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硕豪,王秀芳
(1.兰州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甘肃兰州730000;2.兰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甘肃兰州730000)
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实际上是一个庞大的思想体系,包括了行政者所要掌握的理论知识”[1]243。钱学森以一个科学家的理性视角对21世纪信息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进行了系统思考,论说常带哲理,思想迭见新意。自科学社会主义创立以来,关于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不一而足,各具风格。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所具有的理论逻辑力量,使其在当今仍然焕发出强大的理论生命力和现实穿透力。在纪念钱学森先生逝世十周年之际,本文拟对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进行多层面的考察,为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向效能型转变提供理论借鉴。
“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2]541,这是马克思对他所处时代社会形态所作的科学判断,正是在世界历史观念的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共产主义的社会形态,但是他们没有根本解决“怎么从一国一国过渡到世界大同”的问题。钱学森深化和发展了世界历史学说,做出了21世纪的社会形态是世界社会形态的重要判断,“今日的世界——地球村,就应界定为世界社会形态”,它是“人类社会进入世界大同的共产主义时代之前所必须经历的一种社会形态”[3]391,钱学森认为“这是我们考察一切问题的基础现实”[4]461。
“离了信息网络,现代全世界规模的市场经济就无法运转”[5]439,21世纪的经济社会形态是“信息经济”[4]461-462。他肯定信息网络的工具价值,强调“科学技术体系及信息网络”[6]364是信息经济中不可替代的重要组成部分。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前瞻性地预见到信息化可能带来的负面效应,如“泛黄”[3]373问题、病毒问题等等。“在建立我国信息系统网络时,一定要对坏人、不法分子有防范,决不能没有对付他们的措施。”[3]312-3131991年8月,当他读到关于电脑病毒的文章时,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写信给当时的国防科工委科技委主任朱光亚以及副主任聂力,建议研究“如何把防毒治毒措施实现就构筑在我计算机信息系统中”[7]100。另外,他还较早提出了信息网络的法制化问题。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是应对信息全球化机遇和挑战的重要产物。21世纪的政治社会形态呈现“多种政治制度并存”[5]238,但斗争依然是主旋律。在钱学森看来,世界经济的一体化并没有消除政治差异,世界依然存在政体和发展程度的差异。而在多种政治制度中,“我国的社会主义政治制度是先进的”[8]76,“是有优越性的”[8]58。其先进性除了民本性外,还在于社会主义所具有的整体性优势。各种政治制度、各种民族和信仰、各种集团的统治者按其自己信仰的世界斗争观,经营世界战斗力,智力战是主要模式。这种政治差异性和斗争性决定了中国实现社会主义国家科学管理与效能建设的迫切性。
信息经济、政体差异与智力战的现实共同交织出21世纪世界社会形态的空前复杂性。世界社会形态理论既包含了钱学森对当今世界发展趋势的科学洞察,也包含了他对国际竞争内涵和样态的把握。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就是为了“凸显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确保社会主义在与资本主义竞争中的优势地位”[11]370,是应对世界社会形态机遇与挑战的宏观设计。
“社会革命是社会制度的飞跃,是谁当家作主的问题”[1]452,钱学森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分析方法,以1949年以来中国社会主义发展中客观存在的问题和矛盾为突破口,作出三次社会革命的重要判断。第一次社会革命虽然“使中国能自主地走自己选择的道路”,但是“‘黄土板结’的几千年旧债不能一时还清”[3]196-197,我国依然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存在很多深层次的矛盾。在钱学森看来,导致这些问题出现的主要原因有:一是缺少宏观整体思维,部门分隔;二是“目前国家部门短期行为极为严重,后患甚大”[8]274;三是国家领导干部思想落后于时代的发展。这些从根本上说是由“两千年封建社会和一百多年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引起的”[10]238。“我们是发展中国家,不是发达国家;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国家,不是资本主义国家”[3]34,钱学森对当前第二次社会革命中我国社会发展阶段的概括成为他对整个中国管理与建设设计的主要依据和现实基础。
“要为党和国家的长远规划提供有分量的意见。为此,不但要总结我们自己的经验,而且要总结世界各国的经验;不但要看到社会主义建设的第二步,也要考虑社会主义建设的第三步(共同富裕)。”[7]262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是以第一次社会革命所遗留的问题为背景,以彻底解决第二次社会革命中存在的主要问题为直接目标,以为第三次社会革命“做准备”[4]198所进行的探索。三次社会革命的判断是钱学森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下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产物,是钱学森在深刻理解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和把握社会发展走势的基础上对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的宏观对策性思考。
古今中外文化融通的学业背景拓展了钱学森的思维视野。30多年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不遗余力地学习,使他具备了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方法洞察和解决国际国内问题的能力。从小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耳濡目染使他拥有了卓越的形象思维和整体思维能力,同时中国文化所富含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意识以及近代中国积贫积弱的社会现实塑造了他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民族忧患意识。在西方发达国家20年的工作学习经历,使他不但掌握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箭导弹技术,还培养了他近代科学所具有的还原性思维特点。作为系统科学“中国学派”的开创者,初创期他已经对系统科学的科学性和应用有深入了解。回国参与早期导弹和卫星研制的过程使他对从战争中孕育的大兵团作战形式组织的“两弹一星”巨大工程的优势深有体会,而且在中国工作数十年的经历让他对中国发展的诸多问题有深入了解。正是这种古今中外融通的学业背景和工作经历,使得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具有鲜明的前瞻性。
毛泽东认为:“任何国家的共产党,任何国家的思想界都要创造新的理论,写出新的著作,产生自己的理论家,来为当前的政治服务,单靠老祖宗是不行的。”[11]109基于当时世情、国情的发展特征,钱学森提出我们一方面要“重视过去的经验及规律,为今日之用”,另一方面要“抓过去没有的情况”[4]198。在综合古今经验的基础上,他提出了科学技术立国的战略。“一个国家如果到了二十一世纪仍不能以科学技术立国,就不能在世界之林立足。”[11]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就是他科学兴国战略最重要的设想。
国家管理建设的理论与实践之间存在两种深刻的张力:一是本土性国家管理建设实践与普世性国家管理建设理论的空间张力;二是本应超前的国家管理建设理论却实际上滞后于国家管理建设实践的时间张力。这种空间张力和时间张力共同影响了一个国家的发展特色和发展速度。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作为21世纪中国科学发展的设想,是一个内容极其丰富的思想体系,其理论框架(如图1)涉及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精神文明建设、政治文明建设和地理建设等四大领域,九大建设的核心内容,其突出的社会主义特色和时代特色为当今中国管理与建设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参考。
图1 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基本框架
文明社会发展的进程,在很大程度上充分展示了人的主体性规律,反映了人的价值日益受到重视、弘扬、确证的客观过程。“天下国家之大务,莫大于恤民”,民本思想是我国珍贵的政治遗产,但在民本理念与剥削制度“二律背反”的政治生态下最终只能是“口惠而实不至”的政治空想。马克思、恩格斯揭示了人民群众是社会发展的真正推动者的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以人为本”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执政理念。
钱学森社会主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的一个鲜明特点,即始终把为人民服务这一重大主题贯穿到从政治到生态的全部研究活动之中,具有深厚的历史唯物主义人学价值蕴涵。这一科学命题无疑彰显了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的理论品格,也是资本主义制度与社会主义制度的根本区别。“在资本主义国家是为了资本家们的利益去管”[13]219-220,“社会主义制度下,一切是为了人民的幸福,人民是国家的真正主人”[1]101-102。民本理念在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中体现为人的全面发展理念。
马克思主义提出了人的全面发展目标,但由于社会发展条件的限制,在现有的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文化教育的发展,其受众和覆盖范围都还远没有达到全面的程度。钱学森不但提出“整个社会主义建设都是为了人的全面发展”[7]316,并且对如何在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中落实人的全面发展理念提出了诸多有建设性的构想。对于人的体力发展,钱学森主张发展四大医学,其中第一医学主要功能是治病康复,第二医学主要用于防病保健,第三医学主要用于修补残疾,第四医学是提升人体功能——益智强身。“愚昧与无知是搞不成社会主义的”[13]140,对于人的智力发展,钱学森主张发展教育科学,提倡面向所有适龄儿童的大成智慧教育。为了给人民提供更好的生态环境,钱学森主张进行地理建设,提出了山水城市的建设主张,等等。这些建议与主张既是对马克思主义人的全面发展思想的继承,也是钱学森在世界社会形态背景下对这一思想的发展和创新,为如何从操作层面实现人民的全面发展提出了新的思路。
恩格斯指出:“一个新的纲领毕竟总是一面公开树立起来的旗帜,而外界就根据它来判断这个党。”[14]31中国共产党是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政党,是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肩负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大使命。在钱学森看来,“我以前一直强调社会主义中国的一大优势在于中国共产党”[9]370,作为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领导核心的中国共产党,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提升自身的领导力建设。
钱学森认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是无产阶级的“锐利的思想武器”[13]484,是中国的“所长”[1]365。他把马克思主义哲学比作“大炮”,认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只有“放大炮”,才能解放思想,“才能摧毁陈旧的构筑”[1]329,他提出“一定要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科学理论研究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导理论,以设计出尽量正确的实施方案,力避走弯路,减少损失”[5]208。
为了实现共产主义的目标和应对国内外空前复杂的“斗争”局面,中国共产党必须注重提升自身的领导力。他主张发展马克思主义领导学,在《现代领导科学与艺术》等相关著作中,他为科学提升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力提出原则性建议和实践性路径。在他看来,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力提升应该重点解决四个问题。(1)定位之惑。在空前复杂的世界社会形态下,要使中国在国际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必须用科学要素保持中国共产党的底色。以马列主义为指导思想,以共产主义为价值追求,这是共产党与其他政党的主要区别之一,也是保证“我国会主义政治制度是先进的”[8]76的重要前提。提升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力必须在保持本质性特征的基础上进行先进性建设。中国共产党作为国家的执政党,要提升国家整体管理和规划领导力、战略布局领导力。(2)机制之难。“领导工作赋予科学涵义的重要性,意义十分深远重大。”[7]405在体制构建上,他提出了“行政系统工程”的建议。从工具使用上,提出了合格的领导干部必须掌握现代科学技术,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工程技术和其他应用技术等。钱学森强调的是综合概况,重在科技发展趋势。从知识构成看,钱学森认为应学习和掌握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世界知识(包括地理、经济、政治、文化以及历史情况)以及战略战术(“领导学要重视军事思想和军事科学”,也就是“要打仗,工作即战斗”[7]405)等等。(3)权力之分。钱学森认为战时高度集权,和平时期要微观放权。在建立严密的各级组织体制的前提下,各级领导干部要各司其责,不能什么都请示。但是这种权力是有限定性的,必须在坚持国家的整体性和中央的权威性下因地制宜。(4)用人之争。钱学森认为用人问题是领导学的一个重要内容,而且“这是一个非常复杂而又关键的问题”[7]405。用人不能只看文凭,强调党员干部要科学与文学艺术修养兼具。用人要联系政治体制,职务工作岗位切忌终身制,要有战略眼光、预见性等等。
在钱学森的国家设计理念中,非常注重国家政策的长远性和持续性。他非常赞同时任国家副主席王任重的观点,进行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规划,“中国共产党要看到国家的未来,考虑五十年后,百年后,以至一千年后的中国和世界”[15]38,针对“现在我们国家对十年、五十年后的事似无力顾及”[8]231,钱学森认为这对社会主义建设非常不利,指出“目前国家部门‘短期行为’极为严重,后患甚大”[9]274。他提出要用“历史唯物主义和社会系统工程”[15]401方法增强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中的预见性。他提出第六次、第七次产业革命理论,并对草产业理论、沙产业理论、林产业理论、农产业理论,以及以改善人民体质为中心的医学、保健学、老年学等进行了开拓性研究。对于城市学的研究引导了中国城市向科学化发展,“一城多辅”的改造建议对于北京等大城市的协调发展有重要参考价值,山水城市的倡导引导中国城市建设向生态环保方向发展,农村集镇的研究对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有重要启示。鉴于当今经济社会形态的特征,他倡导进行金融经济学、生产力经济学研究。他在20世纪80年代就提出要加强国防科技研究,提出要注重对信息化战争背景下一体化战争模式加强研究,并提出军民融合的国防科研发展思路。为加强思想控制,他提出行为科学研究、精神文明学研究等等。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鲜明的前瞻性特征是在保持中国特色基础之上的科学展望。
钱学森坚持整体论的辩证唯物主义观点,他认为“有了整体的理论就可以站得高,看得远,也就可以辩证地解决世界一体化与保持固有特色的问题”[15]516。
“社会主义中国是一个整体,不是分散各自为政的省(市、自治区)的集合。”[7]14“我们考察国家问题必须从大局着眼”[4]513,坚持宏观整体思维是钱学森对于国家管理与建设坚持的重要原则,正视“改革开放的实际与人们思想意识的差距”[4]251是他坚持整体论考察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大局得出的最重要结论。钱学森的总体设计部构想,以“加强国家计划性,缩小企业的自由度,增强社会主义的整体性”为目的,其核心思想是把“11亿多人民的集体就组织成为一个钢铁的实体,而且是以最高效率工作的,无敌于世界”[7]162。
四大领域,九大建设的顶层设计是钱学森坚持宏观整体思维的最重要体现。“四大领域”是各自独立的小系统,物质文明建设是基础,政治文明建设是前提,精神文明建设是灵魂,地理建设是保障和条件。四大领域,九大建设统一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完整系统,它们之间相辅相成、互为补充,又共同服务于社会主义建设这个全局和整体。同时,四大领域,九大建设又要求结构分化的基础上实现功能耦合,通过创造条件促使部分与整体实现辩证统一,进而发挥出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整体效应。钱学森四大领域,九大建设的设计是对当前我国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科学发展的探索,也是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目标和任务认识的深化。
钱学森所谓的科学方法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发展的结合,一方面,他重视自然科学给人们带来的理性论证方法;另一方面,也非常重视现代管理科学发展所带来的对国家发展的促进作用。只有综合运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发展成就,才能实现国家管理效能的提升。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是他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少的人力、物力和投资,最有效地利用科学技术最新成就”[1]159,找到“最适合我国国情的、充分利用现代科学技术的国家功能结构体系”[1]149的重要尝试。
“我们该做的事是用社会系统工程的方法去促进生产力的发展。”[7]99它契合了“综合与普遍联系”的中国文化特点,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密切相关”,“能为社会主义服务”[4]434。“系统科学这个部门将极大地加强人们直接改造客观世界的能力,在中国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做出贡献。”[8]82他用系统观考察和思考整个中国社会主义管理与建设问题,主张构建社会主义法治、思想、文化、医疗等系统工程,并提出运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综合集成法对国家重要决策进行科学论证。钱学森强调科学技术对于国家的重要性,提出“第五次产业革命+科学技术业!用30年赶上世界先进水平!”的口号。为提高中国的科技实力,钱学森主张发展科学学、科学组织学等,重视科技人才的培养和科学理论的先导作用。
“现在世界上的确出了许多新事物、新情况,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时代没有,轮到我们来总结、概括。”[10]480不同于马克思、恩格斯等思想家从经济发展的角度对社会主义国家发展的宏观展望,也不同于列宁、毛泽东等政治家从意识形态角度对社会主义国家发展的指令规划,钱学森从系统工程的角度,对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进行了全方位设计和规划。他吸取了毛泽东、邓小平等政治家在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经验教训,更加入了现代科学发展中的技术因素,所以无论是方法还是内容都有很多创新之处。
马克思、恩格斯以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为指导,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这一理论在后来的1848年革命和巴黎公社起义中得以丰富和发展,特别是苏联、东欧等十几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证实了的确存在跨越“卡夫丁峡谷”的现实可能性,但是在随后的社会主义建设中所出现的模式僵化、经济落后等问题,却证伪了经济基础也是可以跨越的设想。19世纪五六十年代,许多社会主义国家不得不开始探索独立发展之路,中国此时也开始了“摸着石头过河”的社会主义新征程,虽然出现了诸如“布拉格之春”的短暂辉煌,但最终这些探索大都折戟沉沙。纵观各国探索的失败缘由,虽有其特定的主客观原因,但缺乏严密、有预见性的方法指导亦是其中的重要原因。
“我们总要把社会主义建设引上严密的、科学的道路,以求有预见性。不能老是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1]34钱学森在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设计的过程中,始终坚持两个基本原则:社会系统的概念要落实;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综合集成法。这是他基于现代科学技术发展以及社会主义建设运行轨迹进行科学分析所提出的重要命题,精辟地揭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逻辑定则,确立了把握中国社会主义发展设计的思考测度,彻底冲决了先前社会主义建设中盲目性的思想藩篱,为我们提供了新的社会主义决策分析工具。
1.社会系统工程为中国社会主义国家规划提供了整体性认识视角
系统思想生发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普遍联系观点,钱学森在此基础上,继承和发展了邓小平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思想,提出把组织管理生产的能力和社会协同作为生产力中的新增要素,创立了系统科学的“中国学派”。“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引下,系统思想与方法是认识客观世界、改造客观世界的一个锐利武器”[1]482,他主张把系统思想应用于国内外重大复杂问题的研究。
“系统工程是组织管理的技术”,社会主义系统工程是以“设计出一个好、快、省的全国长远规划和短期计划”[16]229为目标,以运筹学、控制论为工具,是集科学技术创新、组织管理创新与体制机制创新于一体的综合集成应用组织管理技术。系统工程是对“两弹一星”巨型工程经验的总结和拓展,可以有效解决我国传统行政中部门分散,难于协调统一的难题。钱学森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就提出“我们要用系统工程去攻现代中国第二次社会革命出现的问题”[3]348。他多次呼吁党和国家要重视并真正把系统工程方法用到国家事务的管理中去。这一重要论断,确定了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学类型的本质规定性,构成了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学设计的基本原则。社会主义建设系统工程的提出,不仅意味着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现代化的发展要求,而且必然推动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从传统型向现代化发展的历史嬗变。这一思想的深刻之处,就在于运用系统观的思考准则,深入考察和揭示世界社会形态下中国社会主义管理和建设运动图式。应当说,关于社会系统工程的分析范式,构成了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的理论枢纽,体现了他对于社会主义内在运动规律的科学把握。上层建筑发展有其固有的运动规律,钱学森主张充分利用现代社会条件和科学技术手段,与人类智慧的积累,特别是与中华文明的特殊智慧结合起来,在尊重社会发展规律的前提下,着力解决当今中国社会主义管理和建设中面临的特殊复杂的问题。
社会主义系统工程思想因其丰富深邃,得到当代很多政治家的认可。江泽民同志说,系统工程“可以使我们学到一种处理任何工作、思考任何问题的方法,把方方面面都想到,处理得更周密、更完整”[17]。习近平指出,全面深化改革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加强顶层设计和整体谋划,加强各项改革关联性、系统性、可行性研究,他在对生态文明建设、党的建设、教育改革等方面都倡导要用系统思维来推进中国改革的全面深入。
2.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综合集成法为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提供了方法指导
方法论是一种以解决问题为目标的理论体系或系统,通常涉及对问题阶段、任务、工具、方法技巧的论述。战略问题是一个政党、一个国家的根本性问题。国家大政方针必须在科学方法的指导下才能做出具有前瞻性、科学性的战略决策。1949年以来,国家重要制度战略的制定大多是定性研究方法的结果。由于缺乏严密的定量方法的佐证,我国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出现过很多决策失误,严重影响了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进程。在吸收历史经验的基础上,钱学森主张将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综合集成法(以下简称“集成法”)应用于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
“在定方针时居高远望,统揽全局,抓住关键”,“在制定行动计划时又注意到一切因素,重视细节”[4]360是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的重要战略目标,集成法是有效实现这一目标的科学方法。他主张充分利用“计算机科学技术、人工智能技术、作战模拟技术、思维科学、学术交流经验,加上马克思主义哲学”,“把人类几千年来的智慧成就集其大成”[4]360。集成法在国民经济的应用通常包括以下几个阶段:第一阶段,收集情报和分析情报。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收集相关信息,通过计算机等现代科学技术实现远距离的瞬时传输和分类整理;第二阶段,建立模型和初步统计分析。由专家团成员根据相关问题建立数学模型,按照模型对收集到的信息进行甄别、分析,初步提出相关问题的解决方案;第三阶段,应用执行和信息反馈。通过应用实践检验决策的科学性和实用性,随时把执行情况反馈给专家团以修正模型,并进一步提出改进措施。通过这种高度智能化的人机结合体系,成功实现人脑的扩展和延伸,可以随时对国家重大工程的实施情况及时监控和实时反馈,对提高国家行政机制的效能意义重大。戴汝为等[18]认为:“这个方法成功之处就在于发挥这个系统的整体优势和综合优势,为综合使用信息、实现‘信息→知识’的层次跃升提供了有效的手段。”钱学森认为,大成智慧工程是中国赶超资本主义先进国家的“王牌”,为新时代新型智库建设,做好大数据环境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施效度的反馈与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
1.物质文明建设:把人民体质建设创造性地提升到与经济建设同等重要的地位
“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应该包括两个方面:物的方面和人的方面。”[19]150钱学森肯定了经济建设“是国家之根本”[8]150的意义,同时他创造性地提出了人民体质建设,并把它置于与经济建设同等的地位。人民体质建设是依托信息技术,借助医学、教育、体育、饮食等多种手段实现人的全面保健目的的重要倡议。钱学森关于人民体质建设的主张主要集中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建立人机结合的人民体质信息网络和新型医卫实体。人民体质网络具有强大存储功能,用于存储人民体质信息,它还具有更为智慧的诊疗功能,可以对病人的治疗提供建议。同时,要建立新型医疗卫生实体。一方面建立先进的诊断系统,为医生提供完整、有效、快速的诊断依据,另一方面也包括培养新型医生(综合医生、全面医生),他们既能“对病人通过对话艺术取得必要的信息”,又“能与卫生医疗信息网络对话”,然后“定治疗方案(包括中药、西药、针灸按摩推拿等手段)”[5]305。这种人民体质信息网络体现了现代信息科技所带来的优势,同时又体现出人的主体性、能动性特征,全面体现了钱学森的科技工具性思想特征。
第二,发展人体科学。钱学森认为在“民以医为天”的21世纪,人民的终身保健事业是“现代科学技术中的珠穆朗玛峰”[3]498,要“组织各方力量为社会主义人民体质建设服务”[20]210,主张发展人体科学。钱学森主张要用整体观研究人体,人体科学的任务是“研究人体的功能,如何保护人体的功能,并能进一步发展人体潜在的功能,发挥人的潜力”[21]。因此,人体科学是对传统以治病救人的时间上的延长(人的整个生命历程),范围上的扩展(生理、心理等多个层面)以及治疗上的革新(包括心理疗法、催眠术、音乐疗法等[5]305),这就要求我们把“西医药、传统医药等都用上,综合成大医学”[9]355。钱学森的人体科学主张是集治疗与保健、生理与心理等全方位、全过程的人的发展主张。
第三,老年学研究。钱学森从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关注老龄化问题,“老年问题是个国家的大事,也自然是人民体质建设中的大事”,于是提出了老年学研究。他反对国外老年学“谈消极面多,谈补救措施多”的研究范式,主张“社会主义中国要是老年人的乐园”,“研究积极的一方面”,“要使老年中国人也高高兴兴地能为祖国建设出力,发挥老年人之所长”[13]108,这是钱学森研究老年学的目的。保持老年人的工作能力就是老年学的重要课题。钱学森关于老年学的研究主张为中国应对即将步入深度老龄化社会有积极意义。
2.精神文明建设:提出文化建设的成败决定中国的“球籍”
精神文明建设虽然被赋予同物质文明建设同等重要的战略位置,但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在改革开放后相当长时间内却被不同程度地“忽视”。鉴于精神文明建设对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的重要作用,钱学森主张进行精神文明学研究。思想建设是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如何解决“改革开放的实际与人们思想意识的差距”,钱学森提出构建思维科学、系统科学、社会科学、行为科学等多学科,新闻、报刊、广播、电视于一体的全方位的“思想政治社会工程”[1]430。
我国文化建设长期处于落后状态,中国文化软实力的短板导致中国在意识形态方面出现了诸多问题。在美国生活20年的经历,使钱学森认识到西方国家“统治阶级的统治,主要不是建立在暴力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统治阶级对于被统治阶级在意识形态和文化上的领导权的基础上,建立在被统治阶级由此而对统治阶级的统治所给予的‘同意’的基础上,这就给西方资产阶级政权带来了强大的力量”[4]243。他认为我们国家也要汲取这种经验和教训,重视文化上的领导权建设。他以“为了全人类”的博大胸怀,对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进行了深入思考。
“中国文化是强大的国力”[4]160,钱学森提出21世纪文化的发展,要以世界发展大趋势为考量,既要发扬光大祖国传统文化,又能“面向世界、面向未来”[7]349,坚持“用科学来审视过去的文化,用科学来武装现在的文化,用科学来探索未来的文化”[3]18的发展方针。“文化也会走向市场”[3]60,在他看来,精神文明建设可以起到维护意识形态安全的作用,其本身也兼具经济价值。钱学森提出运用企业管理形式去创造精神财富,主张发展“社会主义文化产业”。按照他的划分,当今最主要的文化产业有话剧及戏剧、音乐演出、舞剧、电视、广播、报纸、刊物、图书出版、旅游业、风景点区的经营、收藏业等14个方面。文化产业的经营不同于其他产业,必须做到在内容上“发扬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在经营上“政企分开”[3]408。在管理方式上,构建社会主义文化系统工程。钱学森关于文化建设的主张和建议肯定了文化发展对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重要社会意义和经济价值,也为从科学角度增强社会主义国家文化软实力提供了发展方向。
3.政治文明建设:突出“科学”和“系统”要素
马克思虽然没有直接提出“政治文明”的概念,但他却指出“物质的生活关系”是决定市民社会和国家现象的根源。在经历了改革开放以来物质文明的快速发展后,党的十六大提出“政治文明”的概念,这是一种本质上回归主体性的文明,强调每一个公民都拥有参与管理国家事务的权利。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是通过科学合理的制度安排和技术设计,提高非暴力状态下解决政治矛盾和冲突的有效性的探索。其关于政治文明建设的所有设计都是围绕“民治”为核心的设想,在他看来,政治文明实现的过程不仅是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而且是不断听取公众意见最终凝聚共识的过程,是在法治轨道上实现的社会共赢。“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就是要构筑这个完全人造的大系统或巨系统。”[7]14-15在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巨系统下,又分为政体建设系统、法律建设系统和民主建设系统三个领域。这三个领域在政策取向上相互配合,在实施过程中相互促进,在实际成效上相得益彰。
以国家总体设计部的倡导统领的政体建设系统,为国家决策科学化提供了路径参照。“微观放,宏观控”[7]530是钱学森对政体系统规划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钱学森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国家总体设计部的设想。国家总体设计部不是“权力机构”,是国务院的“参谋部”[1]34,它负责整个国家系统的运筹和规划,其运行机制遵循民主集中制原则,通过现代技术手段使“整个系统都浸泡在世界信息和我国人民群众的意见所形成的海洋中间,要从那里吸取养料”[4]445,因此国家总体设计部又可以称作信息统计总体设计部。按照所涉及的范围,总体设计部分为大小三级系统——国家级;国家部委级;省(直辖市、自治区)级[4]20,要求从省(直辖市、自治区)级逐级进行信息传递和指令执行。钱学森所倡导的总体设计部理念萌发于“两弹一星”巨型工程的实践经验的总结和拓展,总体设计部的设立对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而言,是“大课题”[4]385,是他及其团队工作的核心。总体设计部的设想是民主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钱学森认为民主集中制不仅是少数服从多数的简单松散的民主,而是不断通过科学手段最大限度反映民意的高层次的民主,是通过这种层级的传递、筛选、整合、修正、执行的动态运行实现民意的科学表达。
与此同时,法治系统工程的提出契合了我国法治化的发展要求。钱学森认为,“‘政治’也是讲法的,有了法,政治才走上轨道,不然难免出现‘无法无天’”[8]254的情况。为了避免践踏法律现象的再次发生,实现社会主义国家的有序化,钱学森提出必须用法治代替人治。1980年钱学森就提出了构建法治系统工程的想法,主张运用现代科学技术中的数理逻辑和计算技术健全完善法治,以实现对整个社会主义建设巨系统进行法律控制。钱学森提出的社会主义法治系统工程是一个涉及全方位、全过程的纵横交错的巨型工程,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做到,因此钱学森提出,法学现代化应该树立长远目标,“不能操之过急,人们观念的更新非一日所能毕其功”[1]260,我们应该分步骤、循序渐进地推进社会主义法治系统建设。
4.地理建设:前瞻性地提出国土管理薄弱环节的开发和生态环境的建设问题
钱学森在1987年就提出“作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方针政策,应该有长远观点,要看几十年、上百年,要看到二十一世纪,决不是只顾眼前,一两个五年计划”[13]21,因此他强调国家应该注重地理科学的发展,并从系统协调和整体优化的角度,提出地理建设的主张。他对我国国土开发薄弱环节和领土争议的问题提出了重要主张。
第一,对南海、西部大开发的前瞻性研究及建议。早在海南建省之前,钱学森就注意到了南海问题,他认为“我国过去未顾得上去开发南海诸岛,而周围一些国家因此有染指之念”[13]396。海南建省以后,钱学森曾在1989年致信时任海南省社会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的张思平,强调“(海南省)虽以海南岛为主,但似亦应包括东沙群岛、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及南沙群岛等”[13]97。钱学森指出我国要重视南海的开发。1989年,钱学森强调,南海“是二十一世纪我国战略要地”[9]151,“20世纪末21世纪初我们注意南面是对的。这个地方不稳,力量参差不齐。谁都想沾一点。中国南海要特别注意。今后几十年,中国的南海是矛盾的焦点”。1990年,他把南海的战略位置又提升到海南岛之上,“南海诸岛及广宽的南海海域,从国防上,从21世纪发展来看,其重要性决不次于海南岛,甚至比海南岛更重要!”[15]387建议中国政府应该重视南海并采取长远措施。钱学森十分重视现代科学技术和系统工程方法在开发海南和南海中的作用,他曾向多人强调科学技术在领土开发和管辖中的作用。
他还从国际政治学角度提出了“复兴丝绸之路”的主张。随着对中国地理科学研究的不断深入,钱学森提出“中国西部是中国发展潜力所在”[5]341。对于中国西半部的建设问题,他不止一次地强调要有长远眼光,要“看到2049年以至21世纪末”[15]389。他反对“中国西部”的笼统说法,认为它不准确,坚持要用“中国西半部”这个名词。“中国西半部有众多的少数民族,他们同亚洲西部、亚洲东南部国家的居民有共同的语言、文化传统,一旦中国西半部的社会主义建设搞好了,对他们必定有重大影响。这是世界社会主义的大问题!”[4]416他在1994年提出“要强调国际政治形态”,认为“可以用复兴丝绸之路来表达”[5]432,为后来“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奠定了基础。他除了对海南、南海、中国西半部、深圳地区进行了重点研究外,对台湾、香港、环渤海开发区、图们江开放问题及福建、上海浦东开发问题都有一定研究,这些研究对科学开发和管理国家领土提供了一种方案、一种借鉴。
第二,钱学森所主张的生态环境建设,主要是克服工业“黑色”文明的弊端,重点在生态制度文明和生态行为文明方面做出了初步探索。“要保持在中国大地上适于十亿以上人口生养栖息的环境”[13]21是地理建设的重要目标,钱学森主张对于中国社会主义生态环境建设要有长远打算,决不能急功近利。他的建议举措不纠结于局部的污染控制和生态恢复,而是树立长远和整体目标,根据我国现有资源环境现状,集节约、改造、发展于一体,以“森林覆盖率达50%;水土保持完好,无山崩,无泥石流”[4]256为初级目标,在自然条件基础上,加入现代科技因素,科学防洪、防涝、防旱、南水北调。为了协调东西部发展不平衡,钱学森主张大力发展交通,另外,对地震预报,发展水电、核电、风电,气象预报及人工造雨等也提出了改进措施。尤其是从科技发展的高度提出的发展“农林草海沙五种以阳光为能源通过生物生产的产业”[6]256-257等主张对当今生态文明建设有积极参考意义。
马克思曾说:“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决定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2]12-13钱学森以面向21世纪的长远思维、纵观全局的整体思维、论证严密的科学思维,对国家管理和社会主义建设进行了一系列规划和设想。他的规划和设想正确处理了顶层设计与分层对接、长期布局与过渡安排的关系,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和理论价值。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鲜明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内在品质,形成了关于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的科学路径和方法,开启了系统协调推进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的伟大变革。
马克思指出,科学“是历史的有力的杠杆”,“是最高意义上的革命力量”[14]602。随着科技在生产力中成为决定性生产要素,科技领域成为当今国与国竞争的主要领域。从1956年“向科学进军”,到1978年“四个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以及21世纪实施创新驱动战略,中国科技创新发生了整体性、格局性、历史性变革,但就整体而言,中国科技依然徘徊在“大而不强”的发展阶段。要想实现从科技“大国”到科技“强国”的蜕变,仅靠科研投入和产出上的增长远远不够,建立经过严谨分析考证、对社会伦理价值取向有兼容能力并具有一定前瞻引导性的科技治理体系至关重要。钱学森关于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为构建中国现代科技创新治理体系、提升治理能力提供了思想指导和路径参考。
第一,主张设立中央科学技术委员会。成立中央科学技术委员会是钱学森根据第五次信息革命以来科学发展的现实需求提出的重要主张。他所主张设立的中央科学技术委员会是“领导全国科学技术力量”[4]453-455,“管第一生产力”,“管发展”[3]202。为了突出科学技术委员会的作用,钱学森多次呼吁修改宪法,把中央科学技术委员会纳入宪法体系。“因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而科学技术又必须有全国统一领导,所以要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7]531这是为解决部门分隔、各自为政的“今天科技体制之大病”所提出的重要主张。中央科学技术委员会要发扬“两弹一星”精神(高度的革命觉悟、高度的组织纪律性、高度的科学性)领导我国的科学技术工作。在组织上必须发扬民主,“老头子说了算必须废除”,“敢用年轻能人,30岁可以当所长”[5]308-309,“领导的用人权与领导责任结合”,必须“建立科技信息网络”[5]308。在钱学森的设计中,在中央科技委员会之下,还有国家科委,还有国防科工委,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还有各部委的科技部门等等,他认为“没有全局设计!中国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没有发挥出来!”[4]49-52
第二,主张构建中国科技整体系统工程和科研综合论证。中国的科技创新必须以“解决有实际或现实意义的问题”[10]291为导向,“不能只为出论文”[1]322,作为有几十年一线科研经验的科研工作者,他认为“现代科学就要求必须是整体联系”,“创新也往往出于整体化的过程中”[8]247,必须从现代科学体系的角度思考科技创新问题。他主张加强科技工作的宏观调控,搞科技整体系统工程[12]449。他非常重视大科学背景下的科研项目的论证问题,认为重要科学研究项目的启动要“慎重,要有科技、工程经济、政治等多方面综合论证”,“要扩大到全面分析(基础性研究)、研制、开发和生产,并考虑其对社会经济和综合国力的影响”[9]271。
第三,对我国21世纪尖端技术的发展做出重要思考。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他就提出智能机的研发问题,随后又主张发展生物技术、仿真技术、软件技术、航天技术等尖端技术。为了解决这些技术中发展的核心难题,他又提出发展思维科学、人体科学等等。他不但对于21世纪的尖端技术进行科学预测,而且还提出对科研组织进行管理,主张开展科学学研究。这些经验和建议在中国突出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创新方面有重大借鉴价值,对中国科技强国战略、航天强国战略方面意义重大。“现在的赛博空间、大数据及泛在智能恰好符合钱学森所描绘的未来信息世界,符合大成智慧思想。”[18]
第四,对科技“帅才”的培养模式进行理论探讨。“钱学森之问”反映了钱学森对缺少国家高端科技人才的忧虑,他认为21世纪科技高等教育的使命是培养科技帅才。这种科技帅才是“工程师加科学家加思想家的人才”,是“智慧”[14]314型人才。他提出智慧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文化事业的实践经验所产生的智慧”,二是“从科学技术体系扩展到智慧体系”[4]7-8,科技帅才的培养方面要坚持“文理工艺”并重。为了培养科技帅才,他建议以“在科学技术领域中打前锋、创新科学、新技术”[4]9为目标办试点拔尖院校。从国家建设角度对科技领导骨干进行继续教育也是他的重要主张。
另外,钱学森还提出了应用电化教育改变教育不均衡的主张,利用风力、水力等进行发电的主张,其他如中医现代化主张等等,可以说,整个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都渗透着他的科技强国主张。钱学森关于科技整体系统工程以及关于科技帅才等的倡导,对于中国21世纪提升整个科技治理体系的效能有重要价值导向和路径参考。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依然存在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发展质量和效益还不高等问题。钱学森见证了我国改革开放从开始到深入的整个历程,而且长期在大西北从事国防科研工作的经历使他对我国西部的特点和发展问题烂若披掌,他主张要从“地理建设”的角度思考中国西部的发展问题,不能“东一锤西一棒”,应该用“定性与定量综合集成法进行论证”[4]285。
第一,从国家战略高度提出“中国西半部”的发展问题。“中国西半部”的概念,第一次出现是在1993年3月28日钱学森致瞿宁淑的信中,1994年10月26日同样是致瞿宁淑的信中,再次强调了这个概念。“不是中国西部,不应用川、滇、藏、青、甘、新6省区划界,而应以兰州、成都、昆明划线,这才能突出问题。”[5]432他以“看到2049年以至21世纪末”[15]389的未来眼光,以“规划设计在下个世纪把青藏高原地区(包括青海省、西藏自治区、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及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的21世纪的世界最先进的‘高原乐土’”[15]388-389,向全世界昭示社会主义优越性,彻底解决民族问题为目标提出中国西半部的发展问题。钱学森认为,这一地区的发展不仅是关系少数民族的政治问题,同时可以对亚洲西部、亚洲东南部国家的发展起到示范楷模作用。
第二,从国土工程的角度提出西半部交通建设问题。国土是生态文明建设和经济社会发展的空间载体,国土工程是对国土空间进行规划并监督实施的系统工程。1995年4月12日,钱学森在对《发展九五计划和到2010年长期规划》的意见中提到,“国土工程尤其要重视我国西部地区”[3]173-174。他指出在西部地区“发展地面交通将是科学技术的开创性课题,交通是地理建设之本”[3]167,他“从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全局出发,看到我国西部铁路太少而提出现在该对西部铁路作一番深入研究,并最后向国家提出一个建设方案”[4]203。早在1993年3月28日,钱学森就指出中国西半部“大问题就是中国西半部的铁路交通建设”[4]171,认为这是关乎国家的长远问题,放下不管,“那是要误事的”,建议中国地理学会组织一次学术会议专门讨论中国西半部的铁路交通建设问题。他把南昆铁路的运行,比作与香港回归祖国、党的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一样重要的国家大事!他认为“今后入藏铁路也是发展西藏自治区的头等大事”[23]252。
第三,从科技角度提出“考虑解决全国大范围、整体性的水资源和水利问题”[5]403。水资源缺乏是制约中国西半部发展的瓶颈。对于中国科学院综合考察委员会研究员陈传友提出的“把雅鲁藏布江水送入西北,彻底改变西北的生态环境”的建议,钱学森认为“这是一个宏伟的设想,应纳入中国西半部建设规划”[4]304。对于黄河水清的问题,钱学森提出“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要看到21世纪”,对于康晓光提出的“使入黄泥沙减少60%~80%以上,使黄河下游水清”的建议,钱学森认为这“展示了实现千百年来人们的愿望,是社会主义中国的大事!应该是根治黄河的国家计划”,因此他建议“由我国地理学、水利科学、农业等方面的专家们组成一个集体,利用定性与定量综合集成法来汇集各个方面的智慧来制订一个50年计划”,认为“这应是一个总体全面的计划,包括诸如在黄河上游接受从雅鲁藏布江调来的水;中游用水库拦泥沙;疏导黄河口”[4]329-330。这些建议和主张对于改善中国西半部的缺水问题和长远规划问题有指导意义。
第四,从因地制宜的角度提出发展农产业和沙产业。1995年4月9日,他提出“社会主义建设中有个科技研究开发的重要区域:建设新西藏”,建议“开发发展青藏高原的新科技,用于解决医疗卫生问题;地面交通开发问题;日光能、风能、地热能开发问题;节水农业问题等等”[3]170。他肯定当时甘肃省河西走廊的张掖、武威地区借鉴以色列农学家发明的大棚种植技术,成功在沙荒地带得到农产丰收,认为“这是一次农业科学技术的革命!”[5]211-2121997年,他特别欣喜于这种种植技术推广到青海和宁夏,并认为这是“面向21世纪的发展”[23]334。1998年,他认为“这套做法还可以因地制宜地推广到全国各地,不限于沙区”,并指出可以在“北方冬寒地区,搞反季节农业生产”,还可以在“青藏高原,利用丰富阳光及地热能源,大大提高农产率,为青藏高原的发展做贡献(在拉萨附近已有试验,很成功)”,并盛赞“沙产业实际上是未来农业,高科技农业,服务于未来世界的农业!”[23]364-365在河西走廊发展起来的大棚式农业,“不但在甘肃大有作为,是地区的未来农业”,“在宁夏也已有发展”,他认为应该大力促进并预测这种大棚式农业会有“一个更大的前途在青藏高原”[23]446。另外,他还建议格尔木搞“盐湖农业”[5]129,还提出用现代科学技术发展西部地区的民族医学、民族文学、民族音乐等重要观点。
中国现代化的发展之难在于中国西半部,开发西部关系中国现代化全局。虽然经过将近20年的发展,我国西部地区取得了一些发展成就,但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西部地区的社会发展始终落后于东部发达地区。钱学森在因地制宜和科学发展原则指导下,纵观全局,提出了众多行之有效的措施。他所提出的发展铁路和南水北调工程已经得到党和国家的重视,尤其是他所倡导的沙产业、草产业、盐湖农业等,对于今天中国西半部的发展具有更加深刻的现实指导意义。在今天西部大开发和“一带一路”倡议实施的关键契机,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中关于西半部的发展思想具有重要的践行价值。
文明社会的现代化进程,是“一个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24]84,但是“各国国情不同,每个国家的政治制度都是独特的,都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决定的,都是在这个国家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上长期发展、渐进改进、内在性演化的结果”,因而“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政治制度,也不存在适用于一切国家的政治制度模式”[25]16。特别是世界依然存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斗争,尤其是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总体实力对比还比较悬殊的关键时期,中国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其国家管理和建设模式是否科学,对于世界未来发展走势具有重要影响。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是钱学森高度重视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本土资源和制度资源,择善而用的结果,他融合了近代以来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等现代科学因素和社会主义学说建立以来的经验教训。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作为一种自主型的中国现代化模式建构,显现出新时代多种发展道路中的鲜明的“中国特色”。
“中国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道路就是总结了数千年中国和世界的历史经验教训。”[4]172对社会主义的制度的优越性和共产主义制度的实现,钱学森一直是信心满满。这种信心不是来自外在政治的压力,而是来自他对社会发展规律的掌握,即使在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等社会主义事业遭受重大挫折时,钱学森不但没有改变这种看法,而且认为应该更加积极地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共产主义思想。
“特区问题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试验区,是一个重要课题。”钱学森认为社会主义中国的特区是“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充分考虑到当前的世界形势——世界社会形态,试验并开创高效的社会经济以及文化建设的方式”[3]312。对于深圳等特区的继续发展问题,他认为须首先明确社会主义中国特区的概念,充分考虑当前世界社会形态的形势和为中国发展服务的目的,要创新“行政组织管理的高新技术以至尖端技术”,摆脱“跟上去”的错误思想,根据特区各自的地理环境,每个特区“要单独研究这个特区的任务,各有不同,不一般化”,“创一门特区科学,社会科学的尖端技术”[3]294-295。钱学森还特别提到特区发展要注意运用信息技术、计算机综合处理技术等用于进口货物的检查等。“发展特区(社会主义中国面向21世纪的特区)是社会科学的高新技术”,“这是社会系统工程”,必须“解放思想,共同努力,勇于探索”[3]307。
综上,社会主义制度、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以及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指导使中国具有鲜明的制度特色;开放的复杂巨系统及其定性与定量综合集成法同时集合“毛主席的《实践论》和党的群众路线”[4]163的优势,“是社会主义中国的特长”[23]168,这使中国具有鲜明的技术特色;山水文化、传统医学等中国传统文化所蕴含的形象思维和整体性思维使中国具有鲜明的文化特色。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管理与建设思想是利用技术特色保持和拓展制度特色、文化特色的重要尝试。
钱学森社会主义国家建设和管理思想彰显了他作为一个科学家的前瞻意识、进取精神和公民责任感。伽达默尔曾说过,“时间距离……才能把我们得以进行理解的真前见与我们由之而产生的误解的假前见区分开来”[26]432,倾注了钱老晚年所有精力打造的社会主义国家管理和建设思想,随着网络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深入愈益展现出它的科学性和真理性。深入研究这一思想,借鉴社会系统工程的认识论视角和大成智慧工程的方法论指导对于推进中国国家治理现代化具有重要理论借鉴意义和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