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申飞凡
风雪途经了一个人的额头,深陷或隆起
黄昏浩大,一杯酒翻出黄昏深处,漫天星辰
在落日与群山之间上演,演绎春秋,曾经
这里的水也丰茂过,星辰驻足
清点每一道褶皱里的积雪
落霞翻过酒杯,被囚禁在掌纹,让光阴的
流逝有了形状和颜色,流淌在酒中,父亲
在烛晕里枯坐,醉意微醺,将夜色一饮而尽
结霜的白露,比他的眼眸
更加清亮,缺足的酒杯
咽下的波涛汹涌,塌陷的几栋老屋
像艾草,踉踉跄跄
在风雪中枯黄,青苔爬满一个人的断壁残垣
倒伏的背影被黄昏养大,落成树纹的年轮
一直用风雪果腹。父亲饮酒的声音
会被我误读成说旧的牵挂,携带暮色
轻轻弹进父亲的体内,让春天久久难至
而后,我们谈及酒的起始,谈起前浪和后浪
父亲,我多想,我成长的速度快过您
老去的速度
暮晚,灌满了寒风,沿街的道路在夜晚
变得瘦弱,野草沉寂,月光刀锋般
落在它们身上,像父亲随手扔掉的啤酒瓶
或窗檐边,一盆形销骨立的仙人掌的坠落
肢体深陷泥沼,体内的疼痛找不到彼岸
和后浪,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守着草芥,把自己的一生都投影进去
经年的咳嗽,必然带着骨头里的呻吟
咳出雪,咳出一生的沧桑。深山里
燃着母亲的柴火,一遍遍和大地
交换体温,温暖我脚下的路
土黄的沙石,压疼了曾经
干瘪的记忆,打麦场中,母亲瘦弱的背影
在积雪里,越陷越深,陷入静默如湖的夜
现在,外面的灯熄了,母亲身体里的灯还亮着
一夜的雪,作陪呼啸轮回的寒风
把昨夜的梦,盖棺定论。梦里的黑影
告诉我长治:-10°C,窗户生满皱纹
挤出母亲熬夜绣的花,一个小世界
草木年复一年枯黄,墓园越来越挤
就连新拱起的小坟,一夜也旧了不少,空空
半尺厚的黄土里,还有多少黎明
供枯草提前返青,填平体内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