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水多,柳多。老屋西面几十步远有个大坑,坑里满是水,水边满是柳。春风拂过,水面开满细碎的纹儿,枝条绽出青绿的芽儿。又一阵春风,水波欢快地绽放,绿芽撒欢儿蹿长,压弯枝条,一口一口亲吻着水波。鱼儿跃出水面,柳和水依然不管不顾,厮磨缠绵,鱼儿无奈着,潜入水底去了。
鸭儿来了,鹅儿来了,一群一群,跩进水里。钓鱼的娃儿来了,家南,家北,家东,家西,潮水般涌向坑边,手里挑着根棍儿,棍的那头系着一条绳,绳的那头吊着一只罐头瓶,瓶里装着蚯蚓,或蚂蚱,或浸过香油的馍渣。
我闹着给母亲要钓具。母亲说,掉水里就活不成了,有空我带你去釣。
是个黄昏,微微的风,朦胧的天气,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香,似有若无,多么新奇和美好。我一手挑着钓具,一手拽着母亲的衣角,快步来到坑边。将罐头瓶沉进水里后,我和母亲坐在水边,等鱼入瓶,不停地说着话。钓了几条小鱼早就忘记了,但我记住了姜子牙钓鱼的故事,记住了母亲怡然闲适,快乐幸福的脸庞和神情,一如水边摇曳的柳条儿。
我使尽招数,母亲终于同意我一个人去坑边,嘱咐我,去水浅的北岸。我变成一只欢快的兔儿,一口气蹦跶到坑边,看水,看柳,看鸭儿鹅儿,看鱼儿虾儿,看蝌蚪,蜗牛和蜉蝣。每天都看,半晌,一晌,没个够。
忽而传来呜呜呜的声响。一个男孩,嘴里含着一只柳哨,鼓着腮帮正吹得起劲。悠扬的声音,和着柳烟,袅袅娜娜,飘向岁月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