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象下山（下）

柴兴志

去年，我被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故事委员会评为“中国好故事作家”。在好多人眼里，故事要比纯文学低一个档次，我不想拿故事去跟纯文学比较，我只想讲讲故事的社会作用，大家都知道“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下里巴人，和者甚众”。我们故事作家就是为大众创作的，写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好故事，通过故事宣扬社会正能量，因为读者众多，所以涵盖面广，影响力大，比起单纯说教来，其作用不言而喻。繁荣故事创作是我们每一个故事作家的责任，众人拾柴火焰高，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故事委员会的领导下，让我们的好故事层出不穷，让更多的读者看到，读到好故事。

五、自作自受

大象进了二货家的院子里，屋里屋外一顿践踏。这时也忙坏了老专家，他生怕大象到处践踏伤了人，和队员一起组织村民们向村外庄稼地里转移。黑旋风正要下房去帮忙，却见小象从二货家走了出来，站在街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似乎很失望地向村外走去。大象们还要接着吃玉米，也没心思到处践踏，跟着小象一起出了村……

象群报复过后，黑旋风疑虑重重，如果二货没有伤害过小象，小象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老专家告诉黑旋风，大象是一种智商很高的动物，它们既懂得感恩，也记得住仇恨，如果有人伤害了它，不论过了多久它们都会记得。国外有一次马戏表演，一头正在表演的大象突然从台上冲下来，冲进观众群里把一个男人踩成重伤，幸亏大家紧急救护那个男人才保住了命。人们都不明白一贯温顺的大象为什么突然发疯伤人，而且它身边有好多人，为什么偏要冲进人群里踩伤那个男人？过后，还是那个受伤的男人想了起来。十年前他曾猎杀过一头母象，还把它的小象卖给了马戏团。马戏团长也想了起来，当年正是从这个男人手里买下了小象，十年过去，小象还牢牢地记得杀母之仇，当它在观众中发现了仇人，便不顾一切地冲下去复仇。

黑旋风明白了：“您是说二货伤害过小象？”

老专家点点头：“我估计是这样，象群糟蹋了二货的玉米地，为了教训一下象群，他才下了套子，下套子的时候很可能被小象看见了，当时小象不知道他蹲在那里做什么，大概是想找他玩耍，一跑过去就被套住了。”

黑旋风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二货那家伙可就危险了！我得去找二货谈谈，让他到外边去躲一躲。”

此时，二货正看着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的家欲哭无泪。他怎么也想不通，大片的玉米地象群不去，一下山就跑进了他家的玉米地里，村里这么多人家象群也不去，专门来毁了他的家，二货觉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呀！

二货正怨天尤人，黑旋风进来了，看看这个破烂的家，黑旋风正颜厉色地问二货：“老实说吧，小象是不是你套的？”

二货赶紧摇头：“不是不是。”黑旋风冷笑：“不是？你院里晾衣服的钢丝怎么不见了？”

“锈了，我给扔了……”黑旋风喝道：“别编了！我问你，你下套子的时候是不是被小象看到了？”二货一时没反应过来，先是点点头，马上又摇起头来。黑旋风点点他的脑袋：“你怕警察抓你是吧？告诉你，那也比野象再来找你强，小心它们要了你的命！”

看二货还是不认账，黑旋风把老专家讲的大象复仇的故事讲给了二货，二货一听慌了：“那、那，是不是小象认错人了，我可真倒霉呀，我外地又没亲戚，能躲到哪儿去呀？”黑旋风想了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干那事瞒是瞒不住的，现在躲出去是畏罪潜逃，我看你还是先去森林公安投案自首，回头我给你找个地方躲躲。”二货假装生了气：“套子又不是我下的，自啥首？我有家有业的，凭啥躲？”黑旋风警告他：“该说的我都说了，出了事可没有后悔药吃！”

黑旋风走了，二货总觉得这是黑旋风忽悠他，什么大象复仇，它们闯进自己家的玉米地，是因为它们下山途中一定会经过那块地，闯进自己的家也是偶然，当时大家四散逃跑，小象恰好就盯上了自己。至于给小象下套子，死活也不能认账，政府在村里做过宣传，野象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猎捕杀害它们是要判刑的。

二货越想越怀疑这是黑旋风在给自己下套子，自己进了监狱，他倒落個破案立功。哼，想得美！

自我安慰了一番，二货还是害怕野象再找上门来，他花钱找人加固了大门，屋子也改装了防盗门窗，为了双保险，后院墙边立了个梯子，实在不行就跳墙跑。

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野象没到村里来，二货放了心，更觉得自己的想法英明正确。早晨起来，二货听到自己家大门外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这人想干什么？要有事就敲门嘛！二货拉下门插推开大门，门前站着的竟是那只小象！

二货整个人惊呆了，想跑挪不动腿，想叫叫不出来，泥塑木雕般地僵在了大门口。小象一鼻子甩过去，正甩到二货的胸口上，把他打了个仰面朝天，这一下倒把二货打醒了，急翻身爬起来往屋里跑，没跑两步就被小象追上，一鼻子又把他打了个嘴啃泥，二货爬起来再跑，又被小象的鼻子卷住了衣襟，二货忙甩掉衣服金蝉脱壳，趁着小象还没反应过来，正在乱甩乱踩那件衣服，二货猛蹿几步冲进屋里，“咣”的一声关上了防盗门。

小象听见门响才发现二货逃进了屋里，扔掉那件衣服追到了门口，“咣咣”地撞起防盗门来。二货一边颤抖一边给黑旋风打电话，一说话才觉得胸口疼痛难忍，拿手一摸更是疼得厉害，感觉是被小象把肋骨打断了。

六、悔过自首

黑旋风正跟老专家研究二货的情况，商量要不要报案，突然接到了二货的电话，听到了二货的求救，又听到了电话里“咣咣”的撞门声，急忙告诉二货：“屋里太危险，快上房顶！”

二货一听就犹豫起来，他不是不想上房顶，而是肋骨疼得厉害，喘一下气都跟刀扎似的疼，怎么往上爬呀！

小象的撞门声越来越急促，性命攸关也顾不上疼了。二货把椅子放在桌子上，艰难地爬上去打开天窗，探出了半个身子，咬紧牙关用力一蹿，终于上了房顶，这一下碰到了肋骨，疼得他满脑袋是汗，趴在房顶上再也不能动了。梯子被架到了后院墙上，二货没办法下来了，爬到房后跳下去吗？就算不摔伤，也很有可能被断了的肋骨扎坏内脏，现在只好等待救援了。

小象进村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老专家估计它是自己溜过来的，当时象群没有发现，一旦象群发现小象失踪，很可能要进村来寻找，到时候事态可就严重了。老专家安排人去山脚下监视象群，黑旋风爬上了自己家的房顶，招呼二货想办法下来，结果听到二货断了肋骨的事也傻了眼。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小象麻醉，老专家叫来了兽医，兽医装好麻醉枪，悄悄走到二货家院门外，借着院墙的掩护探头一看，小象正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撞门，瞄准了一枪打过去，正中小象臀部。小象疼得一抖，停止了撞门，四下看看没发现什么，回过头接着撞，眼看门已经被撞得变了形，小象撞门的力道越来越小，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没一会儿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黑旋风急忙搬来梯子，把疼痛难忍的二货救了下来，让人送他去医院。还有一项紧急任务就是尽快把小象运到山边去，老专家急忙召集队员，从村里开来一辆农用车，十几个身强力壮的队员和村民拿来扁担绳索，大家扛的扛抬的抬，把小象抬到了车上。

黑旋风和老专家带着队员们上了车，兽医带了解药，想把小象放在山根儿底下打解药，大家就可以安全撤回了，车子刚要出发，老专家接到了电话，山边监视的队员报告，象群已经下了山，先在玉米地里转了一阵，估计是在寻找小象，现在正一路搜寻向村里走来！大家都大吃一惊，糟了！如果在村里跟象群遭遇，让它们看到小象在车上，就会认为小象已经遇害，村里肯定要遭到一场浩劫！

老专家一时没了主意，如果把小象从村子的另一头运出去，绕个圈子再送到山边也可以，可是象群还是会顺原路进村来找，找不到很可能会大发脾气。要命的是，现在撤退村民已经来不及了！紧急时刻，黑旋风突然想起小象被套时的惨叫录音，上次不就是用录音把象群引开的吗？黑旋风马上把想法告诉了老专家，所幸录音还没有删除，黑旋风带上喊话器骑上摩托车，从另一条路出了村，老专家命令拉着小象的车紧紧跟上，争分夺秒朝山边驶去……

象群一边搜寻一边进了村，先到二货家没找到小象，大象们扬起鼻子呼唤着，开始到各家撞门寻找。村民们吓坏了，有的爬上房顶，有的跳墙逃跑，大象们看到了就追，村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正在危急时刻，山边响起了一阵阵小象的惨叫声，象群立即停止了行动，为首的母象一声嚎叫，撒腿就往山边跑，象群呼呼啦啦地跟了上去，一眨眼就出了村。

小象被送到了山脚下打了解药，跟野象群汇合了，黑旋风跟老专家顺利返回。现在的危险解除了，往后可怎么办呢？老专家给政府提出了建议，那就是彻底解决人象争地的问题，把山边的村民搬迁安置，把山林里开垦的耕地还给大象，大象吃饱了，自然就不会到处去觅食了。

搬迁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只怕小象不依不饶，再来找二货报复，只盼着小象经过这次麻醉折腾就此罢手。二货还在医院里，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就算很快能出院，也要给他找个地方暂住，先看看小象的动向再说。

黑旋风正打算去看望二货，恰好政府给受损农户的补偿发下来了，黑旋风带了钱来到医院看望二货，哪知道经过检查，二货的脊椎也被小象的鼻子打错了位，像个僵尸一样固定在床上。二货接过了补偿款，眼泪哗哗地流下來，呜呜噜噜地说：“小象是我套的，快替我给森林公安打电话，我悔过，我自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