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柳园口见闻

2019-12-02 08:48李树友
农村农业农民·A版 2019年11期
关键词:大堤黄河

李树友

作为生活在黄河南岸、土生土长的开封人,2019年9月,我再一次来到黄河柳园口游览区。

开封向北是黄河。在铁塔公园乘坐6路公交车,一路向北,走出安远门,越过千年护城大堤,途经私访院、卜里寨、牛庄、梅庄、王周庄,到达终点站小马庄。9公里的路程,20多分钟就到了。

过去,公交车可以开到黄河柳园口游览区,最远可以开到黑岗口引黄闸。现在为保护黄河生态环境,新修的黄河大堤公路限高,公交车开不上去,游客只能步行或乘坐村民的电动三轮车。

大堤下沿和尚庄的甄先生,热情地招呼我上车,他既是车夫,又是向导,陪我游览黄河。

三轮车加大油门爬上高高的黄河大堤,沿着黄河开封段南岸大堤缓缓西行,仿佛走进一条蜿蜒曲折的绿色长廊。高的杨树,低的柳树,不低不高的栾树。栾树的花开得正艳,红黄交织,层层叠叠,美不胜收。

黄河大堤上静悄悄的,偶尔听到一两声鸟鸣。

微风拂面,草木清新,空气湿润,沁人肺腑。

大堤内散落的村居全都搬走了,原来几乎一家挨一家的农家饭店无影无踪了,一座连一座、烟囱林立的窑场也灰飞烟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沿黄河绵延60公里,总面积超过24万亩的省级湿地自然保护区。绿色的植被,鸟类的天堂,黄河生态修复显成效。

我问开车的老甄:开封通往封丘的黄河浮桥南岸,那片深达20米的10多个采砂坑还在吗?老甄说,早几年就填平了,在上边栽上树种上草,采砂场变成了一个占地860亩的森林公园,双休日来郊游的大人小孩可多了。

老甄知道我来是看“悬河”的,就带我径直来到黄河柳园口游览区。

这座始建于1991年的黄河游览区,我不知道来过多少次。春夏秋冬,每次来看黄河都要到这里逗留一番。原来规划得挺好,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规划一直没有完全实施。而且由于年久失修,疏于管理,现在剩下的景观寥寥无几。不过,树、草还是绿的,几匹马和驴安闲地在草地上散步。

大型红色花岗岩雕塑《黄河母亲》还在,保存基本完好,不失往日的神韵与风采。

只见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赤身裸体趴在母亲的怀抱里,微微仰头,安静地望着母亲,全神贯注地聆听母亲深情讲述中华民族母亲河的来历。

早在远古时期,中国境内的原始先民就生活、奋斗和繁衍在黄河流域。数千里的黄河流域,由于气候温和,水文条件优越,有利于农作物生长,先民们便定居在这里。

中国文明初始阶段的夏、商、周三代,以及后来的西汉、东汉、隋、唐、北宋等几个强大的统一王朝,其核心地区也都在黄河中下游一带。反映中华民族智慧的许多古代经典文化著作,也产生于这一地区。标志古代文明的科学技术、发明创造、城市建设、文学艺术等也同样产生在这里。所以,是黄河孕育了中华文明,哺育了中华儿女。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摇篮,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不知黄河母亲怀抱中那位赤子婴儿听懂了没有,反正我被这位美丽端庄的“黄河母亲”征服了,只觉得母性的光辉在朝阳下越发神圣辉煌。

人们常说,黄河是“铜头铁尾豆腐腰”。黄河开封段是“豆腐腰”中的“豆腐腰”,堪称“悬河”。陪我参观的“黄河通”老甄说,“悬河”远在天边近在脚下,从这里登上42号坝看得会更清楚。

“悬河”与泥沙是孪生兄弟。黄河下游流经华北平原,坡度变小,流速缓慢。每年从中游输往下游的泥沙平均16亿吨,其中大约4亿吨淤积在下游河床中,使河床高出两岸河堤之外的平原,河水全靠人工大堤的约束,形成著名的地上河。

黄河南岸的柳园口,河面宽8000米,大堤高约15米,是我国最高的地上河。此处的河床已高出开封市区地平面7~8米,最高处在10米以上。

因黄河被两岸大堤夹护着从开封城北高处流过,形似天河,所以将这种人工奇观称为“悬河”。民间一个形象的比喻是,黄河河底比50多米高的铁塔塔尖还高。

老甄带我来到42号大坝下边的黄河边,一二十艘快艇等候在这里,花上几十块钱,船工可以带你沿着黄河向西跑上几十公里。

这里,前几天漫滩的黄河水,昨天夜里才落下去,一片泥泞,难以下脚。船工有的在修船,有的在闲聊。靠近大坝的一艘二层楼高的破船,过去是水上餐厅,生意曾经相当红火。现在要保护黄河生态,餐船已经彻底解体。

眼前的黄河河面只有几十米宽,河水也比过去温驯了许多,看不见湍急的漩涡,也听不到“哗哗”的流水声。

黄河就是这样任性,我行我素,桀骜不驯。河床摆动幅度大,河水漫滩等都是常见现象,渡口今天在西边,过几天也许就跑到东边了。结果搞得我们这些经常看黄河的人为找到渡口不得不东奔西走。

这是一条曾经给开封带来深重灾难的河流。考古发现,在开封地下摞着6座城池,分别是魏大梁城、唐汴州城、五代北宋东京城、金代汴京城、明代开封城以及清代开封城。这6座城的基本格局一直都沒有发生大的变化,甚至北宋时期的城市中轴线御街,仍然是现代开封城区的中轴线,都是黄河水患的“杰作”。

据记载,从1194年至1887年的近700年间,黄河在开封及其邻近地区决口泛滥达110多次。

然而,从1949年解放后人民治黄以来,黄河开封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近年来,经过上游加强植被保护、综合治理,三门峡“蓄清排浑”,小浪底调水调沙,黄河泥沙少了许多。曾经的“豆腐腰”越来越坚固,黄河年年安澜。曾经风沙肆虐的黄河两岸如今绿树成荫、环境优美。

伫立黄河边,凝望着黄河东流去,思绪难免如黄河水一样翻滚,想象难免如黄河水一样悠长。

抬头看见42号大坝,心中想念毛泽东主席。

那是1952年10月30日下午5时许,毛主席的专列抵达开封。为了了解悬河情况,他改乘汽车奔向柳园口。

下车后,毛主席顺堤向西北走,看到大堤两旁茂盛的柳树,夸奖说:“长得很好。”又在堤口处抓了一把葱绿如茵的葛芭草问是什么草,当听到“堤上种上葛芭草,不怕雨冲浪來扫”的回答后说:“喂牲口也是好东西。”

毛主席看到河床很高,背河(堤角)村庄、树木、农田很低,好像在洼坑里,就说:“这就是悬河啊!”

毛主席从堤上经过柳园口42号坝,到坝前渡口处,登上一只大木船,对船工问寒问暖,问木船过河需要多少人驾驶、能否安装机器等。下船后,从41号坝上来,乘车返回开封。

在次日离别开封时,他还嘱咐前来送行的河南省党、政、军和黄委会领导“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

当年,毛主席视察黄河,提出“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如今,国家提出加强黄河生态保护,共同抓好大保护,协同推进大治理,让黄河成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两代领袖对黄河的关注、关心与关切,是黄河的福祉,更是黄河儿女的福祉。

毛主席视察的42号坝是黄河著名的险工,也是黄河两岸最辽阔的河段和观察“悬河”最明显的地段。

当你站在42号坝上看黄河,一年四季都是风景如画。

春天,可以欣赏调水调沙带来的“大河春浪”奇观,一个个漩涡,一道道波浪,一片片泥沙“刷刷”顺水而下,水势凶猛,水进滩退,而大堤、险工却安然无恙,飞浪雪涛,大河奔流,目睹者欢呼雀跃。

夏天雨季,黄河从西边穿山越涧滚滚而来,排山倒海,奔腾咆哮,一个个大漩流紧贴着堤坝呼啸而去,大有“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之势。

秋天,夕阳西下,落日熔金。硕大的金黄色太阳慢慢悠悠落入大河之中,河面上铺满一匹耀眼的金色锦缎。快艇划破水面,风驰电掣驶向远方,南飞的大雁排成“一”字从落日中翩翩飞过。一幅醉人的大画幅《黄河落日图》,栩栩如生呈现在人们眼前。望着它,人们久久不愿离去。

冬天,大雪过后,万籁俱寂。白雪覆盖着黄河滩,黄河水默默无语,缓缓东流。白雪、芦花、黄水,白与黄天然交织成一幅北方水墨画,大美不言,美在心间。

42号大坝附近就是黄河著名的渡口——柳园口。过去开封境内没有黄河桥时,从封丘、长垣到开封,南来北往的群众过河都需要在这里乘船。

青少年时期,我曾经陪着母亲回长垣老家坐过两次木头做的机帆船。船很大,汽车、自行车、行人都安置在甲板上。顺利的话,一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对岸。我母亲坐船时曾经遇到过搁浅,在黄河上等了一夜,又饿又冻,直到第二天水大了才过河到开封。

如今,柳园口的名字虽然还在,已故著名画家徐玉庆的巨作中国画《柳园渡口》还在,但天堑变通途,旧貌换新颜,人们过黄河早就不用渡船了,先是有开封黄河大桥,后来有大广高速,走高速20多分钟就可以到长垣市了。

从42号坝下来,沿着大堤西行数十米,路边仅存的几株馒头柳(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中画的就是这种柳树)前边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林公堤”三个大字,系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林公堤”旁边有一座铁将军把门的小院,院内有林则徐的塑像和展览馆。

开封市博物馆有一份《治水功臣表》,可以作为林则徐治河与林公堤来历的佐证。

黄河既是开封城发展之血脉,又曾几度引发水患。北宋之前,黄河为漕运带来了便利,元明清时期黄河屡次泛滥成灾,因害闻名。

元代的贾鲁疏浚河道,使黄河不再北移。明代的于谦筑堤御水,并铸铁犀以镇水。清代的靳辅对黄河水患全面勘察后,提出治河方案并付诸实践,减轻了黄河在河南段的河患程度。清代的林则徐主持修筑了黄河大堤,堵塞决口。后人为纪念林则徐,把他主持修筑的黄河大堤称为“林公堤”。

这些治河工程因地制宜地提出了较为科学的治河措施,因而取得了显著的治河功绩,造福百姓,功存河洛,名垂青史。

“林公堤”再往西就是柳园口引黄闸了。院内竖的《冯玉祥兴修水利碑》,引起了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8级3位女生的关注。《冯玉祥兴修水利碑》的背面是道光二十年敕建《大王庙捐置香火地碑记》,碑文漫漶,残缺不全,却引起了她们极大的兴趣。

她们那一字一句连读带写且时有争议的年轻的背影,被我收进了镜头。看到传统文化在年轻一代身上传承,我深感欣慰。

从柳园口引黄闸出水口流出,向南流向市区的黄河水与示范区、祥符区万亩良田里随风荡漾的金黄水稻,与“一渠六河”、开封西湖、大宋御河波光粼粼的湖水,乃至与“北方水城”都一脉相承,都是黄河水长藤结出的金色硕果,都是依靠黄河不断补充着源头活水。

“白天一阵风,屋里得点灯。”引黄放淤压沙、种稻改土、大面积灌溉和植树造林,起到了很好的防风固沙作用。昔日风沙蔽日、天昏地暗的景象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开封人已由过去的“怕黄河,恨黄河,想离开黄河”,变为“爱黄河,用黄河,离不开黄河”。黄河正在以新的姿容、良好的生态环境为开封人民造福。

一个因水而兴、以水润城、一城宋韵半城水的北方水城——八朝古都开封,以古闻名,以新出彩,屹立于黄河之滨,为世人所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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