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业文学中的东北叙事

2019-12-02 05:37曲颖
当代工人·精品C 2019年5期
关键词:工人作家文明

曲颖

由兵工至民用,由沿海至内地,由轻工业至重工业,延续数千年的农耕社会,在100多年间度尽劫波,终于进入工业文明的殿堂——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与工业文明产生紧密关联,生活方式、思想观念乃至人生命运,都因工业文明的脚步,发生深刻乃至颠覆性的变化。

工业文明对整个社会的重大影响,自然在敏于时势与世事的文学领域中得到体现——工业题材的文学艺术作品,在平凡世界与非凡诗意的叙事中,饱含深情,摇曳多姿,蕴含着创作者对工人阶级最深切的关注与祝福。

2011年上映的《钢的琴》,讲述了改革大潮中的工人为争取女儿的抚养权打造钢琴的感人故事。作品呈现了工人下岗后所面临的失落、无奈和痛苦,也不乏逆境中的乐观坚忍。影片中,有一群人试图阻止将要被炸毁的两根烟囱、却无力挽回烟囱命运的情节,让人泪目——要知道,在东北开拓者、建设者眼中,那是成长的记忆、国家的坐标、遗忘许久的老朋友,更是深情到无语的告白。

底色:奉献与牺牲

1948年至1950年间,广东顺德籍作家草明,依仗着带有血泪的深刻体验,创作了中篇小说《原动力》《火车头》。作品一经面世,便被翻译成10多种文字,成为文坛盛事。1952年,草明开始主持东北作协的工作,并于1954年落户鞍山。工作之余,草明笔耕不辍,于1959年出版长篇小说《乘风破浪》,更是引起世人关注。

这部反映新中国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工业发展的小说,呈现了工人阶级创世纪的沸腾生活。郭沫若看完《原动力》,这样评价草明对工业题材的创造和开拓:“我们拿笔杆的,照例是不擅长写工业文学,但草明克服了这种弱点。以诗人的素质、女性的纤细和婉,把工业题材所具有的硬性中和了。”草明笔端的文字,总是和时代的潮音、人民的心声,尤其是中国工人的思想感情交響共鸣,因此,被誉为“新中国工业文学的拓荒者”。

工业文学的创作甫一发萌,便如高山流水、倾斜而出。作为共和国工业基地的辽宁,在工业文学创作上,更是涌现出一大批有影响力的作品,如白朗的《为了幸福的明天》(1950年),萧军的《五月的矿山》 (1952年),艾芜的《百炼成钢》(1957年),雷加的《春天来到了鸭绿江》(1954年),罗丹的《风雨的黎明》(1959年),李云德《沸腾的群山》(1965年),魏俊权《我的师傅》(1955年)等小说。

此外,还产生一些重要诗歌、散文、戏剧等作品,如杜印、刘相如、胡零等创作的话剧剧本《在新事物的面前》(1951年)、崔德志的《刘莲英》(1954年)、大连黑嘴子车站工人集体创作的《装卸工》(1965年)等。

作家深耕生活,找到最能展示社会生活本质和时代精神的切口,生动再现了新中国进行社会主义工业建设的历史,叙述了在恢复工业生产和建设现代工业文明的过程中,中国工人的社会地位、心理以及精神面貌所发生的巨大变化。这些作品共同锻造出工业文明大潮中,工人阶级品格的基石——奉献精神,那是投身火热建设而非战争背景下的牺牲,从而确立了工业文学中不可替代的优秀基因,并因此领跑工业文学的走向。

阵痛:反思与疗愈

在新时期“改革文学”“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等文学浪潮中,辽宁作家高举着工业题材的旗帜,多次闪现其中:崔德志的话剧《报春花》(1979年),孙春平的《分局长的早晨》(1981年)、《补票》(1981年)、《停车一分钟》(1982年),邓刚的《八级工匠》(1982年)、《刘关张》(1982年)、《阵 痛》(1983年)、《在荒野上》(1983年)、《沉重的签字》(1985年)、《小厂琐事》(1983年)、系列小说《全是真事》(1986年),陈屿的《坐着的和站着的》(1985年)等,都是这类文学的代表作品。

在这时期,邓刚无疑是工业文学创作的代表。《阵痛》写出了因沿袭多年价值观念和工作生活模式的普通工人,在面对改革浪潮时所产生的剧烈震动。虽然作品中的主人公最终适应了改革,有“改革文学”的理想化色彩,但作者将这种“阵痛”之“痛”深深地传递给了读者,为后来国企工人真正面临的坎坷,提前做了心理建设。

更难得的是,在积极呼喊和造势“改革文学”的同时,还出现了一些如达理那样的作家,开始以普通人的视角写工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如《无声的雨丝》(1983年)等。

20世纪80年代是工业文学白银时代。除了小说,辽宁诗人刘震、晓凡、毕增光、郎恩才、 高东蝇、徐光荣抒写的工业生活诗歌《单等汽笛一声》《矿山的怀念》《致普罗米修斯们》《写给冷却后的钢》《锻工汉子的心态》等,都诗意地描绘了工业文明的历史进程。

进入20世纪90年代,随着工业的艰难转型和企业改革,工人开始真正遭遇大面积尴尬。面对现实形态的巨大变化,作家的内心产生极大困惑,无法化解改革带来的阵痛,尤其是处于老工业基地的辽宁作家。因而,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至 90年代初,在国内描写普通工人生活的创作中,产生了以池莉的《烦恼人生》、方方的《风景》、胡小胡的《蓝城》、高奇志的《空白地带》为代表的一批反映底层工人生活原生状态的作品。

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工业文学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经过沉寂和体悟,东北作家开始意识到国有企业改革背后的深刻划痕,陆续创作出一系列反映国有企业转型导致工人命运转折的作品:徐坤的《沈阳啊沈阳》(1996年),胡小胡的《太阳雪》(1997年),孙春平的《道碴无言》(1997年)、《小站弥存》(1997年)、《重点列车》(1999年)、《陈焕义》(1999年)、《同遮风雨》(1999年)等,充满了对下岗工人艰辛处境的感慨与反思。

重塑:构建与出发

经过跨世纪的探索与积累,工业文学在时间长河中呈现出全新律动,包括双雪涛、贾行家、郑执和耿军在内的东北作家的创作,在互联网上被大量转发,话题中涉及的东北现实,也一次次被关注、被讨论、被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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