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怀仁第九中学/魏洪红子
远处的钟声如羊群,漫过一片暮色,在所有事物的细节中响起。
我看见,大地在微微地、一点一点地波动。而行走在波动中的人,好像被举上浪尖,又推下波峰。
眼前突然长出一片树林,且有了坡度和灵性。
仿佛一切在节奏中又重新更换了节奏。
明晰的有些暗了。暗的有些明了。
一盏灯挪动一个位置,证明它的存在,表明它的生存,这是它全部意义中的一部分。
被涵洞吐出的火车,鸣了一声笛后,加速又进入下一个涵洞,这是它全部速度的一部分。一颗星隐隐约约地闪着,仿佛一点痒,可以搔,也可不搔,只是它自己感觉的一个小小的出口。
添一点墨,就研开一条黑色的河流。
行走在路上的人,谁都可能把自己当作一片雪花。
不下,在天空浮着。下了,在地上积着。
已经归家的人,都可能把自己当作一座寺庙,在内心燃起一些香火,自己祭拜自己。
所有的大门都打开了。
我看见无数的灵魂回归于肉体。
雪停了,我替雪下着。
我不想让一种宁静被一声鸣笛的尖叫,划出伤痕。
我不想让一种圣洁因一道车辙的深陷,而割出冬季的骨头。
冬天就是这样一个季节。
它有疲劳,需要一丝一丝地休缓;它有兴奋,需要一点一点地冷静;它有贮藏,需要一粒一粒地整理;它有孕育,需要一滴一滴地积蓄。
不要像要求春,过分地让它全部生芽。
不要像要求夏,过分地让它共同生长。
不要像要求秋,过分地让它一并收获。
冬就是冬。
从一道目光里铺展,从一道目光里延伸,从一道目光里苍茫,从一道目光里恬淡。
这场雪过去了。
我替雪下着,直到下一场雪来接替我。
感到一种巨大的推动。
一种皆于内心与外在的存在。一种突然之间凝聚又突然之间释放的昂奋。
天空的肋骨,一根一根地排列在粉红的肉里。打坐的落日超度俗世的喧嚣。在群山的消瘦里,一片一片的积雪落地而飞。
突然,天地消失了。
此时,如果有一个人,站在山上,向远处望去,他一定会被视线牵入水中。如果有一个人在河里回头,他一定会被翻卷到岸上。
就当作在自己的脚印里寻找一个陌生的自己。
闭眼是一瞬。也是一万年。
顷刻。
可以把所有的喧嚣流放于此,取得宁静。也可以把所有的宁静堆砌于此,取得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