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匠（外二首）

林新荣

一捧山

掖好被情感打乱的被子

寒风中

我亲手推您到火葬场

您喊疼的音韵

变得异常清晰

叫到您的号时

我忍不住喊：

“妈妈，快出逃吧

疼显得深不见底

烈火

烈火，能不能把痛挡在炉火外！”

还是叫到您的号——

只这么一捧

——苦难被火炼去了吗

岁月随光遁去了吗

这小小

小小的一捧

重如一座山呀

妈……妈……

钟表匠

他能把时间校正——

童年时，我最喜欢看钟表匠工作：

拆开一个个零件

擦拭着时间

他的左眼夹着一只放大镜，右眼眯着

手里仿佛拢着无边无际的时光

“师傅，这表能修一下吗？”

“先放在虚幻里吧”

——有比钟表匠更尊敬更神秘的人吗？！

——现实中的他却掌控不了

三个漂亮的女儿

她们散逸着

生活只让他在轮椅上埋头慢慢装搭

还有什么比卡住的时间

更加好玩更加难堪吗——它们一团团

一堆堆、一卷卷推动着

——孤绝，静谧，美好

覆盖住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劈 柴

父亲把柴禾立起来

瞄一下

一斧就抡下去一一咔嚓

溅开的薪柴

弥漫着香味

成年后，我还是远远地看着

斧的光芒，存在散落的木纹里

在高远的天空下

父亲一下一下地劈着

额头的汗珠从两鬓

慢慢渗入汗衫

我是多懒的人呀

远远，就溜走了

一切都显得安祥

在越码越高的柴垛边

那些松木、杉木、樟木的香味

逐渐浓烈起来

仿佛把父亲围了起来

时光，是那么漫长

又仿佛这一切都逝去了

父亲还在一下一下地劈着

却常常劈到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