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刚 康毅宏 张泽文 朱志豪 郭振华
吉首大学体育科学学院,湖南 吉首 416000
洪家关,距离桑植县县城13公里,位于武陵山腹地,山峰林立,溪流纵横。乾隆版《桑植县志》称“邑人事农桑,喜渔猎,不识商埠”。恶劣的自然环境,原始的生产方式,加上几千年来封建社会反动统治者的横征暴敛,迫使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的山民,既要冒风雪、忍饥饿、驱野兽,还要服徭役,抗暴政,御欺凌。在这种长期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的历史进程中历练出了好勇尚武、坚韧不屈的民族精神。贺龙元帅就诞生在这里。1916年正月,贺龙邀了一群农民兄弟,以两把菜刀起家,打开了芭茅溪盐税局,得到12条枪,从此走上革命道路。1928年贺龙参加南昌起义后,回到老家拉队伍,立寨子,闹红军,成立了工农红军,队伍发展3000人,壮大了革命力量,因此洪家关是一个具有革命色彩的历史性特色小镇。翻开英烈名录,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座座英烈形象的雕塑:1920年贺龙的父亲贺士道,在桑植壮烈牺牲;1920年贺龙的弟弟贺文棠,在桑植壮烈牺牲;1933年贺龙的大姐贺英,在长湾壮烈牺牲;1933年贺龙的二姐贺戊姐,在长湾壮烈牺牲;1928年贺龙的四妹贺满姑,在桑植梭场坪壮烈牺牲;1928年贺龙的堂弟贺文新,当时贺文新担任护旗兵班长,为了向贺龙送紧急情报活活累死途中……。一一数去,清一色的贺姓英烈。就北伐革命战争到红军长征胜利这段时间,贺姓英烈就有89人,其均为贺龙大将军家谱中有记载的有名有姓的贺家英烈。在历史革命的过程中贺家人矢志不渝,克服种种困难不惧危险、不怕牺牲、不改初衷的跟着贺龙革命。洪家关这个在我们现代人眼中平常的湘西古镇,在历史上因为贺龙的原因遭受过三次血洗。这三次血洗分别是:1919年,贺龙带讨袁护国军驻防桑植,开展了破除迷信,保卫民众的活动,因此触怒当地的封建势力,对洪家关进行了第一次血洗。在这次血洗中先遭劫难的是贺龙的堂侄贺连元,郭三妹贺连元的妻子被匪徒抓住,土匪对准她的头部猛砍一刀,其右耳朵也被割掉,并且在他身上一通乱砍21刀,抛石河中,贺连元的一对儿子及其大女儿全部被土匪砍死,包括尚在襁褓中年仅仅个月的小女儿也不放过,被土匪抱起来活活摔死。经过一夜的杀戮,有48家人受害,其中贺姓族人30多人遇难。另外还有两次大规模的血洗,是在在贺龙率部参加南昌起义之后。1928年土地革命时期,敌军对洪家关进行了又一次的摧残,进行了几近疯狂的杀戮。第三次是在红军长征开始后,在“诛灭贺龙九族,鸡犬不留”的叫嚣声中,“铲共”义勇队和“清乡”队所到之处,十室九空。这是在红军长征走后,据后人不完全统计,在这次烧杀屠戮后,有多达36户人家自洪家关外逃他乡,80多贺姓族人遇难。即便如此,敌人无人性的屠杀却并没有击垮贺龙乡人,反而经过这几次杀戮贺龙乡人的革命意志更加坚定不移,在桑植、在洪家关,有一句让湘西人自豪不已的口号,那就是跟着贺龙闹革命,贺龙是湘西人民的光荣。当时,洪家关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能扛枪的几乎都加入了贺龙的革命队伍。有数据指出,在革命时代桑植县团级以上的指挥员有70多人为国捐躯,这是一个有力的数字证据。据后人统计,在当时大革命时期,桑植10万人,有2万多人参加了红军、赤卫队、游击队。贺龙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其中就有3000多人是桑植儿女,起义失败后,回到桑植的不到1000人。据统计,桑植有5000多烈士长眠在异乡别土。洪家关不愧为革命老区!洪家关传统武术这种在斗争中诞生的文化形式便有了滋生、繁衍的土壤。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贺龙元帅的故乡洪家关白族乡被誉为“武术之乡”也就成为历史的必然。据贺氏族谱记载洪家关传统武术至今已有400多年。全乡较有名气的拳师20余名,骨干600余名,几乎所有的青少年都会打拳,其中窑冲峪村有700余人口,会武术者超过半数以上。汪海楼、汪德辉、汪东汉一家世代习武,汪东汉一直在村担任赤脚医生和武术堂教练,他辅导村民练武不收分文,分别为临近乡里培训骨干两期76人。1987年被评为“全国千名优秀武术辅导员”。洪家关人习武主要习岳家拳。1965年11月5日湖南省体委在这里召开农村体育现场会,窑冲峪一个村200余农民加上学生300人表演武术。七十年代洪家关中学成立湘西州第一支武术队后,省体委主任卢德信,副主任刘先达以及国家体委主任荣高棠,办公厅主任张彩珍,群体司副司长,曹思慧领导参加了现场会。从此,练武活动更加高涨。洪家关公社中学率先将武术列为体育课教学内容之一。七十年代初湖南省武术队下到洪家关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与此同时对公社中学武术队进行辅导,将少林武术、长拳、刀、枪、剑、棍一并传入,形成了洪家关第二支武术拳种。1976年至1988年,洪家关中小学武术队,每年组队代表湘西州参加上级各类武术比赛,从1989年起每年都组队代表桑植县参加张家界市武术比赛和表演活动。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民富裕,时间自主,习武之风仍然盛行。自觉、自愿、自发、自办武术堂子的有20余人,有10余人在外地开设武术馆、校、站或在高校担任武术老师,一支武术文化产业队伍给洪家关带来了丰厚的收入。洪家关还保存着很多处武术文化景观,如:贺龙故居博物馆存放着当年打土豪用的梭镖、大刀、钢叉,神堂湾有红军当年的练功场、攀爬训练的大松树,练力量用的岩趾子、石担、石锁等文物器材。
洪家关传统武术要追根溯源,究竟始于何时,无从查考。因为早在5000多年前,桑植县境内就有人类活动的遗迹。据记载,洪家关传统武术是古代移民传来的。一说是洪武三年(1309)由征讨南蛮的落籍将领传播而来;另一说是800多年前由南宋抗金英雄岳飞的后人,潜居桑植后传开的。洪家关传统武术在流传的过程中,限于古代的历史环境和当时那种师徒相授、家族相传的方式,流失了一些,流传至今的主要是岳家拳。
岳家拳在洪家关白族乡流传甚广。相传是800多年前岳飞的子弟落籍桑植隐姓埋名传下来的。据查证,民族英雄岳飞在抗金时,转战湖北鄂东一带活动时间较长。南宋高宗绍兴元年(1131年),岳飞任江淮招讨副使时,四子岳震随父从征,两败李成、张用于黄梅。后走洪州,留岳震于黄梅。岳飞蒙难,五子岳霆来黄梅,兄弟二人隐居大河之滨,后迁杨梅岭山区聂家湾,改姓鄂。岳家拳的创编有史为证,《岳氏连拳》古抄本载:“岳飞研究易筋经获神力而创拳术。初名双推掌,又名子母拳,以示子母相生变化无穷之意,并以此训练士兵。”[1]贺廷璧,贺龙的堂曾祖父,岳家拳传人,能使120斤重的大刀,教授了近百名徒弟,人称“壁大王”。后来,在反抗暴政的斗争中英勇献身。以后,岳家拳的传人主要有:贺良仕,贺龙的祖父,清代的武秀才,能驭烈马,挽强弓;贺龙的堂叔贺敦武、贺龙的堂弟贺锦斋、贺龙的族兄、武术师傅贺文科等人都是岳家拳的代表性传人。该乡1994年被评为湖南省“群众体育先进个人”的汪冬汉,善使连枷棒,会打八虎拳(岳家拳的一种)。该乡横塘湾的红军烈士谷德桃,虽是女流之辈,却有一身好武功。还有该乡社家山村的村民也都爱好武术。如贺龙的大姐夫谷虎,少年习武,拳技高超,三五人不能近身。贺龙的二姐夫谷青云,从小喜欢舞枪弄棒,稍长,弃文习武,精通军事,后来担任贺龙部下国民革命军第八军第六师第一旅旅长,屡立战功。
岳家拳在洪家关白族乡流传的主要内容有:形意拳、大红拳、小红拳、连拳、八虎拳、沥泉枪、长棍、短棍、连绞棒、锏等。此外,孙家拳、峨嵋拳、少林拳、长拳也有人习练。[1]
洪家关岳家拳的主要特点可概括为20个字:形神兼备、桩沉步稳、劲力充实、动作简练、紧凑连贯。操练时要求:手眼身法步紧密配合,手法上擒拿封闭,刁卡劈翻,残推援夺,标拦斩杀,连贯紧密。步法上进退闪展,落地生根,身法上刚柔相济,惊弹抖掣,既要敢打敢拼,又要勇往直前,还要发扬步走四方、拳打八面的闪战灵活的风格。技击时,拳打上、中、下三盘,关照左、中、右三门。不主张抢手,而是在对手出招时再破之。破招要一毒、二狠、三快,以静待动,以快制胜,出手凶猛,见缝插针。有“丁不丁,八不八,你不来我不发”之说。战术要求:手来手破,脚来脚破,内来“援”回救,外来“夺”相随。灵机应变,方寸不乱。拳谚“迎门一掌云遮月,黑虎穿胸快如风”。“出手如放毒,回手似火烧”。进退时:进步疾如风,失机退宜凶;变化如蛟龙,速度分胜负。
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从传入到现在,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其发展历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在上世纪40年代以前,是民间自发流传阶段。主要是父子相传、个人设馆,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第二阶段,是上世界40-70年代,是维持阶段。这个时期,新中国成立了,国家号召发展体育运动,广播操、球类、田径等多项现代体育运动,在中小学普及开来。加上处于和平时期,国泰民安,社会稳定,武术可以保家卫国、强身健体、自卫抗暴的作用已经淡化,青少年练拳习武的兴趣也逐步淡化。洪家关白族乡作为武术基础好的主要传承地区,少数武术爱好者仍然练拳习武,几个主要的拳种仍然有传承人。例如,洪家关的八虎拳有汪东汉为主要传承人。
第三阶段,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是发展阶段。上世纪的特殊时期,百业荒废,武术也不例外。到了80年代,由于电影《少林寺》的播放,加上赶浪潮的武打片铺天盖地而来,社会上出现了武术热,重新激发了青少年学习武术的热情,各类武术学校、武术培训班应运而生,如雨后春笋。政府主管部门又大力提倡,各种民办、官办的武术比赛接二连三,国家又公布了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及传承人,其中包括武术,让一度称为“国术”的武术重新焕发光彩。如洪家关白族乡尧冲峪村汪冬汉组织的女子武术队,常年坚持练习连枷棒、八虎拳。
堂子传承是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传承的一大特色。中央政府在八十年代时期,是非常重视传统武术的并且积极宣传和鼓励群众对传统武术进行保护与传承,当时有很多民众参与其中。在八十年代习武是可以抵工分的,因此大家更加乐于参与其中。洪家关的传统武术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与传承,堂子、武馆及学校着三种武术的传承方式盛极一时,着这种氛围和带动下就连村寨的一般群众也是乐于习武强身。
但随着现代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方式及价值取向的改变,就目前情况不难看出,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习练者已寥寥无几,已难见昔日的辉煌。同时,传统武术进校园也没有完全开展。即便是个别学校开设了武术课,也没有形成固定、长期的教学机制,传统武术的系统传授得不到保证。因此,随着经济大潮的洗礼,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在这个过程当中其生存环境及空间收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和挤压,使之几乎无法生存,整体上面临着诸如后继乏人、人亡艺绝等严峻的生存形势。
就目前传统武术的生存环境来看不利于其发展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相关传承展演活动及比赛稀缺。由于展演活动及比赛具有不经常、不持续等特点导致白族乡的传统武术传承习练者缺少展示和获得荣誉的机会,更无法得到社会的认可,在很大程度上打击的习练传统武术者的兴趣和积极性,这也是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传承过程中不可忽视的障碍。据笔者拜访一些传统民间老拳师得知,在习练传统武术的过程中自己也参加过多次武术比赛,但成绩不尽如人意,真正有功夫的拳师顶多拿到二、三等奖的名次,一等奖基本上都属于那些习练竞技武术套路的人。如今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有三:其一,一般武术裁判都是习练竞技武术;其二,裁判法按照竞技套路的标准执行;其三,在大家的观念中对传统武术拳师缺乏肯定。以上原因都是挫伤传统武术拳师积极性的表现欲望的原因。
在洪家关乡很多青年人为了生活,羡慕城市里的灯火酒绿外出打工,而且这部分青年不在少数,目前在洪家关乡很多村寨里几乎找不到16--50岁之间的劳动力,这直接导致在民间习武人群的基数及规模大幅度降低。大部分青壮年变得十分现实和功劳,很多青年读完中学就辍学直接到城市里打工赚钱,因为他们在城市里可以获得在村寨难以企及的工作及收入,这样现象蔚然成风。随着现代社会日新月异不断地进步和发展,农村人力资源不断转向城市,导致农村出现断层现象,这样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湘西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的开展参与及传承和发展。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及科技文明和历史变换的冲击下,国家法律越来越健全,道德制度也越来越完善,在这种高科技迅速发展,民风和谐,国家环境稳定的大背景下,在无形中也约束了人民的行为和思想,导致人民对于技击技术的追求和意识渐渐淡薄。[2]大多数练习者已经放弃练武而忙于生计,这也阻碍了湘西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的开展参与及传承和发展。
在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问题上,国家给出相应政策,自 2008 年以来,国家为保障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基本生活,鼓励其继续传承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每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每年 8000 元的传承资助经费。据了解,目前湖南省实行了不同级别不同传承经费的资助情况,分为省、市州、县三级,其中省级传承人每年 3000 元传承资助经费;市州级传承人每年 1000 元传承资助经费;县级传承人分文没有。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虽身怀绝技,但是,其基本生活都没有办法保障,在地方或乡村没有其他经济来源更谈不到退休工资,一辈子兢兢业业也过得不富裕,有些甚至可以用窘迫来形容,特别是在村寨大部分以种田为生生活条件艰苦,他们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和荣誉感,得不到相应的认可。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以西方体育为标志的现代体育成为世界体育文化的主流,强烈冲击着洪家关传统武术运动的发展。
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的文化体系具有:渐进性,封闭性、模糊性等特征,使传承活动形成了以宗教、宗派和门户传承为基本模式,以师徒传承为基本方式,以武德教育为传承核心,这使得练习者变得更少。
洪家关白族乡传统武术文化虽然具有浓厚的民族色彩,但是其并没有向外流传没有走远仅仅在村寨中相对封闭的习练传承。同时,湘西地处山脉,洪家关白族乡的环境也是相对闭塞,交通不便利,信息不发达这样对白族乡传统武术的传播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阻碍外界多白族乡传统武术的了解和学习。
在非物质文化的调查,收集和整理,研究宣传的过程中缺乏相应有效的政策及资金的支持,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民族民间传统武术的开展保护和传承。相应的扶持工作也就不能尽如人意,湘西洪家关白族乡的传统武术传承与发展工作也就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