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 竞/文
蔡成恩/图
鱼缸里的生物课
这节是生物课,老师拿来一只好大的玻璃鱼缸。她和课代表呼哧呼哧地抬着玻璃鱼缸走进教室,小心翼翼地放在讲桌上。
同学们呼啦一下围过去,鼻子贴着鱼缸边,伸长脖子往里瞧,蓝蓝的水里有好多条彩色的小鱼游来游去。生物老师很神气地喊:“看什么!快回位子,待会儿上课我们就讲!”说着还挺严肃地挥挥手,没想到这一挥手,她的袖子挂在了鱼缸角上,又那么一摆手,一下子把大鱼缸给带翻了。
大鱼缸里的水哗哗地往外流,像瀑布似的从讲台上挂下来,小鱼们也随着水流慢悠悠地游出来。大鱼缸的水可真神奇,教室里的水都没过膝盖了,可鱼缸里的水才少一丁点儿。我把书包里的饼干急忙塞进嘴巴里,要是让水泡软了就不好吃啦。
生物老师到底比我们大着几岁,一点儿不像我们慌手慌脚的。她呼的一下关住门,又大声指挥同学们关窗户,俨然一个挺有经验的指挥官。
“丁零——”这时上课的铃声响了,大鱼缸里的水刚好流完,水面一直没过日光灯,大鱼缸在水面上漂荡着。
我们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里紧紧地抓着要漂起来的木头铅笔。大家表面上都挺严肃的,其实心里特别高兴。要是谁实在憋不住,一蹬地面,就可以浮到水里游会儿蛙泳什么的,表面上却假装捡铅笔。也是,我们学校一年才两次游泳课,而且是全校挤在一个游泳池里,只能泡在水里聊聊天,比起今天在水底下上课来可差远了。
生物老师大概是第一次在水底下上课,有点儿紧张。她摘下眼镜来用袖子擦了擦,轻轻地咳了一声,有几个水泡咕噜噜地从她嘴角溜出来,浮到水面上去了。然后,她一本正经地说:“这点儿小问题根本不影响我们上课,对不对?”说这话时,我好像看见她悄悄微笑着眨了眨眼。
“没错!”我们兴高采烈地喊。好多小气泡咕噜咕噜地从我们头上漂过去了。坐在我后面的李霆还特意补充一句:“没准还有助于我们上课呢!”
我也忍不住小声嘀咕:“至少大家不用都凑到鱼缸那儿去看了,可以让小鱼自己游过来,让每个人仔仔细细地观察。”刚说完这句话,一串亮晶晶的小气泡从我脸边擦过,向上浮去。
生物老师一下就发现我小声嘀咕了。可是奇怪,她没像平时那样狠狠地瞪我一眼,而是大步流星地跑过来,用一个小网子哧地网住这几个小气泡,放在耳朵边上轻轻一捏,我刚才小声嘀咕的话就从小气泡里清清楚楚地飘出来啦!听完了,生物老师居然还微笑着点点头:“好,这个主意不错!”
“老师真逗!”我想,这大概跟我妈把干巴巴的鱿鱼泡成胖胖的是一样的道理,老师总泡在水里,也不那么死板了。
老师变魔术似的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排小瓶子来,每只小瓶子里装着一小把绿油油的海草。她吱地扭开一只瓶盖,用手捏出一小撮儿来说:“这是一种名叫‘五吨肉太郎’的鱼最爱吃的海草!”
“这个名字可真好玩儿!”大家在底下嗡嗡地议论,“不太像学名,倒有点儿像外号。”
老师可不理会大家,撮起嘴来咝地吹了声口哨,水波轻轻地晃动了几下。一只胖墩墩、圆滚滚的大鱼不知道从哪里游出来,摇摇摆摆地躲过了四五只想摸它的脏小手,从大家头顶上漂过去,静静地浮在和老师差不多高的地方,老师有点儿想笑,可后来还是神气地挺着胸,挥着手讲起课来。
讲到尾巴呀、鳍呀什么的,五吨肉太郎很配合地抬一抬尾巴,晃一晃鳍。讲完了,老师看了看小瓶,想了想,只在瓶底留下一小片海草,其他统统奖励给了五吨肉太郎。当大鱼慢悠悠地往回游的时候,老师猛地拍一下头,脸有点儿红了,说:“得告诉大家,这种五吨肉太郎还有一种别名,书上一般都叫它的别名。”
后来,老师又指挥好多彩色的胖鱼、瘦鱼、小孩鱼、大人鱼,上台、下台,有时讲得高兴了,还让小鱼翻跟头、扭秧歌什么的,简直像一个老练的马戏团驯兽师。同学们唰唰地往笔记本上记这些鱼的怪名字,准备给别人起外号时用。
“小绒球!”老师大声喊,轻轻地用手指敲敲桌子。
大家都伸长脖子静静地等着,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可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小绒球!”老师这次是用拳头砸砸桌子。可是叫小绒球的那个家伙还是很不知趣地不出来。
“小绒球!”老师这回完全是用警告的口气啦,用皮鞋尖儿噔噔地踢桌子。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漂出来一串小泡泡,正好停在生物老师的鼻尖儿那儿,老师抬起手想打破小泡泡,却听到从泡泡里飘出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
生物老师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说:“这是小绒球在讲鱼语,它说它被关在……”
老师还没说完,我后面的李霆就腾地站起来,委屈地说:“是它先咬我的铅笔头的……”
这节课真短。怎么打下课铃了?我们这时才注意到大鱼缸不知道什么时候斜了过去,教室里的水正一点儿一点儿地浅下去,流回大鱼缸里,小鱼们也顺着水流乖乖地游了回去。老师用手攥了攥藏在头发里的水珠,脸上却是笑眯眯的,好像挺为这节课得意的样子,简直有点儿让人怀疑刚上课时,大鱼缸是不是她故意打翻的了。我忽然想起来,下节课要讲鸟类,生物老师不会“不小心”让教室飘到空中去吧?
顶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