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名为爱

丁凌

老丁头病了。

每当他对村民说自己有病的时候。他们总是不以为意地笑笑，然后扛着农具离开。若是碰上一些好心的村民，他们或许会停下脚步，与这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头闲扯上几句：“哪儿有病？有什么病？你身板硬朗着呢，哪像个害了病的人？”②

老丁头嘿嘿地笑着，想再唠上两句，但村民们很快就走了。

这是缀在中国北方连绵山脉中的无数村庄中的一座。③农忙时，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闲时人们背上包袱外出打工。世代忙碌的庄稼人像蚂蚁般活在这片土地上。

老丁头其实不姓了。谈及他这个诨号时，人们会说：“这‘丁不是人丁兴旺的‘丁，是孤苦零丁的‘丁啊……”④

老丁头无儿无女，孤单了整整一个甲子。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每当他听到邻居家孩子的清脆笑声时，总忍不住伸头，眼巴巴地望向人家的院子，希望能够捕捉到孩子的笑脸。⑤邻居家那个大嗓门的妇女对他十分警惕。在她看来，这个浮草一样无依无靠的“老流氓”不怀好意，得时时防范。她带着儿子，对他敬而远之，两家的交情就像门前那条河，浅得几乎见了底。

进入盛夏的山村，迎来一场暴雨。豆大的雨裹着凉意，如宣泄坏心情一样，不住地敲打在暗流涌动的河面上，漾起一圈圈的波纹。老丁头搬了条板凳，坐在家门口，独自注视着这场来势汹汹的雨。

①题目不够自然，需要完善。可改作《老丁头的病》，制造悬念，引发读者阅读兴趣。

②此处的“好心”。有一定的讽刺意味，反映出村民对老丁头的漠不关心，乃至不怀好意的挖苦。

③“缀”字用得巧妙，鲜活、形象。

④“孤苦零丁”，现规范写法为“孤苦伶仃”，这里是为了构思情节的需要，进一步突出老丁头的悲惨境况。

⑤描写略显简单，需要详写。突出老丁头喜爱孩子，渴望同孩子交流的心理，强化人物形象。

“這雨真大啊，多少年没见过了？”他半合着眼，以悠长的声调数着，“一年。两年……”

雨幕中传来孩子特有的欢笑声，老丫头站起身。伸头向外面张望，只见一顶鲜亮的小红伞正在河岸边跳跃。

“多活泼的孩子啊！”他感叹道。然而雨滴砸在地面激起的水花，又使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马上大声喊道：“喂！快回来！雨太大了！危险！”⑥

意外就是在一剎那发生的。一股洪流挟着大量泥沙咆哮着奔腾而下，如铁骑般要踏平一切。看似坚固的河岸开始崩裂，飞扬的土块在空中翻滚，一股浓重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了头箭一般蹿出去，扯住那个被眼前景象吓呆的小孩，一把甩了回来。小孩踉跄着跌进随后赶来的妇女怀里，妇女尖叫着，拉上他扭头就往回跑。而老了头只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就被愤怒的洪流吞噬。消失不见了。⑦

衬里人为老丁头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暴雨过后的土地，一片狼藉。妇女搂着孩子，不停地抽噎着，浑身似乎还在发抖。等村长念完悼词，她才抬起手抹了抹流淌不止的泪水，跟众人说道：

“他一辈子没有孩子，我老是瞧不起他，防着他，他却为救我的孩子，丢掉了性命。我错了，我误会他了。他只是喜欢孩子呀！他是个好人。是我的大恩人！”

人们想起来，老丁头生前常说自己患了病。也许，他是真的病了。而这种病，名字就叫作——爱。⑧

⑥“雨滴砸在地面激起的水花，又使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精彩的细节描写，使故事情节显得生动而自然。

⑦“古怪”一词意思不明，不符合当时的情景，于人物形象有损。改为“欣慰”，当更贴切。

⑧通过妇女之口，重塑老丁头的形象。最后一段照应开头，并点题，体现出构思的精巧。

点评

这是一篇精彩的小小说。作者通过精心的构思和曲折的情节。塑造了生活孤独、心地善良、喜爱小孩、勇于献身的老丁头形象。开头，作者指出老丁头病了，但没有具体指明是什么病，制造悬念。接着，交代老丁头无儿无女，突出他遭遇的悲惨和对孩子的喜爱，为情节发展做足了铺垫。然后设置救人的情节，使老丁头的“人设”瞬间崇高起来，最后揭开谜底，“这种病，名字就叫作——爱”，表达赞扬之情。整体来说，这篇小小说叙事流畅。主题深刻，促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