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在上

■ 陈 立 遂宁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

时 间

康熙年间。

地 点

山东黄河边。

人物表

张鹏翮——（花脸），四川遂宁人，52岁，河道总督，官一品；

端 敏——（花旦），48岁，公主，康熙的妹妹；

王国昌——（官衣正生），45岁，山东巡抚，官二品；

康 熙——（正生），47岁，清朝皇帝；

汪景祺——（官衣丑），40岁，东平知府，从四品官；

阿 山——（短打老生），56岁，河道总督衙门参事；

唐成伍——（武二花），50岁，山东常平仓守备，官五品；

梁九功——（丑），40岁，太监；

张 清——（武生），45岁，张鹏翮的卫士；

云 珠——（小花旦），16岁；

老艺人——（老生），60岁，云珠的爷爷；

曹 七——（小花脸），26岁，汪景祺的门人；

张 母——（老旦），88岁，张鹏翮之母；

把 总——（武花脸），武官，九品；

布政司——（正生），文官，八品；

知 县——（丑），文官，七品；

小太监、差役、守兵、侍从、彩女、河工（壮年男女）若干人； 灾民若干人；武士若干人。

【幕前合唱：

九曲黄河万里长，

水沙相伴入海港；

千年悲欢说不尽，

祸福同降话沧桑。

第一场 灾降齐鲁

【幕启。

【场景：大地荒凉，灾民在舞台上或坐着或躺着。

差 役（“咣”一声锣响）各位听着，今日河道总督履新，闲杂人等一律回避，违令者严惩不贷！

【差役驱赶灾民，灾民不停地哀嚎“给点吃的吧”，差役赶灾民下。

【王国昌及汪景祺等四官员上。

王国昌（念）率领众官到长亭，

迎接总督张大人。

一路灾民塞官道，

哀鸿遍野心如焚！

布政司巡抚大人，今年山东灾情如此之重，奏请的赈灾粮，至今尚未有任何消息，这如何是好？

把 总朝廷再不拨粮，我那个地盘的治安控制不住了。

知 县下官那个县在黄河边上，淹死、饿死的都好几千啰。

王国昌张大人这次带来了皇上御批，山东马上有救了。

【众喜，急切地盼望着。

众他怎么还不到啊？

差 役（惊慌地）大人，一伙灾民涌向长亭来了。

汪景祺赶快赶走！新总督见到了成何体统？

差 役是！

【众灾民画外呼叫：“救救我们吧。大人，给点吃的吧……”

【差役护着王国昌等官员退下。众人下。

张鹏翮（内唱）奉圣命到河道总督任上，

（张鹏翮与随从张清青衣小帽，两人骑马上，式口。）

（接唱）急履职哪顾得鞍马奔忙。

哗啦啦黄河患洪水灾从天而降，

白茫茫齐鲁大地遍洪荒。

路途中见多少万般惨状，

卖妻儿无衣食倒毙路旁。

治黄河救灾民急在心啊，

查灾情探水势遍寻良方。

【曹七带家丁拖云珠上，老艺人追上，拉住曹七哀求。

老艺人求求大爷放过我孙女吧……

曹 七老头儿，大爷看她会唱几句小曲，才可怜你们，把她送到我大人戏班去，她今后就不怕挨饿了。

【张鹏翮二人动作，下马。

老艺人可怜她父母双双饿死，我祖孙相依为命，求你放过我们吧。（跪）

曹 七给脸不要脸。（一脚踢倒老艺人）拖起走！

张鹏翮住手！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岂不惧大清律令！

曹 七哟嗬！还有人出头当英雄，看你也像个读书人，咋这么不懂事呢？（挑衅）

张鹏翮（大怒）真是目无王法！

曹 七（冷笑）哼哼，法？我家大人就是法！东平知府汪景祺大人的家事你也敢管。来呀！给我教训教训这个管闲事的老东西！

【众家丁欲围殴张鹏翮，张清冲上三拳两脚将众家丁打跑。

曹 七你等到……

【张清扬起拳头，曹七等吓得跑下。

张鹏翮（对老艺人）这里有点散碎银两，你们逃荒去吧。

云 珠大爷为救我祖孙，惹下大祸，云珠感激不尽。

【曹七引几个差役上。

曹 七（指着张鹏翮）就是他！

【差役上前欲动手，被张清扭着胳臂。

差 役造反啦……

王国昌（上，见是张鹏翮，大惊）总督大人！

众总督大人？！

王国昌（转身训斥差役）大胆狗才，竟敢对总督大人无礼！

曹 七（不停叩头）小人瞎了狗眼，大人恕罪。

张鹏翮哼！

王国昌下去！

【差役下。张示意云珠爷孙下。

张鹏翮谁是汪知府？

汪景祺在下汪景祺。

张鹏翮汪知府，尔可知罪？

汪景祺下官有失察管教之罪。来呀，把曹七与我锁了！

曹 七（欲辨）大人——

汪景祺（打曹七一巴掌）押下去！

【差役押曹七下。

王国昌卑职率山东文武官员，迎接总督大人，不想这些狗奴才冒犯大人，望大人降罪。

张鹏翮本督沿途已见山东灾情甚重，当与诸位大人共商对策。

王国昌请大人先到驿站。

张鹏翮事情紧急，就在此地！

【差役端两条板凳上，张和王坐，其他站立。

王国昌总督大人，今山东灾情胜于往年，黄河决堤，二十五州县遭灾，灾民流离失所，饥荒遍地，已淹死饿死的几近万人。

张鹏翮灾情如此严重，诸位大人如何应对？

王国昌下官已在城中设下粥棚多处，安抚民心，并奏请朝廷拨粮赈灾。

汪景祺灾民太多，粥棚马上就无粮可施了。

王国昌是啊，奏请拨粮赈灾至今未有音讯，下官等忧心如焚啊。

众（附和）是啊 ，朝廷何时拨粮赈灾？

张鹏翮诸位大人！皇上乃仁德之君，接到奏报，即刻御批下达，批文在此。

【张清从包袱中取出批文交张鹏翮，张交王国昌。众官员高兴地：“这下山东有救了！”“皇上仁德，体恤下情啊！”

王国昌（展开批文）三万石！

众（大失所望）“三万石？管什么用呵？”

王国昌（着急地）总督大人！饥民数十万之众，至少需三十万石才能赈灾，这区区三万石粮食，无异于杯水车薪！

张鹏翮王大人，皇上斟酌再三，批三万石皇粮自有道理。

王国昌圣上真的不了解山东？

张鹏翮圣上难道不了解山东？此时不用各州县的存粮更待何时？

众（面面相觑）这——

王国昌总督大人，人命关天，下官也顾不得许多了。

（唱）灾荒频繁袭山东，

霉变鼠耗仓库空。

账上粮仓乃虚有，

州县救灾是糊弄。

（白）山东地方粮仓已经调动殆尽，无粮可用！你……你们竟然……

县 官上头查得紧，本想糊弄过关，没想到——

张鹏翮（来回走动）你们造假……害死人啦！

差 役站到！

【一老年妇女灾民跑上，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一差役追上将他踢倒，欲打。

张鹏翮住手！

差 役（急禀告）他偷吃马粮。

灾 民（害怕地看着张鹏翮）我饿。

【音乐起，张鹏翮心疼地扶起灾民。

张鹏翮张清，干粮。

【张清从背包内取出干粮，偷吃的灾民一个劲地磕头。

【大群灾民涌上讨要，张鹏翮、张清分发干粮，粮尽，无奈地看着灾民。

张鹏翮（唱）黄河水患降大难，

实不忍众乡亲备受熬煎；

张鹏翮怎能够视而不见，

愿与乡亲们共渡难关。

第二场 公主荐才

【场景：黄河长堤，长亭。

张鹏翮（唱）马不停蹄把路赶，

为民讨粮长亭前。（骑马下）

【后台：“端敏公主驾到——”

【优美音乐启。小太监与彩女四人上，端敏上，一太监为公主打伞，色彩香艳，皇家气派。

小太监禀公主，前面便是东平府的长亭了。

小太监奴才已派快马传唤张鹏翮，即刻就到，请公主长亭小憩片刻。

端 敏（登堤，唱）登长堤观黄河惊涛拍岸，

忆往事不由人思绪万千；

回首塞外万里远，

已不见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想当年我与张运青初相见，

折桂人风度翩翩正当年。

张鹏翮臣河道总督张鹏翮……

端 敏鹏翮！

张鹏翮公主！

【帮腔：“旧情渺如烟，相逢口难言。”

端 敏你新官上任还好吧？

张鹏翮禀公主，山东受灾之重，出人意料。皇上下拨的三万石赈灾粮确如杯水车薪。烦请公主回京向皇上禀报山东实情，划拨三十万石粮食赈灾。

端 敏皇上委你治河，你不必插手地方事务，救灾之事交由地方巡抚去办吧。

张鹏翮我身为朝廷重臣，理应上报国家，下安黎民，百姓遭此大难，我岂能坐视不管？

张鹏翮公主——

端 敏鹏翮！（起）（唱）正是黄河水患害百姓，

才命你根治救苍生。

圣上对你敕重任，

你要掂量是治河是救灾。

救灾治河治河救灾，

你定要仔细掂量孰重孰轻。

张鹏翮公主——

（唱）治黄河管长远拯救百姓，

解燃眉救人命困扰我的心。

治河不容缓，

救灾须力行。

愿担两重任，

勉力救苍生。

端 敏（打断）你张鹏翮这个脾气就是改不了。哎！不要指望皇上了，陕西大旱、河南蝗灾、广东瘟疫……皇兄也不容易啊。况且山东地方有无谎报和私情谁能说得清楚？

张鹏翮公主一言警醒微臣，我定当严查。只是粮食——（欲说）

端 敏（打断）救灾之事我帮不了你。本宫专到山东是为向你推荐一位能人，助你治理黄河。

张鹏翮不知公主殿下举荐何人？

端 敏此人曾跟随荆大人、于大人、董大人三位河道总督，治黄河颇有心得，最为难得的是他和你的治河方略不谋而合。

张鹏翮什么方略？

端 敏束水冲沙，遇弯取直！

张鹏翮（惊奇地）公主也知道臣的治河方略？

端 敏你著的《治河全书》，本宫也是细心拜读了的。

张鹏翮谢谢公主相荐。

端 敏但不知张大人可敢用此人否？

张鹏翮（惊疑地）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端 敏此人名叫阿山，乃“天下第一罪人”索额图之外戚，受株连罢了官。

张鹏翮（迟疑地）这个——

端 敏喔，想是张大人官做大了，处事有分寸了。（叹息）可叹此人，虽被株连罢官，却心系黄河安危，行程万里，考察水患成因，寻找治河良策。如此忠于我大清之人，却无用武之地，岂不令人惜乎悲乎？

张鹏翮只要能治理黄河，臣当不避风险，任用能人！

端 敏（喝彩）好啊！这才是敢作敢为的张鹏翮嘛。快请阿山先生前来。

【侍从引阿山上，全体随从上。

阿 山参见公主！

端 敏还不见过张大人。

阿 山罪人阿山参见张大人。（拱手）

张鹏翮先生不计荣辱得失，心系黄河安危，令人敬佩，请先生与我一同治理黄河可好？

阿 山阿山乃索额图外戚，难道明公不怕连累！

张鹏翮治理黄河，造福百姓，张鹏翮心底无私，何惧连累！

阿 山公主！张大人！小民一不要官帽，二不要钱财！今得遇明公，治理黄河，遂我平生之志，乃我阿山之幸！（跪）

张鹏翮（扶）先生请起，授阿山为河道总督衙门治河参事。

阿 山谢大人！（起）

汪景祺（上）臣，东平知府汪景祺见驾，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端 敏罢了。

汪景祺臣见驾来迟，公主恕罪。

端 敏本宫本不想惊动地方，何罪之有？

太 监公主起驾！

众送公主。

汪景棋（转身碰到阿山）罪人阿山？！

张鹏翮阿山已是河道总督衙门治河参事。

汪景祺（转念，假装高兴地）好好好！总督大人慧眼识珠，用阿山先生必能成就治河伟业。哈哈、哈哈！

张鹏翮汪大人，各州县真的一粒存粮都没有了吗？

汪景祺大人，各地连年遭灾，确实无一粒库存。

张鹏翮其中可有侵吞贪污之行？

汪景祺（一惊）这，也许……

张鹏翮汪大人，若有贪腐，你我当严惩不贷！（下）

汪景棋（心惊肉跳，抹汗）是是是……（黑暗追光中）张鹏翮，我们冤家路窄！

第三场 阿山献礼

【场景：总督府。中堂是一幅巨大的黄河水流图，边上立关公靠子、大刀。

【张鹏翮手持清风扇，观看图，望窗外略有所思。

张 清老爷，阿山先生求见。

张鹏翮快请他进来！

张 清有请阿山先生。

阿 山(抱一精致布包上）阿山参见总督大人。

张鹏翮（急扶）先生请上坐，张清上好茶。

阿 山（送上布包）大人，进府数日未建寸功，特献厚礼一份，望大人笑纳。

张鹏翮（正色地）我原以为你是忠君爱民之士，却不想也是趋炎附势之徒。尔不闻廉者必忠，忠者必廉？你不晓贪者必奸，奸者必贪？

张 清阿山，你来看！这是什么？

阿 山关二爷的大刀。

张 清我家老爷，二十二岁从遂宁蓬溪进京赶考，得中进士。几十年来，一直供奉关公，忠义持身。你欲坏他名声，难道就不怕关公的大刀！

阿 山哈哈哈哈——我阿山没有看错人。（唱）这包内非俗物金银敬献，

包中物论贵重它非同一般，

这是我多年的心血与心愿，

表寸心特将它献与堂前。

（白）大人请看——（掀开布包）

张鹏翮啊！黄沙、石头！

阿 山石头、黄沙！

张鹏翮知我者，阿山也——（捧起黄沙和石头）

（唱）千年黄河为水患，

皆因砂石起波澜。

石挡流沙沉河底，

移走巨石河安澜。

阿 山（走到地图前）就是这六座拦河大坝，使得水流不能通畅宣泄，阻挡流沙，长年累积，河床逐年抬升。虽筑高河堤，无异于悬在黄河两岸百姓头上的天河。一旦决堤，泽国千里，百姓遭殃，要治黄河必须拆除拦河坝。

张鹏翮对！对！对！

阿 山只是——

张鹏翮但讲无妨。

阿 山（唱）拆河坝只怕是一厢情愿，

那河坝官绅利益相关联，

六道河坝原本都是三位前任大人建，

万岁爷也曾敕封功德昭示百官。

张鹏翮（唱）六道坝事与愿违终成患，

治黄河困扰圣上几多年。

阿 山（唱）河坝下游多有官员的田产，

更有那他们的袓坟与庄园。

张鹏翮（唱）做官人当以百姓苦乐为先念，

为人臣当把圣上江山放在前。

阿 山（唱）拆大坝要砸河工们的金饭碗，

张鹏翮（唱）舍小利为大局势在必然。

阿 山（唱）拆大坝扩河道官绅不愿，

这才是横卧在黄河上的顽石挡路的山。

张鹏翮（唱）拆大坝宽河道我做决断，

不怕把同僚们全得罪完。

阿 山（跪）大人敢做敢为，心系百姓安危，丹心可鉴，阿山当随大人治河效力万死不辞！

张鹏翮（扶）先生请起。

阿 山大人，治河事急，何不在灾民中挑选精壮之人，以工代赈，修治黄河。

张鹏翮先生与本官不谋而合。只是以工代赈，只能救济万千民工。眼下灾民遍地，嗷嗷待哺，粮从何来？仅有的那区区三万石，如何救民啊？

阿 山大人又要治河，又要救灾，真是难为大人了。

【张鹏翮焦急地摇扇走动，阿山伸手借扇，张递扇，复看地图。阿山自得摇扇。

阿 山（见张鹏翮转身，将扇送上）大人，扇子精美，我原物奉还。

张鹏翮（不解地）此乃家母赠我的清风扇，教我清白做官，坦诚做人。

阿 山（唱）六月天气热，

扇子借不得；

有钱买一把，

无钱该受热。

张鹏翮我老家的儿歌。

阿 山我想和上几句。

张鹏翮黑白韵？

阿 山黑白韵。

张鹏翮窄韵？

阿 山窄韵。

张鹏翮先生请讲！

阿 山（唱）荒年肚皮瘪，

粮食借不得；

有米饿不死，

无米命该绝！

张鹏翮（有所觉察）先生话中有话？

阿 山借粮赈灾！

张鹏翮地方粮库空空，我到哪里借粮？

阿 山有地方。

张鹏翮哪地方？

【后台：“各位听着，好生看护常平仓！要是有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的脑壳。”

张鹏翮（大惊）动用常平仓？没有皇上御批，那是杀头之罪！

阿 山粮食放在那里是死的。若将常平仓之粮借用赈济灾民，可解燃眉，来年秋收时还上便是。

张鹏翮别讲了。你真是大胆！（唱）无知无畏是莽汉，

无私无畏智勇全；

守规矩遵王法为官底线，

持好心办坏事亦非圣贤。

阿 山大人！

张鹏翮下去吧！

【后台（守备）：“传我命令，皇粮重地，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后台（灾民）：“救救我们吧！”

阿 山大人，要是各地灾民冲进常平仓抢粮，守军必将镇压，那时血流成河，后果不堪设想。朝廷降罪问责，更胜于擅动国库之罪。

张鹏翮众饥民围粮仓险情陡现，坏了！

（唱）刹那间冲天大祸在眼前，

抢皇粮饥民必受戮铸就血案。

我怎能见无辜命丧黄泉？

我怎能面对危情视而不见。

常平仓有皇粮可解眉燃，

嘢，启国库放皇粮我这是明知故犯。

朝中臣知法犯法重罪齐天，

枉自我胸怀壮志忠心赤胆。

只落得手足无措进退无门举步维艰，

【帮腔：“怎么办？怎么办？”

张鹏翮无粮食救百姓怎渡难关？

张 清老爷，巡抚衙门来报，今天饿死灾民三千。

张鹏翮天啦，三千人！

阿 山大人，圣上乃一代明君，定能体量大人无奈之举啊。

云 珠（哭喊着上）张大人——

张鹏翮怎么了，小姑娘？

云 珠我爷爷他他他——

张鹏翮他怎么样了？

云 珠他饿死了！（音乐起）

张鹏翮（写奏折。一字一顿，唱）

救人命，大如天，

紧要关头我怎能优柔寡断？

为苍生，活性命，

借粮救灾天大罪责我承担！

（咬牙，递奏折）张清！即刻快马加鞭上报朝廷，并晓谕各级官员总督衙门议事放粮，不得有误。

张 清是！

第四场 百官惶恐

【场景：总督府，议事大厅外。

【王、汪、知县、把总与布政司上。

王国昌（唱）总督议事件件都要命，

放皇粮拆大坝查亏空案情；

我主政山东求安稳，

顾大局保平安阻他施行。

众王大人！

王国昌（转身）汪知府？

汪景棋王大人，我就直说，这议的啥子事？光听他张鹏翮一个人说，大家都没得机会开腔。他让我山东官员陪他一起向常平仓借粮。这哪里叫议事？分明是绑票啊，让大家一起犯错误嘛。

把 总还要我们用一年的俸禄做抵押。我上有老下有小，抵了俸禄何以为生啊？

布政司当官就这点俸禄，救百姓，总不能叫我们饿饭嘛。

知 县他想讨好老百姓，收买人心，却拉我们垫背，张鹏翮、张鹏翮你太阴险了！

王国昌住口！你等口口声声当官为民，现在百姓有难，你等爱民之心上哪去了？要你们把州县库粮拿出来，你们就只有一个假账本；让你们抵押一年俸禄，你们又哭穷。哼！

汪景棋（指着把总、布政司、知县）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当着总督大人的面，个个点头哈腰，百依百顺，一转背就开始满堂蜞蚂叫，还有点当官的样子没有？你们见巡抚大人脾气好，就没大没小了！

【众人赔笑。

把 总常平仓守备唐成伍是个武棒棒，脑壳不得转弯的，张大人找他借粮，他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大家放心。

汪景棋巡抚大人一直教诲我等坦荡做官，老实做人，踏实做事，你看看，你们做些啥子？虚报、瞒报、亏空。

知 县（小声）汪大人，这不是你教的嘛？

知 县汪大人，你说当官做不来真的，也做不来假的，还当啥子官嘛。

王国昌好了！好了！大灾当前，好自为之。

汪景棋王大人，张鹏翮的拆坝冲沙就这样定了？

王国昌官大一级压死人！

汪景棋当着总督大人的面不便说，当着我们自己的老大还有啥子不能说的？你们都愿意拆坝？

把 总拆坝，肯定冲毁下河万亩良田。

布政司拆坝，肯定淹没我的家园。

知 县拆坝，我家的祖坟风水宝地不保。

汪景棋他还要搞啥子束水攻沙，遇弯取直，这得让多少人遭殃？这下安逸了，放粮那河水还没消，黄河灾祸又起，天灾人祸不断哦，我山东完了。

众山东完了！（王国昌来回度步）

汪景棋还有，拦河坝乃当年荆、于、董三位大人所建。三位大人乃皇上御封的廉吏，为官之榜样，拆毁拦河坝就是往皇上脸上抹黑。

众死罪呀！

汪景棋与其坐以待毙——

众不如参他一本！

汪景棋这可是你们说的啊！

王国昌张鹏翮——我必须阻止他，以免他一错再错，我要参他一本。

众我们联名参他一本。

【王国昌、把总等下，曹七上。

知 县张鹏翮得圣上多次褒奖，又有端敏公主作后台。怎么能告倒他？

汪景棋朝堂之上一脸正经，你们看看。

知 县《遂宁人品》，（从曹七手中接过书，念）胡粉饰貌，搔头弄姿，为椒房倾溺器。

曹 七就是打扮成女人的样子，给皇妃倒尿。

知 县（拿着书念）张志栋、张伯行等皆由他荐之。馈谢十万计，富可敌国。

曹 七就是受贿卖官。

知 县（拿着书念）早朝归，朝衣未脱，裸而淫仆妇。

曹 七就是——嘻嘻嘻，只有汪大人才写得出这等好文章！

汪景棋（对曹七）那只是一盆污水，这里才是钢鞭！这有密奏一封，你即刻赶赴京城交与明珠相爷。张鹏翮勾结索额图余党阿山，在山东收买人心，兴风作浪，图谋不轨。

曹 七这招高！明珠与索额图是死对头，明相定会下死手整治张鹏翮。

汪景棋再把这个东西——

知 县《遂宁人品》！

汪景棋去大街小巷发、发、发。

曹 七名声上把他搞臭！

知 县生活上把他家庭整垮！

曹 七官场上把他扳倒！

汪景棋（狠狠地）张鹏翮呀张鹏翮，当年你做主考官，两次让我落第，现在又要砸我的饭碗，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曹七，快马飞鞭，京城去也！

【切光。曹七、张清，趟马过场。

张 清（唱）星夜兼程飞蹄奔，

策马京都呈公文。

曹 七（唱）十万火急快扬鞭，

朝中暗报去整人。

张 清要粮。

曹 七整人。

第五场 巧借皇粮

【场景：常平仓。常平仓大门外守兵穿梭布防，气氛紧张。远处传出灾民哭求呐喊：“救救我们吧……”“我们快饿死了！”

唐成伍（对守兵）加强戒备，防止灾民冲击！

守 兵（冲上）报——灾民如潮水一样向常平仓涌来，已经越过第一道防线了！

唐成伍给老子顶住！要是哪个让灾民冲进常平仓，老子先把他脑壳砍了！

守 兵遵命!(下)

唐成伍(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走动)打了一辈子仗没怕过，可这些灾民都是老百姓，我咋下得手哦？

守 兵（冲上）报——灾民已经冲破第二道防线了！

唐成伍（拔刀）拉上拒马，神机营把守大门，不论何人，冲开拒马者格杀勿论！

【推平台，士兵持火枪列队举枪，守护常平仓大门。

【内场，灾民呼喊“救命啦！大人救命啦”，冲突声不断。

【张鹏翮与阿山上，亮相。

张鹏翮（唱）众灾民犹如那洪水巨浪！

阿 山总督大人到！

唐成伍（惊）快，保护总督大人！

【士兵列队。

张鹏翮（唱兼念）一个个面瘦饥黄。

为活命铤而走险不可挡，

唐成伍护粮库剑拔弩张。

眼见得流血惨祸从天降，

我正好借此事让他开仓。

唐成伍参拜总督大人！

张鹏翮免礼。

唐成伍（着急地）总督大人——这如何是好？

张鹏翮（成竹在胸地）唐守备，有本督在此，量也无妨。

唐成伍（擦头上汗水）是是是……

张鹏翮（对阿山）去灾民中传谕，叫他们几个领头的前来，本督问话。

【摆板凳，张座。二灾民与云珠上。

灾 民张鹏翮？是不是两江百姓称颂的张青天？

云 珠张大人就是张青天。

众（齐跪）张青天，救命啦!

张鹏翮（急扶灾民）我张鹏翮愧对父老乡亲。

受灾景况本督尽知，官府正在设法赈救，烦大伙向众位乡亲传话，叫他们各自散去，我保证大家明天都有饭吃。

众明天就有饭吃？

张鹏翮难道信不过我张鹏翮？

云 珠（云珠及二灾民）信！我们相信张大人。

灾 民（转向内呼）乡亲们，张大人说了，明天我们都有饭吃了。

二灾民大家散去吧！

【云珠及灾民下。阿山随下。

【幕内灾民欢呼：“有饭吃了，我们有救了！”

唐成伍（抹去头上汗水）多谢总督大人解危！

张鹏翮你咋个谢我喃？

唐成伍卑职摆酒给大人压惊。

张鹏翮一顿酒就打发了嗦？

唐成伍（挠头）下官知道张大人是清官，你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唐成伍虽然是个武棒棒，但是今天，除了老命和老婆，啥子都可答应你。

张鹏翮哈哈哈！君子一言——

唐成伍驷马难追。

张鹏翮不反悔？

唐成伍绝不反悔！

张鹏翮（故意叹气）哎！刚才我倒把灾民劝走了，但本督答应他们明天有饭吃，我堂堂总督不能失信于民吧，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呢？

唐成伍（为难地）哎呀！张大人，那么多灾民，我想帮也没有办法呀。

张鹏翮我只是要向你借点东西。

唐成伍大人要借啥东西，只管说。

张鹏翮借常平仓三十万石皇粮！

唐成伍（大惊）动用常平仓？下官恕难从命！

张鹏翮唐成伍，你咋个说话不算数呢？

（念）刚才你说帮忙满口答应，

说借粮就反悔还说不行。

是男人就应该承诺守信，

唐成伍你是君子还是小人？

唐成伍（念）不是我唐成伍失信抗命，

私放粮杀头罪谁来担承？

要开仓除非有圣上诏命，

忠职守我情愿当个小人。

张鹏翮（念）开粮仓为的是赈救百姓，

救百姓你就是效忠朝廷。

我下令你开仓不算违命，

若皇上降大罪我来担承。

唐成伍（念）你莫要再挽圈圈把我整，

到时候我空口白牙说不清。

不是我对你不相信，

我唐成伍咋斗得过你张大人？

张鹏翮（假意发怒）大胆！如此顶撞本督，不怕我砍了你的狗头？

唐成伍我唐成伍久经沙场，啥阵势没有看过？没得皇上御批，大人就是砍了我的脑壳，我都不得开！（跪）

张鹏翮（扶起唐成伍）哎呀，起来，有话好商量。

唐成伍下官奉命守护常平仓，职责所在，没得商量头！

张鹏翮本督是借粮，又不是不还。

唐成伍哼，三十万石，只怕还不起哦。

张鹏翮只要让灾民渡过这一关，等来年秋收，立即奉还。粮食放那儿没用，不如先借出来救灾，你唐守备岂不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唐成伍（犹豫）这，万一还不上。

张鹏翮（摸出一札子）本督知道你放心不下，来来来，这是本督及山东各级官员一年的俸禄抵押，拿着。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唐成伍只是，万一上头查下来……能不能给朝廷写个奏折？

张鹏翮我已快马飞奏，但等奏折送到京城，上头再层层报送，议事会商，等批文发回来，人都饿死完了。

唐成伍（点头）是这个道理。

张鹏翮这就对了嘛，我就晓得你是个明事理的人。

唐成伍（猛醒悟地）你又在给我挽圈圈，我不得上当！

张鹏翮（恐吓地）唐成伍！你不要不识好歹哈，那些灾民眼睛是饿绿了的，饿死也是死，抢粮也是死！今天本督给你把灾民劝走了，明天那些饥民没得饭吃，冲进常平仓把粮给你抢了，几十万灾民，你区区百十个守兵能干啥？就算你能，你开枪弹压，血流成河，你就是天下罪人！到时皇上恼怒，我看你有几个脑壳？这事本督不管了，走了。

唐成伍（急拉张鹏翮）总督大人，商量嘛。

张鹏翮没得商量头！借——我就管，不借——我立马走人！

唐成伍（无奈地）好，我借、借嘛。

【音乐起。灾民在平台上搬运粮包：“领粮了!”“有饭吃了!”

张鹏翮（开怀大笑）哈哈哈哈……

【压光。

【皇宫，康熙议事大厅外，端敏焦急地来回走动。

梁九功（上）公主，龙颜震怒！我看这次张鹏翮凶多吉少啊。

端 敏张鹏翮生性耿直，忠于朝廷。他们参奏张大人，多因个人得失和恩怨，难道圣上真的要杀他？

梁九功他这次事闹得太大了，未经皇上御批，私开常平仓；明珠相爷还参他勾结索额图余党，在山东收买人心，图谋不轨。你说皇上能不生气吗？

端 敏（气愤）明珠一派胡言，我要面见皇兄。

梁九功（阻拦）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去会把事情闹僵，到时更不好挽回。公主，你还是请回吧！

端 敏（着急地)可万一……

梁九功公主，皇上是多圣明的人啊，那些大臣怀的啥心思，打的啥主意，皇上清清楚楚。

端 敏拜托梁公公了。

梁九功公主放心。

第六场 冒死拆坝

【场景：黄河大堤工地。张鹏翮与阿山拿出治河图边在上面观看边讨论，张清跟随在侧；民工有的挑土，有的抬石头，有的打夯。合唱：

太阳出来喜洋洋，

抛起石墩吔来打夯哦嗬；

夯紧泥土吔硬如铁哟嗬，

缚住苍龙吔逞豪强啰呵呵。

小小石夯四四方方，

高高举起千钧力量；

重重落下地动山响，

齐心协力势不可挡夯嗬。

使劲地夯嗬嘿咗，嘿咗嘿咗。

张鹏翮（唱）立长堤望黄河翻滚巨浪，

号子声震天响万民治河摆战场。

此时刻不由人荡气回肠，

盼来日河水通畅无阻挡，

两岸鲜花稻米香，

百姓不再受洪灾苦，

丰衣足食福满堂。

那时节盛世祥和，

国泰民安太平景象。

阿 山但愿今日一战成功，大人留名青史。

张鹏翮（摆手）我张鹏翮不图这些虚名，只要不负皇上重托，让黄河百姓安居乐业，我心足矣。这不也是先生之心愿吗？

阿 山若要永绝黄河之害，还必须在陕西、甘肃、宁夏等上河数省植草种树，防沙固土。

张鹏翮先生之见甚好，我当奏请皇上，令上河数省广植草木。

阿 山（憧憬地）再过几十年、一百年，黄河一定会变清。

张鹏翮我与先生约定，待我告老还乡之时，我们一同到上河去种草植树。

差 役（上）禀大人，拆坝民工已到位，何时开始拆坝？听候大人下令。

【隐隐传来雷声。

阿 山（着急地）大人，眼看就是一场大雨，必须抢在大雨来临前拆坝，不然大雨致河水陡涨，黄河再次决堤，下河损失更大。

张鹏翮听我号令！

【内呼：“不能拆！”

王国昌（带汪景棋等官员上）总督大人，千万不能拆坝呀！

张鹏翮本督决意拆坝，谁敢抗命？！

王国昌大人若一意孤行，卑职当全力阻止！

张鹏翮本督受命总督黄河，沿河数省河务俱由本督做主。

王国昌总督大人！

（唱）劝大人拆河坝须当谨慎，

冲下游干系重祸及苍生。

张鹏翮（唱）拆大坝疏河道实为百姓，

为大局百年计此帐甚清。

王国昌（唱）你分明图恩宠贪功冒进，

就不惜毁山东良田万顷。

张鹏翮（唱）你凭空想象太愚钝，

王国昌（唱）奉劝大人三思而行。

张鹏翮（唱）本督拆坝已铁定，

王国昌（唱）你是犟牛一根筋！

张鹏翮拆大坝，并非方案之争。想当年，三位大人建坝，解决了下河免受洪灾之苦，造福万民。时过境迁，日积月累，阻挡了黄沙去路。河床逐年升高，造成水流不畅，年年决堤。不但不能造福下河，而且祸及上河。一旦决坝，你们都不能幸免。到时候，你们损失更惨，必须拆除。

众（犹豫）这，张大人好像有道理。

张鹏翮准备拆坝！

王国昌来人！

【汪景棋向内招手，一队武装士兵上。

张鹏翮（唱）拆大坝疏河道我敢拼命，

王国昌（唱）护大坝我不惜以命相拼！

张鹏翮大胆王国昌，你敢阻碍本督治河？

汪景棋张大人，下官劝你稍安，我估计圣旨马上要到了。

张鹏翮圣旨？

王国昌大人一意孤行，不听意见，我等山东官员，已奏皇上裁决！

【雷声。

张鹏翮时不我待，传令下去，拆坝！

王国昌（制止）慢！圣旨未到之前，不得拆坝。

张鹏翮暴雨将至，情势紧急，下令拆坝！

【后台：“圣旨到！”

【梁九功及侍从上，众跪地。

梁九功张鹏翮、阿山接旨。

梁九功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鹏翮身为河道总督，朝廷重臣，藐视法度，目无皇权，私放皇粮，沽名钓誉。着张鹏翮革职，所放常平仓三十万石粮由张鹏翮两年之内偿还，所抵押山东官员俸禄即刻发放。常平仓守备唐成伍玩忽职守，罚俸三年；庶民阿山蛊惑朝廷命官，流放藏卫地，植树种草。钦此！

汪景棋（嚣张地）张鹏翮，还不把顶戴花翎摘喽！

梁九功（呵斥）放肆！什么东西？！

【汪景棋点头哈腰退开，张鹏翮摘下官帽交给梁九功。

梁九功张大人，好自为之。告辞。（与侍从等下）

汪景棋哈哈、哈哈，张鹏翮，你也有今天！

王国昌（有些内疚）张大人，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

张鹏翮（举手制止）罢了。（转身拉阿山）先生，张鹏翮让你受累了。

阿 山（开朗地）大人，种草植树不是你我的夙愿吗？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阿山就先行一步了。

张鹏翮先生保重！

【帮腔：“治河大业心不改，但留豪气在胸膛。”（阿山下）。

汪景棋来呀！把拆坝的河工给我轰下来！

张鹏翮（怒斥）汪景棋，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汪景棋张鹏翮，你已经被革职了，你以为你还是河道总督？来人，庶民张鹏翮干扰公干，给我拿下问罪。

众差役是！

小太监（后台）圣旨到！（急上）黄河险情未除，着张鹏翮总领黄河事务，戴罪治河！

张鹏翮臣领旨！

王国昌张大人，你我同朝为官，真的不想看到你再捅出什么乱子来。别再节外生枝，再生事了，拆坝就算了，出了乱子，那是要杀头的呀！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张鹏翮本官的治河方略万无一失，早已奏报皇上。只要能根治黄河，保百姓平安，以我之命相搏，杀头何惧？

（唱）为治河我岂能惜官保命，

做官人效圣贤报国为民。

拆大坝利治河决心已定，

功过得失任人说评。

（坚定地下令）炸坝！

【后台：“炸坝了！”

【一声巨响，河水奔流而下，响声如雷。王国昌、汪景棋及众官员目瞪口呆。天幕降下大块绸布，河工抖动绸布。台口降一道纱幕，张在外，众在内。河水涌动。一道闪电照亮张鹏翮，他如磐石立于大堤。

王国昌（气急败坏）张鹏翮，你、你……

【众官员捶胸顿足呼号：“我的几百亩良田哦！”“我的庄园呀！”“我家的祖坟啊！”“张鹏翮，你不得好死！”

第七场 卖家还债

【场景：两年后。黄河边。云珠琵琶弹唱，河工和过往行人停下听唱，并引起共鸣。

云 珠（唱）九曲黄河千道弯，

爱恨情仇唱不完。

为民放粮治河除水患，

苍生得救河安澜。

生灵得救免涂炭，

功高的你却就被罢了官。

你为百姓遭蒙难，

百姓为你叫屈冤。

【民众望着远方呼叫：“张大人，你冤枉啊……”（压光）

【场景：陋室一隅。

张 清老爷，东西都卖了，只有这把扇子了。这是你考上进士时，老太太送给你的礼物。

张鹏翮（接过）清风扇啊清风扇，伴我做官几十年，我张鹏翮对不住了啊，卖了吧！

张 清卖了——就啥都没有了啊。

张鹏翮啥都没有了，（苦笑）哈哈，啥都没有了。（挥手，示意张清拿去卖了，张清准备下）回来，扇子留下，扇坠卖掉。

张鹏翮（白）中华五千年，人人不离扇。团扇、葵扇、障扇、随扇、麦草扇、玉版扇、聚头扇、桃花扇、沉香扇、芭蕉扇、篾巴扇……一扇在手清风拂面。

（唱）百姓纳凉手摇扇，

官家挂扇做装点。

慈母摇扇唱催眠，

帝王随扇摆威严。

孔明羽扇定江山，

济公破扇惩凶顽。

小姐持扇遮颜面，

雅士摇扇作诗篇。

母亲送我一把清风扇，

教我心存善良要清廉；

教我冷静是非辨，

教我传承家风识忠奸；

展开清风扇，谦逊纳百川，

为官德为先，浩气满人间。

千古一曲清风颂，

驱散浓雾见青天。

【帮腔：“千古一曲清风颂，浩然之气满人间。”

张 清（取下扇坠）老爷，你看你，老百姓得救了，你却丢了官。家产卖完了，连老家的祖产都卖光了。

张鹏翮快去吧。

张 清是。（下）

张鹏翮（唱）在人间做官难，

难在跟人绕圈圈。

心悦诚服在表面，

胸中另外打算盘。

公道正直结仇怨，

秉公办事处处难。

一心为民反遭贬，

只落得罢了官卖家产。

官场水深遍风险，

场面浑浊藏机关。

到而今我一人受难咬牙承担，

株连全家我愧对祖先。

遥望四川我叫了一声，

娘亲——儿子不孝贤。

（白）娘亲——儿子不孝啊。

张 母（隔空对唱）儿啊——

清正仁厚乃祖训，

进德立功诚心为民。

既为官当守志廉洁公正，

怀天下济苍生勿忘本心。

儿受过是为拯救百姓，

儿不愧修身齐家忠君爱民，

张家传人青史留儿名。

张鹏翮（唱）戴罪身毁家业于心不忍，

更愧对家人们替受清贫。

张 母（唱）为救儿我情愿将祖业卖尽，

无怨无悔但求换得我儿一个清白身。

（白）儿啊！遂宁老家田产、房产都卖完了……这是卖祖产的银票，你拿着还债，娘去也。（隐下）

张鹏翮（梦醒）娘，娘！

张 清（后台大喊，戴孝帕上）老爷，老太太她她她——

张鹏翮她怎么样了？

张 清她、她、她驾鹤西去了！

张鹏翮你在怎说？

张 清老太太归西了！

张鹏翮（撕心裂肺地）娘亲呀——儿子不孝啊！（悲恸跪地）哎呀呀——

（唱）闻噩耗剑穿心霹雳轰顶，

痛只痛儿未曾回乡孝敬。

却迎来儿在阳母归阴，

我叫了一声妈，呼了一声亲，

千呼万唤、万唤千呼，

再也听不到母亲回应一声。

张 清这是老家带来卖祖产的银票。

【张鹏翮起身接银票，沉甸甸放置陋室案头，三跪九叩。

张鹏翮（唱）父早亡母育儿把心操尽，

舔犊情感天动地心。

母子情深教儿尊先圣，

教儿重天伦教儿仁为本，

教儿终身为苍生……

白日里娘盼鸿雁传家信，

到晚来祈祷你儿得安宁。

不稀罕高官厚禄好官运，

只求你儿做个清官好名声。

圣上颁敕褒奖令，

娘捧御书贵黄金。

儿受罚万里家书娘将儿来挺，

娘教儿逆境之身莫灰心。

四川人，最坚韧，

越打越压越精神！

雾霾中也要做个明白人，

切不可保乌纱欺压百姓，

切不可面对邪恶闭眼睛。

切不可隐瞒灾情草菅人命，

切不可官官相护徇私情。

忠于朝廷爱黎民，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留得清名照汗青！

【收光。

【后台：“皇上巡视山东！”

武 士传张鹏翮！传张鹏翮！

第八场 康熙断案

【场景：黄河边，长亭。舞台中间有一面硕大的龙旗。皇上驾到。随驾侍立舞台两侧。

康 熙（唱）离京南巡车马拥，

朕躬亲察看治河下山东！

端 敏（唱）百姓齐把圣德颂，

顶礼膜拜瞻圣容。

康 熙（唱）朕登基平三藩山河一统，

平蒙疆收台湾国势称雄。

端 敏（唱）到如今大河两岸复耕种，

张鹏翮栉风沐雨靖波洪。

康 熙（唱）喜两岸丰收在望麦浪涌，

端 敏（唱）张鹏翮不负众望百官推崇。

梁九功传山东官员觐见！

王国昌（率众官员齐上，齐跪）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 熙众卿平生。

王国昌（与众官员齐起）谢皇上！

康 熙众爱卿，朕今日巡视黄河，特来处理张鹏翮私借皇粮一案，众爱卿可有本奏？

【众官员面面相觑。

梁九功怎么？皇上问话，为何不应答?（对端敏）公主殿下，是不是有话说。

端 敏皇上，张鹏翮为苍生社稷尽忠职守，呕心沥血，臣保赦张鹏翮无罪。

康 熙（以诬告官员的语气、神态，唱）

张鹏翮为大臣不遵法度，

私放粮博虚名不良企图。

目无君藐朝廷反心展露，

立君威正朝纲重罪当诛。

康 熙宣张鹏翮。

梁九功宣张鹏翮见驾。

张鹏翮（便装打扮上）罪臣张鹏翮领民众修筑大坝，衣冠不整，叩请皇上恕罪。

康 熙平身。

张鹏翮谢皇上。

康 熙张鹏翮。

张鹏翮罪臣在。

康 熙尔治理黄河初见成效。然尔身居高位，却不遵朝廷法度，胆大妄为，私放皇粮，该当何罪！

张鹏翮臣罪该万死！

康 熙朕命你两年内还清常平仓皇粮，而今时限已到，你却偿还未到一半！

张鹏翮臣罪责难逃，臣已尽卖家产，余下的皇粮，臣当同儿子、孙子、子子孙孙，还、还、还！

康 熙法为立国之本，德乃强国之基，难道你们没读懂朕的《圣谕十六条》吗？

（扫视百官，心里希望告状人自己出来解扣）

张鹏翮啊！

端 敏王大人，你们见死不救啊！

王国昌皇上，张大人治理黄河两年，河水通畅，山东复耕，人安岁丰。张大人一心为民，堪称我等表率，臣等愿保张大人无罪！

康 熙你们当年联名参张鹏翮标新立异、收买人心。

王国昌当初我等为了阻止他拆坝——现在想来惭愧难当。

康 熙你们呢？

众惭愧难当。

康 熙那——他私放皇粮，沽名钓誉，当如何处置？

王国昌皇上，当时常平仓周围聚集数十万灾民，欲铤而走险抢粮，守备官兵准备大开杀戒。多亏张大人晓谕民众，言当今皇上乃一代圣君，不忍百姓受苦，特拨皇粮救灾。民众山呼万岁，称颂皇上乃仁德之君。

端 敏这么看来，张鹏翮是在为皇上争取人心啊。

梁九功忠臣啊！

康 熙张鹏翮，山东官员都在为你求情啰。

张鹏翮臣启圣上！臣自知两年期满，未能全部还清常平仓三十万石皇粮，获罪当斩。鸟之将死，其音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黄河水患，百姓受灾，虽是天灾，但更是人祸！一些官员他们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小九九，打的是自己的小算盘，念的是个人得失升迁发财经，唱的是让圣上开心的赞歌，看到遍地饥民，饿殍遍野，却视而不见；为粉饰政绩，作假谎报，明明粮仓空空如也，却谎称余粮丰盈；更有甚者，倒卖救命粮，从中赚取昧心钱！贪腐不除，风气不正，百姓何有宁日！

黄河大坝阻挡了黄沙去路，河床逐年升高，致使黄河年年决堤，明知问题所在却视而不见。“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这样的官员，拿来何用？不占不贪的官配叫清官？对上阿谀奉承，对百姓死活不管不问配叫好官？假公之名肥己之私，达不到目的就诬告忠良者能叫贤臣？

“足寒伤心，民寒伤国”。臣死不足惜，然皇上乃一代圣君，爱民如子，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君轻民重，皇上，苍生在上啊！

康 熙好一个苍生在上！

【后台：“乡亲们，张大人冒死放粮，救我等性命，今天张大人有难，我们替他还粮！”

康 熙哈哈哈……传旨！

梁九功授张鹏翮金匾！所革之职，着与开复。汪景棋贪赃枉法，诬陷忠良，交刑部查处。

【“天下廉吏 无出其右”金匾从舞台上方慢慢降下至舞台中央。

【合唱：

滴水之恩记心上，

总督相救永难忘；

为官洒下爱民露，

春色满园百花香。

【后区平台，民众肩挑车推，送粮食替张鹏翮还债。有二人从后面抬粮包到前场，张鹏翮扶民众，扶粮包，大为感动。康熙、端敏大喜。造型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