每次基普乔格喝完饮料补给之后，团队成员会捡起瓶子，计算摄入的能量，以便在下一次调整补给。

2019年10月12日，奥地利维也纳，基普乔格团队挑战全马破2小时。

科学的计算甚至精细到每一次呼吸。2016年11月，在美国实验室里，运动员被安排戴上口罩，在设置为“破2”配速的跑步机上测试，进而计算出运动员在跑步中燃烧了多少能量。

在此基础上，科学家们为运动员提供了不同的服装和跑鞋，在测试中通过变化这些装备，来观察运动员的能量消耗。这样的测试实际持续了两三年，测试了上百种跑鞋。

基普乔格的跑鞋，采用了耐克自研的ZoomX海绵，重量只有传统发泡缓震材质的1/3，能量的回馈率也高达80%以上。鞋底还加入了铲形碳板，其材质轻并有很强的韧性，起到缓震和传导力的作用。

有批评者认为整个“破2”计划是耐克公司的一次营销行为，因为在挑战结束数周之后，新款跑鞋便上市了。在过去的13个月中，有史以来最快的4个马拉松比赛时间，都是运动员穿这款鞋所创。

精良的装备让人联想到曾经的鲨鱼皮泳衣，有运动科学家指出，在跑鞋帮助下破纪录，有违反运动公平竞争的原则之嫌，“就好像在火星低地心吸力之下，我们可以轻松打破跳高世界纪录，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科技太快了，人类追不上？

从过往60年的数据来看，刚开始男子马拉松的成绩以每11个月30秒的速度提升，但在基普乔格打破马拉松世界纪录之前，其最好成绩已经整整6年没有发生改变。

澳大利亚的学者们曾经通过对过往60年男子马拉松的成绩进行数据分析后，给出结论，男子马拉松成绩有10%的概率在2032年5月突破2小时大关，在2024年，这个概率仅为5%。

基普乔格却认为，在正确的训练、环境以及团队的协作下，再运用正确的思维，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最重要的是，这名运动员需要怀有信念。

基普乔格“破2”仅一天后，在2019年芝加哥马拉松比赛中，他的同胞科斯盖以2小时14分04秒获得女子组冠军，让英国名将拉德克里夫在2003年创造的世界纪录（2小时15分25秒）作古。

这样的破纪录事件似乎越来越普遍。穆罕默德今年两次打破400米跨栏世界纪录，万德斯则在今年2月创下了5公里路跑的新纪录。而在其它项目中，前不久拜尔斯成为第一个获得第五次世界体操全能冠军的女子体操运动员，她的两个标志性动作是其他女性从未完成过的，另外还有皮亚蒂等人今年创造了9项男子游泳世界纪录。

很多人心底都有这样一个疑问：在现代体育运动中，是科技的影响力更大，还是运动员自身的影响更大？基普乔格团队中的科学家表示，过去20年间都没有什么主要的技术突破，研究者还没能找到一种真正有效的技术，来帮助提高长跑运动员的耐力。

当然非法药物不能算在内。短跑运动员有时会服用类固醇来增加跑步时对地面的推动力；而一些马拉松运动员则采取违规增血的方法，来提高他们的最大摄氧量。这种方法通过增加血液中的红细胞数，可将一个人的最大摄氧量提高约10%。

但不用这些歪门邪道，把现有最快跑者的供氧与跑步效率结合，做到最优均衡，也可以提高成绩，这需要科学且严格的训练。

拉德克里夫通过特殊的负重练习，使跑步时弹跳高度从1996年时的28厘米，增加到2003年的38厘米，神经和肌肉利用方式的变化，让她本身具有更大的推动力。尽管她的跑姿是出了名的不好看，但在1992年至2003年间，她将跑步效率提高了15%。

有专家说，运动员们最后还是要跑的。自2003年跑进世界舞台起，基普乔格从未间断过训练。在训练营里，他每天5点准时起床训练，每晚8-9点准时入睡。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每天跑30公里，周末也不间断，不过会回到家与妻子以及三名子女团聚。在他看来，保持扎实的训练才能够抵抗年龄变大的影响，从而维持顶尖的竞技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