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鹏
写下这个标题,连自己都不禁莞尔一笑。事实上,我最厌恶也最害怕的就是米虫。说厌恶,是因为我一旦发现做好的饭里有米虫,即使再饿,也咽不下一口;说害怕,是因为尽管米虫很小,可是它们软软的身体已经足以令我胆战心惊。只是因为自己对大米,尤其是盘锦的大米情有独钟,所以希望自己要像米虫一样,幸福扎根在大米之中。
从小我是个一日三餐无米不欢的女孩,即使家里做了好吃的包子、饺子、馒头等,我也还是捧一碗米饭照吃不误。小时候,妈妈曾无奈地说:“干脆你变成米虫好了。”变成一条米虫也不错,整天躺在米堆里吃个够。庆幸的是,作为土生土长的盘锦人,在母亲的呵护下,顿顿吃的都是盘锦盐碱地产出的优质大米,我觉得做一条幸福米虫的梦想也算成了真。
盘锦地处九河下梢,地势平坦,属温带大陆半湿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具有充足的河水灌溉,土壤偏碱性,极适合水稻生长。我的家乡盘山,却并无山,一出家门,便能看到辽河水滋养的一望无际的沃野。
小时候,土地还没有包产到户,每到春季,稻田里都是干活的农民,男人们挑秧,女人们插秧,放了农忙假的姐姐们也会加入到插秧大军中。每天三四点钟,人们就要下田干活,由于起得太早,晌午前需要加餐。那时候,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艰难,有的带点锅巴,有的带两塊面包,还有的是由家人送饭到田间地头。那时候,我常常被妈妈差遣去给姐姐们送饭。走在窄窄的埝埂上,一会儿抓只小青蛙,一会儿折串槐花,一会儿用树枝拧只口哨,很是快乐;走累了,就随手劈点儿蒲草嫩叶,编一个小坐垫歇息片刻,惬意极了。在大片的田地和满地的人群中,找到姐姐们不容易,第一次我没能将她们的给养成功送达,饿坏了的姐姐们回家后把我狠狠训了一顿。
我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生产队的大喇叭里天天喊着的口号是“不插六月秧”,可往往六月中旬还插不完秧;秋收后,农工们天天夜战,可总是快过年了还脱不完谷。老师总是对我们说:将来祖国实现了四个现代化,农民种田只需一按电钮就成。那时候觉得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三十年后的今天,在盘山大地上,已经实现了水稻生产全程机械化。经过技术革新和改良,盐碱地上种出的水稻亩产更高,口感更好。有一位可亲可敬的老人——田守诚,他将人工繁育蟹苗变成现实,使稻田养蟹形成了规模化、产业化,实现了一水两用、一地双收。如今,中华绒螯蟹与蟹田大米成为盘山的一张名片,盘山县成为“中国河蟹产业第一县”。
水稻全身都是宝,稻茬可还田,能够培肥地力;稻草可压缩成草块,或出口,或送到造纸厂、牧区;稻糠可饲养畜禽。记得小时候,我和姐姐们常常坐在炕上用稻草搓绳,把绳子缠绕成或如圆球或如鹅蛋的绳团,两只小手黑黑的,却沾着稻草的香味。搓好的草绳被我们打成草袋,卖钱贴补家用。
如今,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节假日总要和家人一起去各个城市走走看看,沿途的风景虽然让人流连忘返,可饥饿难耐时却没有家乡黏糯的大米饭来温养我的胃,所以每次都是归心似箭地踏上返家的路。
眼前时常会重现这样的场景:在秋日的夕阳中,一堆一堆的稻捆横竖成行整齐地排列在田间,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挎着小竹篮,跟小伙伴们一起快乐地捡拾那些被遗漏在镰刀下的稻穗儿,那些稻穗或许会变成餐桌上的米饭,或许会成为灶坑里余火烧出的米花儿,阳光下,小姑娘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细、越来越长……
当大米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愿意永远做一条幸福的米虫。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