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伍永恒
天下寺庙,大多是高脚灯笼,照远不照近。据说来这寺庙上香的,大多是外地的客。
寺庙周边熙熙攘攘,洗脚屋、按摩店、棋牌室……应有尽有。明码标价,陪照相一次20元,陪唱歌一次50元,陪扮演婚礼一次100元……无论是谁,只要肯出钱,随即就可高朋满座、妻妾成群。
作为外地人,我也曾来这寺庙上过香,装香、下跪、叩头……完成了所有程序,在不忘向功德箱塞进三张大钞后,旁边的高僧微笑着为我撞响了三遍祈福的钟。
我自以为功德圆满了,可背后却有人小声地对我说:听说这庙里有的和尚是雇来的钟点工。
我愕然,怪不得刚才妻子在我耳边嘀咕:给你撞钟的那个高僧,好像是在城东市场杀鸡宰鸭的那个光头强呀!
尽量把自己放低再放低一些,以一颗土豆的姿态,进入菜市场。
菜价疯长,像楼群,在节节攀高。食欲一旦被钞票绑架,一日三餐自然变得奢靡了。
“算(蒜)你狠”“将(姜)你军”还在不断地“向前冲(葱)”!
当蔬菜从“论斤称”到“按棵卖”时,生活的天平,已很难再斤斤计较了。
走遍了整个菜市场,我仍一无所获。
此刻,我只想问问一直躲藏在口袋里的那个羞涩的钱包:五块钱一棵的油菜心,算不算昂贵?
他走后,塌了大半边的家,就你一个人苦苦地撑着。有时,被生活打落了牙齿,你也只能和着血水,往肚子里吞。
他走后,你经常打喷嚏。
有时,可能是邻里在背地里说你坏话了。有时,可能是公婆在偷偷地骂你了。
但更多的时候,你愿意相信,那是住在另一个世界的他在念叨你了。
他说:世间熙熙攘攘,就孤单得,只剩下人了。
刚上山,一场意料之外的雨,让初来乍到的我,猝不及防。
身陷雨阵,我左闪右突。一把细小的花伞,挡住了大雨的高空袭击,却抵不住它的地面渗透。我的下半身彻底沦陷了。
雨越下越大。而我,必须紧握手中的花伞,严防死守上半身那半壁岌岌可危的江山,以及那些摇摇欲坠的幸福。
人在山上,许多事情便身不由己了。
此刻,是该继续前进,还是该原路折回?犹豫不决中,同伴们渐渐地离我远去了……
最让我担心的是,我脚上那双早已喝饱雨水的皮鞋,它们竟然裂开了口子,仿佛在揶揄着我说:要拉近跟同伴的距离,就必须让风雨在我身上,再割走一些干爽的土地!
骨、肉和内脏都卖光了,只剩下一个张开嘴巴的羊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几把大小不一的砍刀横躺在肉案上,已疲倦得没有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脾气。
店主斜靠在椅背上,一只眼睛已经睡着了,另一只眼睛躲在虚掩的眼皮儿底下,在偷偷地拉扯着每一位过客的衣襟。
路过这个羊肉店,我片刻也不敢停留。我怕那个怒目圆睁的羊头会撵上我,借我的身体去找寻它那些失散于人间的骨肉。
我们楼下有一个小广场。
每到晚上,总有一群大妈聚集在这里跳舞。高音喇叭声震耳欲聋,让人寝食难安,让人痛不欲生。
我们曾好言相劝,无济于事;也曾向有关部门投诉,收效甚微。
只有一位“大侠”的到来,大妈们才不得不偃旗息鼓,并作鸟兽散。
这位“大侠”身披长袍、蓬头垢面、目露凶光……只见他当仁不让地站立在小广场中央,时而手舞足蹈,时而指桑骂槐,让人忍俊不禁,又让人望而生畏。
整个晚上,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跳着、骂着。他的样子,很像从我们身上逃跑出去的,那个疯子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