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新声

從塑料微粒进入海洋生物链到无法降解的化纤废弃物;从保护动物福利到守护野生动植物的栖息地;从尊重妇女劳动权益对抗“现代奴役”的交易，到手工艺传承与地方社群的重建;从快时尚血汗工厂到奢侈品行业焚烧库存;从零浪费设计原则到二手交易平台;从3D打印成型到智慧供应链……这些仿佛在知识星球里才会出现的问题，已逐渐占领时尚杂志的页面。这一切都与“可持续时尚”密不可分。

在服装行业，有关“可持续发展”的讨论并不新鲜，伴随着70年代的环境运动与80年代劳工运动的兴起，已有数十年的基础，只不过通常存在于产业链的上端（纺织印染行业）。近些年，随着人们对气侯变化、自然资源枯竭、生物灭绝等等全球紧迫性的问题的意识持续加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时尚作为一个行业对社会与自然产生的影响。与此同时，时尚品牌也意识到这是它们必须面对的潜在危机。

可持续发展讲究的是系统性的思考，可持续性与环境、社会以及道德三方面息息相关，时尚不只是我们熟悉的单品、系列、设计师创意与模特形象，还涉及与原材料采购、生产营销、运输、消费等环节相关的资源消耗与利用;它们与其他行业，如畜牧业、石化业、科研业等等息息相关，互相影响，是整个社会经济以及地球生态环境的一环。这与专注于打造爆款、不断上新、追逐当下完全是大相径庭的思维与运作方式。

远比彰显个人风格品位更重要的是，可持续时尚的思考将我们——它的生产者与消费者，与这个地球生态圈结合起来。比方说，我们常见的化纤是石化工业的副产品，而石油是古代海洋或湖泊中的生物经过漫长的演化形成的。其生命周期并非只是上架那一周，或是你穿着它的那两次，而是与地球的演化、与成千上百经手过这件衣服的人的生命周期相连。还有比这更迷人、更具启发性的对时尚的理解吗？

然而“在过去的12到18个月里，人们对可持续发展和时尚的态度肯定发生了重大变化，对这些问题抱有真正的紧迫感，消费者明确要求采取更多行动，提高品牌的透明度。”Eva Kruse，Global FashionAgenda首席执行官在今年的哥本哈根时尚峰会上呼吁。

据Ellen MacArthur基金会的最新数据，纺织品生产每年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总量约为12亿吨，超过所有国际航班和海运排放的总和，占全世界总排放量约十分之一。前不久，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发布文章指出，时装业产生了全球20%的废水，纺织品染色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水污染诱因。时尚业仍是世界上最大的污染源之一。与此同时，世界自然基金会称，自1970年以来，世界上60%的动物种群已经消失。时间从未如此紧迫，合作从未如此重要，这是今年哥本哈根时尚峰会向我们发出的强烈信号。

被誉为“时尚界达沃斯论坛”的哥本哈根时尚峰会于2009年首次召开，邀请全球时尚行业主要决策者和意见领袖探讨与时尚相关的环境、社会及道德问题。该峰会被认为是可持续时尚议题的权威主导，过去十年它一直致力于重塑时尚界的议程，推进从倡议到行动的转变。

可持续发展不意味着妥协，它可以看起来是创新的、技术性的和美丽的，没有人想要买丑陋的意识。

开云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FranCois-Henri Pinault作为此次峰会头号演讲嘉宾在会中透露，他已被法国总统Emmanuel Macron任命负责创建一个由行业CEO和顶级公司组成的时尚联盟，制定雄心勃勃的可持续发展目标。“由于其商业模式，奢侈品行业有能力在可持续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希望开云的创新解决方案能够成为一个开放的资源库，为全行业提供借鉴。”他在会议上如此表述。在8月23日G7的前夕，他带领包括Chanel、Prada、Hermes、Giorgio Armani和Nike、Adidas、H&M在内的32家公司提出行业可持续性协议《时尚契约》（Fashion Pact），承诺采取措施减轻时尚对气候、生物多样性和海洋的影响。《契约》提到，到2050年，52家公司将淘汰一次性塑料的使用，并支持纺织品创新以减轻微纤维污染;到2050年实现零温室气体排放的目标，以便从现在到2100年间将全球变暖的温度范围控制在1.5℃以下，并用基于科学的目标来恢复自然生态系统和保护物种。

这不是第一次时尚行业联合行动将改善气候问题搬上国际政治论坛。去年年底，在波兰卡托维兹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 COP24）期间发布了《时尚业气候行动宪章》（Fashion Industry Charter forClimate Action）。《宪章》指出时装业属于能源密集型产业，亦是温室气体排放者，在减排并促进可持续发展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宪章》记载该行业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的愿景，并确定需解决的问题，包括脱碳生产、环保和可持续的材料的选择、低碳运输、提高消费者意识、与融资界和政策制定者合作，并探索循环商业模式等。Stella McCartney则负起推动行业签订此宪章大使的任务。StellaMcCartney是宣扬可持续时尚价值的烽火手，同时也是身体力行者。

无疑设计师是改变肖费者认知、提供第一手时尚教育的关键力量。“可持续发展不意味着妥协，它可以看起来是创新的、技术性的和美丽的，没有人想要买丑陋的意识。”Nike首席设计官John Hoke表示。只不过过去这十多年来，似乎只有McCartney能不断结合道德实践以及潮流时尚，这令消费者的选择与兴趣大打折扣。还好，随着Z世代消费者的兴起，我们也迎来了一批Z世代的设计师。波士顿咨询集团的一份调查则显示有75%的年轻消费者认为时尚品牌的可持续性非常重要;在社交媒体中关于可持续时尚的话题增速比2015年至2018年整个社交媒体的话题增速都要高出三分之一，其中超过50%的消费者表示会更愿意追随在大众传播上树立其环保标签的时尚品牌。

伦敦时尚品牌A-COLD-WALL*创始人兼创意总监Samuel Ross在针对可持续性设计审美的讨论中说：“时尚目前是我所处的社区的发声方式，通过时尚大家可以表达什么是重要的，需要得到响应的议题。”得到2017 LVMH Prize冠军奖杯的设计师Marine Serre从对自己的发问“为什么这世界需要另一个时尚品牌？”找到了品牌在市场上的定位和核心议题——希望用设计提醒世界对环保的重视。她善用“回收再造”证明可以对衣服有更大的掌控权，到了2019春夏系列（ HardcoreCouture）时，回收面料的比例已高达45%。Serre还确立了严格使用符合生态闭环的材料来制作衣服的环保主线“生态未来学家”（ eco-futu rist）。另一位酷超的设计师Heron Preston打破常规与纽约市卫生局DSNY合作，共同推广零浪费承诺（DSNY Zero Waste Pledge），呼吁纽约居民减少浪费，尽可能将有限的资源重复使用和回收利用。他甚至还在自己的Instagram上邀请了20个粉丝与他一起参观纽约的垃圾分拣机构“Sims Municipal Recycling”，身体力行地宣传环保概念。

可持续性不应再是一个选择，它应从根本上定义所有制作过程、所有行动和任何类型的创作或生产。

ALYX创始人Matthew M.Willia ms在其首个男装系列就用到再生材料来制作衣服。去年2月，品牌正式推出完全主打“可持续”的副线ALYX Visual，其产品以棉料为主，并与Recover Tex合作，利用其开发的再生织物系统将回收的旧服装再制成棉纤维，使用废弃塑料瓶来生产丝线，同时在重制过程中将水的使用与化学材质降到几乎为零。随着今年品牌正式更名为1017 ALYX9SM，它的粉丝们也因自己成为环保追随者而更狂热了些。挖掘年轻一代时尚人才的国际天才支持奖（ International Talent Support，ITS）今年特设了“ITS”可持续发展奖（The ITS Sustainability Award）。得奖者美国珠宝设计师CorrinaGoutos受大热剧集《切尔诺贝利》（Chernobyl）的影响，思考人们的疏忽对地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与灾难。她的作品取名为“来自未来的化石”，将工业废料与有机物质融合在一起，像打造艺术品一样打造那些被遗弃的电子设备。大赛对该新增奖项的说明是：可持续性不应再是一个选择，它应从根本上定义所有制作过程、所有行动和任何类型的创作或生產。

从中不难发现，曾经我们认为的创意或许停留于对形式的颠覆与突破，寻找一种从未见过的廓形与结构。但是现在，年轻的设计力量更关心工艺、溯源和未来愿景，他们考虑的是从生产到与整个生态链甚至是社群的互动关系。如果说新一代消费者有能力改变时尚的未来走向，那么这些年轻设计师所掌握的则是教育消费者的能力。对未来的善意当符合三大基础，即经济商业模式、社会需求和环境承载力，在实践与平衡的过程中，贴近时尚的真正价值。

作者简介：叶晓薇，哥本哈根时尚峰会常任特别顾问。2017年，她成立了名为yehyehyeh的创意机构，旨在通过将可持续性、创意性和革新性结合在一起，帮助中国品牌和设计师优先看待可持续发展的议题。今年十月，yehyehyeh再次在上海时装周期间策划可持续时尚公开论坛SHANFuture For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