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林长芯
一次爬楼梯,并没有引起格外关注
生活减速、停滞,或者像
汽车一样抛锚。坐在15 楼窗口
绿萝摇动,一枚钥匙在角落
守着内心的锈迹。凉风如水
扑向我的脚踝。我羞于承认自己
孤悬半空,没有同行者
我听见无数次的轰鸣。抬眼望去
柿子树和秋风耦合,光在晴空造影
有人攀爬,手欲摘星辰
有人如落叶飘忽
两种力量,都不是我能遏制的……
阳台的一株龙葵被拔除后,我曾有
一丝恍惚。那是我
许多个日夜,亲手栽种的荆棘
屋子里空荡荡的,血迹凝固在凳子上
记事本在床底下,学会了遗忘
再没有什么,值得风扇摇头
送出清凉,窗外
蝉已经习惯老调重谈
灯一熄,夜色就灌满了屋子
一张嘎吱作响的床,仿佛
飘向黎明的舢板,一闭眼
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但你能听见,这内心的声音
汹涌极了。“生命的水涡里
我愿意偶尔这样,迷失方向。”
其实是阳台,不足两平米的地方
一株龙葵从水泥缝隙里
挤出来,它没有我想象中的
气喘吁吁,阳光不停地倾泻
接下来的日子,我看着它的触角
越伸越远,像要把我
拽进它那小小的阴影中
我无法制止起哄的灰尘
一点点覆盖旧物,我甚至
已经忘记,曾在此生火做饭
读诗,往围墙外张望。我容忍
它寂静地生长。直到秋日
它完全侵占我的阳台,并结出黑果
往前走,还能怎么样
许许多多的事情
不久前还像稻浪般翻涌
现在已无声无息,安安静静
坐下来,讨论记忆吧
蝉还在凉风中叫唤
吵醒清晨,阳光洒落街道
还记得一条路昨日的光景吗
有孩子踩着调皮脚步
小水洼泊着云影,春风抱着
满树嫩芽和鸟鸣。黄葛的叶子
渐渐地,铺满了一条街道
我再不想做冒险的事情,那时候
父亲已经病了,身体里堆满落叶
他身后的落日,多像父亲桌前的血迹
很多事物,走着走着就停止了
风吹过街道,温软,凉薄
逝去的渐渐清晰,阳光如临深渊
仅仅片刻,我又难过了一回
我曾独自走过林阴道,我已记不清
那条路的名字。那时虫鸣
像光线的晦暗变化——
香樟的叶子在风中飞
我的脚踝早已被落叶淹没
慢慢地走,随手抓起一片
像在拈阄。那些陌生的植物
在晨光中摇晃,眩晕
它们的苦涩果实,我不曾品尝
陌生人怎样走过,被我忽略
一只鸟儿在干净的小路
迈着小碎步,有时又飞成一片落叶
走在和故乡有关的街道上
意杨树下的凉阴,契合内心的沉默
几只麻雀飞到公路上,跳动
私语几声,又被轰隆隆的车鸣惊飞
在危险的领域,它们追逐嬉戏
就像鲜衣怒马的少年,向道路
索要远方,曾经火中取栗
这世界,秋风缓缓吹拂
偶尔凉薄,凝滞,车辙和人影
陷入空蒙。那时我们还不明白
道路若悬崖。用镜头理解
磅礴的幻境,忠于美德
忠于噩梦里的痉挛。来来回回的路上
唯有鸟与风
漠漠轻云向山中小寺飘去
几声鸟啼,如同我们漂浮的记忆
脚步声有多静,类似堤上的柳树
轻摇它的指针。湖水的镜面
被柳絮反复修饰,阳光撒下钻石
会有一艘渔船被水缠住
会有几只白鹭,啄食着云朵
如果我们就此离去
什么也不记起,潮水缓缓
漫上来,一些昆虫、花朵被带走
一些事物无声涌上来
我听见它们的疑惑,恍惚
摇摇同样易折的肉身,不说话
天一下子就黑了,一阵大风吹过
带走,这充满隐喻的瞬间
秋水潺湲,带走落水之物
亲爱的,它能带给你的还有多少
一丝丝凉意,滑过脚踝
酒杯碰撞的声音,那么轻
像小小的栾花,从枝头驶离
船已出发。一只鸟拂过的夜晚
很多细节都轻若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