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英国脱欧”事件让欧洲各国惶恐不安,对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将产生重大影响。论文结合詹姆斯·罗斯诺的“两枝世界政治论”,从微观参数、中观参数与宏观参数三个层面分析其内因和外因。从微观参数来看,英国公民技能的普遍提高使其对政府的执政能力与加入欧盟的意义提出质疑;从中观参数来看,英国政府绩效不能满足公民要求,政府面临公众信任危机;从宏观参数来看,国家行为体之间、国家行为体与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使得“脱欧”问题复杂化。“英国脱欧”的前景如何,有待进一步观察。同时,“英国脱欧”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值得中国认真对待与思考。
关键词:“英国脱欧”;两枝世界政治;权威
中图分类号:D85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103(2019)15-0076-(14)
The Roots,Influences and Enlightenments of“Brexit”from the Perspective of“Bifurcated World Politics Theory”
LIUYumin
Abstract:“Brexit”has triggered panic across Europe and will have a major impact on the worlds political and economic structure.Based on James N.Rosenaus“Bifurcated World Politics Theory”,the paper analyses its internal and external cause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micro-parameter,meso-parameter and macro-parameter.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icro-parameter,the general improvement of British citizenspolitical skills makes them question the governments governing ability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joining the EU;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so-parameter,the British governments performance cannot meet the citizensrequirements,so the government maybe face the public trust crisis;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cro-parameter,the interaction among state actors, and between state actors and non-state actors complicates the issue of“Brexit”.The prospects of“Brexit”are suject to further observevation.At the same time,many problems exposed by“Brexit”are worth Chinas serious consideration.
Key words:“Brexit”;bifurcated world politics;authority
2016年6月24日,第一次“英國脱欧”公投结果公布,“脱欧派”的胜利被称为“黑天鹅”事件。随后,逾412.5万人发起举行第二次“脱欧公投”的请愿,英国投资基金经理吉娜·米勒(Gina Miller)领导组织了反“脱欧”的“人民挑战”运动。2018年8月29日,欧盟首席谈判代表米歇尔·巴尼耶(Michel Barnier)给市场吃了一颗“定心丸”,表示欧盟将与英国建立“史无前例的合作伙伴关系”[1]。11月25日,27个成员国在欧盟特别峰会上正式通过了英国首相特蕾莎·梅(Theresa Mary May)提出的“脱欧”协议(草案)。2019年1月15日,英国就“脱欧”协议(草案)进行议会投票表决,结果否决了这份草案,“脱欧”进程再掀波澜。1月29日,英国议会通过了部分的B计划(二次草案)。5月21日,特蕾莎为打破“脱欧僵局”作“最后一搏”,但其新方案反响远不及预期。这些事件体现了国际政治的非线性,“英国脱欧”引发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与研究,如何认识这种非线性现象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问题由来及分析框架
了解复杂万变的国际政治需要寻求理解的抽象路径,国内外许多学者对“英国脱欧”问题进行了研究。以“英国脱欧”(Brexit)为关键词进行检索,中国知网中显示有1180篇中文文献与5040篇英文文献,亚马逊图书网中显示现有12本中文书籍与110本英文书籍。根据这些文献,大致分类如下:一类学者从民主理论角度分析“英国脱欧”的原因和影响,如李济时的《从英国脱欧公投看公投民主的理论与实践》[2]质疑了全民公决程序的有效性,揭露了西方民主的困局与危机。一类学者从主权理论角度分析“英国脱欧”的原因与影响,如王玫黎的《英国公投退欧及影响的对策分析》[3]阐述了英国不愿意将更多的政治主权与经济主权让渡给欧盟,“脱欧派”认为“英国脱欧”能争取更多自主权。一类学者从制度理论角度探讨“英国脱欧”的原因和影响,如姜士伟的《从英国脱欧公投看官僚治理的失败和元治理的兴起》[4]认为西方政治经济体制存在弊端,官僚体系的制度供给失败是导致“脱欧”的诱因。一类学者从市场理论角度探讨“英国脱欧”的原因和影响,如乌斯曼·巴希尔(Usman Bashir et al)等人的《Differential market reactions to pre and post Brexit referendum》[5]分析了“英国脱欧”前后的市场反应,认为“脱欧”将引发欧洲金融市场短期内倾向于负相关的消极合作。一类学者则主要从博弈理论角度分析“英国脱欧”的原因和影响,如李娟娟的《英国脱欧的政治经济学逻辑——基于国际公共品供给的双层博弈分析》[6]利用双层博弈理论探究“英国脱欧”背后蕴含的政治经济学逻辑,即国内外的利益分配问题。上述这些文献提供了许多研究“英国脱欧”的有益视角和方法,但“脱欧”的原因是多层面的,其影响也是多层面的,故本文选择运用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的詹姆斯·罗斯诺(James N.Rosenau)教授提出的“两枝世界政治论”对“英国脱欧”的动因与趋势进行分析,以期展现一个立体的、系统的、多层次的视角。
罗斯诺在“两枝世界政治论”中把“两枝全球体系”(倪世雄翻译)定义为:以国家行为体为中心的世界中的行为体与由跨国行为体、国家行为体和次国家行为体所组成的多中心世界的行为体发生竞争、合作、互动或以其他方式共存的国际体系[7]。“两枝世界政治论”中的“分合论”强调国际社会面临三大基本矛盾——分散化与一体化、地区主义与全球主义、继承与变革。合作与冲突是国际互动与国内互动的两种基本形态,它蕴含着世界运转的逻辑。分合世界观下,全球化、区域化、本土化进程不一定相互冲突。一旦发生冲突時,它们在不同地区的不同时间以不同的方式展开,其结果是极其非线性的碎片化,演变的强度、范围与方向也都不均衡。
罗斯诺提出了冷战后世界秩序的“三层面、三参数”分析框架。其中,“微观参数”对应个人层面;“中观参数”对应国家与政府层面;“宏观参数”对应国际社会层面。这三个层面基本涵盖国际关系研究的主要行为体,其行为的基本逻辑关系是:微观层面的公民技能革命使公民与精英的政治技能差距缩小,公民参与政治生活的热情上升,从而对中观层面的国家政府提出了更高的绩效标准的要求。现代社会中政府的合法性愈发需要建立在绩效标准之上,政府政策及其执行对公民造成影响并由公民检验效果与反馈意见,政府受到公民的监督、质疑等。如果政府权威下降,将导致国家权威结构的向上或向下重组。所谓“向上重组”指建立更广阔地域范围的权威,原来较小的集体团结成了更大的集体,如欧盟成立;而“向下重组”则意指源于公民的解体性要求,即权威结构分散化后得到更小的共同体,如苏联解体。微观层面的公民技能革命与中观层面的权威结构重组导致宏观层面的多中心世界的出现,多中心世界正在削弱以国家为中心的世界的支配地位,对政府和个人所起的作用愈发重要。多中心世界与原有的以国家为中心的世界构成国际社会的两枝结构,这种宏观结构对国家与个人的价值观念与行为取向产生影响,各行为体的相互作用导致国内问题国际化或地区问题一体化。微观参数和宏观参数共同作用于中观参数,决定国家的政治民主化进程[8]。总之,在相互依存的世界中,三个参数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互为因果。三个参数的框架使分析思路更为清晰、逻辑更为缜密,能更好地看到网状世界中的多层次的权力状况、不同领域的发展走向与更多的可能性。
我们处于“碎片化”的全球化时代,全球化进程的中心趋势是国家的削弱和边界的日益扩大[9]。世界的基本结构出现分枝,相互依存的“多中心的国际体系”的地位逐渐凸显。新的国际关系理论不再固守“国家中心主义”,趋于认同全球治理体系的多元化发展,促使人们以“权威领域”来解释全球或地区机制的多样性。新的世界政治结构的内生问题催生了分裂浪潮,两枝世界结构与欧盟一体化弊端导致欧洲团结的松弛,促使右翼民粹主义社会运动产生。全球化进程与区域化进程具有对立统一性,后者包涵一体化与分散化因素,两者在经济、政治与社会等领域同时展开,形成当代全球政治经济图景。“欧洲主义”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全球化,但日益缩小的世界中相互依存的扩大会激发新的跨国取向。“脱欧”后,英国的国际视野将更加广阔,与许多新兴经济体建立了紧密的合作伙伴关系。因此,本文认为“英国脱欧”兼具全球化与逆全球化的特性,是“两枝世界政治论”在欧洲的体现——英国以政府间主义看待欧洲一体化,衡量的是自身利益,强调的是民族国家,体现了以国家为中心的世界观。“英国脱欧”遭到欧盟内某些成员的反感,但英国宣称会加强与全球其他国家及组织的联系,脱离欧盟的英国会在全球体系中形成新的互动,蕴含进步主义与普遍主义思想,体现了多中心的世界观。此外,罗斯诺在其著作中多次谈及欧洲,地区主义与全球主义是“两枝世界政治论”研究的重点,也是“英国脱欧”问题探讨的重点。相比其他国际关系理论,从“两枝世界政治论”看待“脱欧”问题,更具有实际适用性。
二、“两枝世界理论”视角下“英国脱欧”的根源分析
(一)微观参数:公民技能的提高对英国政府与欧盟的权威提出新挑战
所谓“微观参数”,即公民技能。“两枝世界政治论”谈及公民技能,指个人理解与应对周围世界的能力,包括情感触角与分析技能。公民技能革命包括教育水平的提高、现代传媒工具的普及等因素。技能革命的动力作用体现于:技能革命使公民的政治分析技能提高,促使其开始分析私利与公共领域的问题,进而使其更容易参加集体行动,向公共组织与制度施压。罗斯诺指出,在全球化的条件下,信息技术革命、跨国社会交往与相互依赖的日益加深易造就出政治上更为敏感、情感上更为自主的公民[10]。公民技能的普遍提高对政府绩效标准提出了更高要求,民众将更熟练地对影响自身的公共政策及其在世界上所处的位置、对个人行为汇总为社会后果的过程等政治性事务进行理性的分析与评价[11]。个人可以被视为终极子群(subgroup)[12],公民更关注子系统(subsystem)的目标。作为一种来源,所有微观因素团结成一个整体改变了微观部分,微观情绪转化为具体反应与行动,这些微观行为最终汇聚形成能够改变权威结构的力量。
在两枝世界中,英国的权力“向上”转移至欧盟、“向内”转移至社会运动、“向下”转移至次国家集团,导致权威定位危机在强度、范围和方向上都发生了变化。面对全球化与区域化的弊端,许多英国公民质疑政府的执政能力与英国加入欧盟的意义。某些个人与团体善于从“英国脱欧”中发现私利,并将它同公共领域联系起来,进而煽动更多公民加入其中。随着个体危机逐渐呈现集体化趋势,微观参数作用于中观参数,促使政府与政党让“英国脱欧”从提议走向现实。
1.公民对政府的执政能力提出质疑
18世纪中叶至20世纪初,英国一直扮演着“世界警察”的角色,其领先地位使英国人有非常浓厚的“领导意识”。英国一直以西方精神领袖自居,许多英国人认为“这个世界为英国的力量所左右,被英国的思想与文化所照亮”[13]。谋求特殊国际角色是英国的历史情结[14],昔日荣耀使英国公民容易沿袭这种传统思维。英国是民族与国家趋于一体的行为体,执行着实现民族共同体的愿望。对于英国人而言,加入欧盟后的英国不再是纯粹的利益共同体,而是一种类似于自然经济区的存在。而过去的英国王室能给予英国公民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从属关系,他们怀念“日不落帝国”的黄金时代,欧盟与置身于其中的英国政府无法为他们提供精神益处。“脱欧”对于英国人而言是加强民族认同的努力,这不能解释为与全球化相悖,因为他们不是为了社会内转与封闭,而是为了保存其民族灵魂。
经济利益与民众意愿紧密相联,相比利己主义与集体主义的两种公民,利他主义公民更热衷于全球化,而许多英国民众持有利己主义思想。贸易自由化和生产国际化导致传统制造业地区衰落,产业转型困难威胁到英国国内的某些政党与集团的利益。欧洲一体化进程导致英国等成员国的专业型技能劳工失业后再就业难度增加[15],难民潮与移民问题压缩了英国公民的社会福利,就业保障水平低下、社会财富分配严重不均导致了“脱欧”的民意基础。
尽管精英们将继续控制决策过程、社会资源与通讯手段,但为了得到政治技能不断上升的公众支持,不得不接受其限制与监督[16]。英国公民对政府的执政能力提出质疑,对精英领导体制提出了挑战。各党派代表非常关注公民投票,英国领导人的两次公投许诺体现了微观因素在社会政治过程中的力量。1975年,哈罗德·威尔逊(James Harold Wilson)首相为了赢得票选,不惜以进行“脱欧”公投安抚“疑欧派”的情绪,但那次公投并未通过。2015年,为打败对手与团结党内力量,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故技重施,当时大多数人认为公投许诺只是联合政府谈判的第一步,并不会导致真正的“脱欧”,但这种手段为“脱欧”提供了客观条件。
著名的辉格党人柏克说:“虽然政府是一种有着神圣权威的机构,但它的形式和它的经管者,却通通源出于人民。”[17]民主理念在英国深入人心,公投有较高的政治正当性。民粹主义是随时代与社会环境变迁而演变的概念,现在它常被理解为反对现存权力结构与社会价值观,能吸引“人民”参与[18]。英国的民粹主义团体利用政治游戏规则,大肆煽动民意将“脱欧”诉求进一步扩大化,其实有的公民不了解“脱欧”的深层意义。从某个角度来说,英国举行“脱欧”公投是理论上的“平民主义”与实践中的“精英主义”相结合的产物。
2.公民对欧盟的政治合法性产生怀疑
许多英国公民不仅质疑政府的执政能力,还质疑本国加入欧盟的意义,这种观念有深刻的历史渊源。由于英国是一个岛国,具有“岛国特性”,1815-1973年间英国的“外者”(outsider)身份导致英国人形成了“例外主义”的欧洲观[19]。19世纪60年代到20世纪初,英国政府奉行的“光荣孤立”外交政策造成本国公民养成了对欧洲大陆事务不干预的国民心态。1973年,英国决定加入欧共体,但是英国公众对于本国与欧洲的关系一直没有直接的发言权[20]。这种惯性思维让许多英国人至今都认为,与欧盟保持紧密联系但不加入其中才是上策。
英国公民与欧盟公民的界限、规范与目标存在差异,英国公民希望让国家与自身拥有更多的权力与权利,因此分析“英国脱欧”的中心就是分析其权威范围。欧盟形成了极高的相互依存,削弱了一些成员国的权威。欧盟行政权的提升与其官僚作风影响了欧洲民主的发展,欧洲议会的权力较弱与成员国的议会控制力降低导致英国与欧盟的疏离。民众认同是政治合法性的基础,欧盟的国际协调能力比较滞后,没有兼顾好广大劳动者的利益,某些经济程序与政治议题威胁到英国等成员国公民的福祉,导致许多英国人对欧盟存在厌烦情绪。
如果说民众对欧盟的不满是公投爆发的直接诱因,现代传媒工具就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非政府组织与以国家为中心的世界互动是政治事件的重要环节,通讯、社交软件、网站等传媒工具把官方政策、领导演讲、民众意见等消息收集和扩散。大众媒体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冲击着世界每个角落,它们为“英国脱欧”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媒体在这场“去政治化”的选择中传递了价值选择,并没有完全摆脱政党政治的影响。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民众,放大了疑欧情绪,把植根于民族主义对政治忠诚的惯性与压力释放了出来。
(二)中观参数:内外问题导致政府绩效下降
所谓“中观参数”,即权威结构。罗斯诺认为,微观层面的公民技能提高对中观层面的政治权威体系施加了更加沉重而持久的政治压力[21]。权威领域的划分造就了权威结构,不同主体在不同领域拥有不对等的权力,它们获得民众服从与认同的方式与程度不同。权力危机源于国家和政府为其政治议程上的重大问题提供满意的解决方案的能力降低[22]。权威结构既可能“向上”重组,公民通过建立在更广阔地域范围上的权威以实现其绩效要求;也有可能“向下”重组,这源于公民的解体性要求,更小的共同体能得到更高的政府绩效。随着跨国行为体与次国家行为体的兴起,以往界限较明确的国内外事务不再分明,逐渐让位于不断扩张的“国内-国外边界”[23]。全球化的强大趋势不仅是边界转移、权力转移、国家削弱和非政府组织扩散的基础,也引起了同样强大的本地化趋势[24]。
1.英国政府意图维护主权
在国际关系中,主权意味着国家在国内的最高权力和在国际上的独立权力[25]。英国的“半脱欧状态”由来已久,独特的议会民主导致了英国主权至上的观念,在与主权密切相关的政策领域,如在“申根体系”等问题上“选择性”退出。英国一直反对欧洲政治一体化,如今欧盟基本上属于超国家联盟,这对英国的主权造成了更大的威胁。英国政府与欧盟机构长期陷入重叠与趋同的过程中,英國边界的完整性与明确性受到了威胁。英国政府不愿意屈服于超国家联盟的主导地位,不愿看到自身与其他实现本国目标的机制被欧盟进一步削弱。由于英国历来持有大国心态,奉行实用主义哲学,故此英国只想通过加入欧盟获得贸易便利,提升自己的国际影响力。当英国政府不能从欧盟成员国身份中获得较高的实用价值时,整个国家自然就分为了两派——“脱欧派”与留欧派。
2.政党博弈与“疑欧主义”
近十年来,英国政府为规避金融风险与援助成员国,主要通过大规模削减公共开支降低财政赤字。与其他欧洲国家相比,英国存在贫富差距拉大、社会福利水准降低、公民健康状况恶化、教育资金投入不足、住房负担加重、就业率与工人权利保障水平下滑等问题。政府是制度供给的唯一主体,制度供给不足、制度更新迟缓、制度纠偏能力不足导致英国社会治理无序,积累了大量的社会矛盾。政府应当担负治理的绝对责任,并为其他主体划定责任界限[26]。但是,英国政府似乎想掩盖自身的弱点,把公民的注意力转移到“脱欧问题”上面,因此“疑欧主义”成为政党间博弈的筹码。工党内部派系之间明争暗斗,激进左派与温和派之间对于“脱欧问题”矛盾重重。保守党的政策理念与“欧洲主义”出现冲突,卡梅伦的“脱欧”许诺为实现相反的目标提供了可能性。国内日益受到派系分裂的影响,这限制了政府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因而更加关注“脱欧问题”。
3.英国政府造成的民主困境
英国政府阻碍了公平比例投票制度的推行。1300万名注册选民没有投票,700万名符合资格的成年人没有登记,其中大多是底层人民。由于出席投票人数和分母人口规模存在差异,欧盟全民公决的结果不公平地将责任归咎于英格兰北部的工人阶级,大多数投“脱欧票”的人住在英格兰南部,59%投“脱欧票”的人属于中产阶级[27]。公投的内容中,事关老百姓的切身利益问题没有郑重提出。从某个角度来说,英国“脱欧”公投下掩盖了太多疮疤,政党之间与党内的分歧依然存在。“脱欧”公投并非纯粹代表民意,其实质仍未摆脱资本与精英的操控,这也是“脱欧”进程一波三折的原因。
4.英国在权威领域中争权夺利
罗斯诺认为,权威领域不受任何主权国家因素的影响,不同领域的权力不能转移至其他领域,主权国家和其他非国家行为体一样,需要在权威领域中争夺权力。国际治理问题需要我们实现从主权管辖到权威领域的观念的转变[28]。他在其学术著作《Along the DomesticforeignFrontier——ExploringGovernancein a Turbulent World》中列举了社会运动、全球市民社会、问题网络等权威领域。欧盟成员国的权力弱化并未导致权力真空,而是导致权力转移到更多不同的权威领域当中,英国需要在权威领域中争夺更多话语权,进而促进英国的发展。认知共同体是国际关系中公认的权威领域之一,智库是认知共同体的一部分,其信息权力与交往权力密切相关。智库是英国政治决策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脱欧”前它们舆论造势影响公众思想,与欧盟各成员国相关利益集团开展“二轨外交”;全程作为“政策参谋长”进行观点讨论与事态预警,在国内“上情下达,下情上传”;作为“智力变压器”调和各方观点[29]。如此,微观因素与宏观因素双向作用于中观层面,促使权威结构发生改变。
(三)宏观参数:国际社会的分化导致英国问题国际化
所谓“宏观参数”,即世界政治的两枝结构。在全球化的冲击下,微观层面的公民技能革命与中观层面的权威结构重组导致世界政治朝着以国家为中心的世界与多中心的世界的两枝化方向发展。冷战结束后,经济全球化席卷世界,人口密度有所攀升,技术创新压力上升,社会组织日益复杂,多中心世界正在弱化以国家为中心的世界所拥有的支配地位。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福祉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世界其他地方的事件和趋势,多重忠诚和成员资格的倾向增强[30]。国际社会有其基本矛盾,全球与地方之间的互动构成了世界分合张力的基础。以国家为中心的世界与多中心的世界之间相互合作、相互竞争,国际行为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构成了国际社会的宏观态势。当今国际社会的各组成部分面临“一体化”与“分散化”的两难处境,各主权国家不仅要应付国家中心世界中的其他国家,还要考虑与多中心世界中的非國家行为体的关系[31]。国际组织具有塑造与改变国家利益的能力,本节主要从欧盟的角度分析来自两枝世界的宏观压力如何作用于微观参数与中观参数,最终导致英国举行“脱欧”公投。
1.欧盟成员国的发展不平衡
罗斯诺指出,一个集体越是陷入不断扩大的相互依存中,它的一些部分就越是寻求更大的自主性和独立性,正如较大的分裂后能激发更多凝聚力和集中性的渴望一样[32]。欧洲一体化的过程意味着成员国要让渡部分主权,超国家决策的单一性与成员国决策的分散性导致欧盟的协调职能水平降低。统一的货币与分散的财政制度存在矛盾,不同的经济政策需求逐渐引发欧盟内部的分化。不同成员国的发展速度与程度不同,相互依存中也蕴含了分裂的力量,这种力量阻碍了欧洲一体化进程。欧盟超国家的视野与各成员国重视本国的态度之间存在矛盾,跨国责任与标准尺度之中隐藏着社会性风险,如何界定各自的付出与收获、责任与权益,其公平性是非常大的问题。欧盟历经数次东扩,中东欧的一些小国家的加入增加了某些发达国家的经济负担。欧盟的许多区域性问题超越了成员国的权责范围,欧盟预算“摊派费”不均造成了英国等成员国的不满。
2.欧盟治理机制存在缺陷
英国、爱尔兰等国家没参与“申根合作”,英国、丹麦等国家没加入欧元区。申根区与欧元区逐渐显现的脆弱性暴露了欧盟制度本身的缺陷。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与欧债危机接踵而来。欧洲稳定机制(ESM)增强了法国与德国的团结,非欧元区国家在一定程度上被边缘化。欧盟没有形成完善的恐怖主义防控机制与难民援助机制。欧盟内部对于欧洲信奉“伊斯兰教”的一些国家的独立(如科索沃共和国)态度迥异,英法德等国承认其独立,但有的成员国认为其独立可能会并入阿尔巴尼亚而危及欧洲。2010年“阿拉伯之春”爆发后,“中东难民潮”与经济移民问题随之产生,欧盟的移民政策要求成员国接纳部分移民,许多外来人员与原籍国家保持物质与情感的联系,外来人口的涌入影响了接收国的就业率与社会结构。2015年,由法国穆斯林移民与叙利亚难民中的极端恐怖分子策划的“巴黎暴恐案”造成了欧洲噩梦。这些问题给欧盟带来巨大的经济负担、道德危机与宗教困扰。宏观层面的问题降低了欧洲人民的生活质量,微观情绪的扩大引发了一些政治与社会难题,进而对成员国的国家治理造成了挑战,微观层面的问题终将诉诸于中观层面的政府去解决。
3.欧盟有碍英国成为“独立国家”
欧盟的建立与发展依赖于成员国的权限让渡,欧盟是无主权的行为体,而英国是有主权的行为体。在两枝世界中,它们如何共享中心舞台本身就是一个难题。国际组织与次国家组织成为了新的权威中心,它们与民族主权国家争夺从世界获取资源的合法性。欧盟的超国家权力的获取来自对成员国的控制与对民主合法性的剥夺。随着一体化进程的发展,欧盟的实际权限有超出界限的趋势,许多成员国政府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欧盟没有确立欧盟宪法,却认为共同体法律优先于相互冲突的成员国的国内法。欧盟在边界管控、立法、司法等问题上对英国成为“独立国家”形成了干预与压力。
4.欧盟的民主危机
欧盟面临双重民主赤字的危机,还面临民主过度的特殊困扰。欧盟机构的代表性与合法性不足,政党与媒体的参与不充分,欧洲理事会缺乏普通公民的参与,欧洲议会对欧洲理事会的监督权不足等这些问题使欧洲普通民众对欧盟的信任度下降,欧盟治理危机上升。成员国之间的民族文化与社会心理存在差异,成员国议会也存在合法性赤字,甚至一度处于欧洲一体化的边缘位置。有的成员国将“外部性”强加给其他国家,企图从欧洲层面解决国内问题。全民公决在英国等成员国的宪法体系中没有明确且恰当的位置。公投结果出来前,欧盟公民投票辩论一直以偏见、扭曲和夸张为特征[33]。成员国公民对欧洲一体化的进步未达到高度的“宽容共识”,他们既是欧盟公民,又是本国公民,双重的忠诚本身就存在矛盾,在融入新的跨国角色出现问题时,成员国公民意识到他们有修改对欧盟与本国的忠诚的优先权。欧盟层次的民主性不如本国,许多英国公民对于欧洲公民身份并无强烈归属感,“人民力量”作为一种微观资源的集合加速了历史变革步伐。
5.其他国际力量的推动
“英国脱欧”前,美国官方表明尊重欧洲一体化,但实际上许多企业和个人早已开始从英国转出资产,微观行为在事实上助推了“英国脱欧”。联合国追求全球化,具有管理全球性事务和维护主权国家的利益的双重性。由于全球化与区域化具有对立统一性,联合国对“英国脱欧”采取默许态度,这代表着一种相对广泛的国际态度,对微观层面的思想动态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综上,宏观因素与微观因素对中观层面的权威结构造成挑战,宏观层面与中观层面的问题引发微观层面的不满,微观层面施压于中观层面的政府去解决其问题。三者决定了国家的政治民主化进程,子系统的问题最终升级为系统层面的问题,导致英国举行“脱欧”公投势在必行,而两枝结构的复杂因素又导致对“脱欧方案”进行再次投票。
三、“英国脱欧”的影响
(一)对英国而言
1.“英国脱欧”是一把“双刃剑”
全球化与科技进步使得微观层面的民众更容易表达其政治意愿,一方面促进了本国民主的发展,另一方面提高了传统国家治理的难度系数。“英国脱欧”公投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的。其导致的结果是,今后英国经济必将遭受“脱欧效应冲击”所带来的阵痛,短期内英国进行国内治理与国际治理的能力都会有所下降。英国资产阶级精英的分裂体现了地缘政治的分裂,也体现了“两枝世界政治论”中“分合论”。“英国脱欧”造成政党分歧与社会分化,“脱欧派”更倾向依附美国,“留欧派”有“布莱尔主义”情结,英国在美国与欧盟之间依然是周旋状态,在以国家为中心的世界与多中心的世界中游走。英国需要在坚持其基础目标之上重新定义欧盟对于英国的意义,重新思考区域主义与世界主义的内涵。由于英国的国防政策的基石是北约,它在联合国中仍然继续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行使否决权,继续实施集体安全措施,其基本安全环境不会产生巨大变化。在日益复杂多元的国际国内因素影响下,“英国脱欧”将改变英国国内权威结构,也将引起国际权力关系重建。
全球化和本土化进程可以在英国同时展开。特蕾莎新政较好地弥合了党内分歧,她承诺“脱欧就是脱欧”,指出“脱欧”不代表断崖式分离,不会让英国成为“内向型”国家;英国将因此把放眼全球,成为“真正全球性的英国”[34]。“全球英国”政策的核心是支持基于规则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做世界各国信任的朋友[35]。英国不会仅依靠主权来维持国家利益,还会在多中心的世界中树立更高权威以便在处理全球问题时更有主动权。2017年,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的四国互通计划提上日程,四国的民意调查呼声很高。2018年,加拿大保守党通过了关于四国公民和贸易的自由流动政策的党内提案。“脱欧”后英国将更关注英联邦一体化发展,英国国会通过四国互通计划的提案的可能性较高。
2.有协议“脱欧”才是可取之道
英国与欧盟的两组目标的相容性程度决定“脱欧谈判”顺利与否,“有协议脱欧”与“无协议脱欧”对经济与政治所造成的不确定性不同。目前,英国在爱尔兰边界与自由贸易协定等方面的谈判提议自相矛盾,英国议会和保守党内部在这些问题上充满分歧。总的来说,“有协议脱欧”是体现双方意志综合的最可取之道,完全的“无协议脱欧”不科学、不实际,也难以持久。若英国发布“理性预防措施”,也只是对万一“硬脱欧”的弥补之举。“硬脱欧”与“软脱欧”都将引发英国国内政治危机,但前者所造成的恐慌可能更大,那意味着只能追随美国;后者虽会获得商界的欢迎,却不会获得多数公民的支持。只有“非软的有协议脱欧”才能满足英国的实用主义传统,故此,谈判进程将呈现拉锯式发展。即使顺利“脱欧”,英国也并非自由到可以忽视国际环境的压力,以往被“脱欧”问题所掩盖的国计民生问题将浮出水面。
(二)对欧盟而言
1.给欧盟敲响了警钟
“英国脱欧”开启了欧洲的“民粹主义”高潮,为其他欧洲国家提供了一种示范,将助长右翼民粹主义的抬头。意大利的北方联盟党和五星党、法国的国民联盟(阵线)、德国的选择党、奥地利的自由党、瑞典的民主黨、丹麦的人民党、荷兰的自由党皆呼吁举行类似的“退群”公投。煽动者的“半衰期”(the half-life of demagogues[36])将越来越短,简单公投的办法在复杂的环境中不会长久有效,它们不足以突破越来越复杂的系统密度和相互依存性。在多中心世界的许多领域,许多行动者被认为不信任合作安排且自私自利,他们将子系统利益放在更大的系统需求和愿望之前,这种倾向子系统并远离整个系统的趋势所固有的权力转移不一定达到终点。
“英国脱欧”后,欧盟内部的权力平衡被打破,但欧盟未必会走向崩溃。欧盟规模效应的降低导致其国际政治经济地位与影响力被削弱,但没有英国的欧盟更容易统一思想与决策,加强集体行动。德国与法国在欧盟中的话语权上升,将在建设防务联盟与加强经济一体化方面极尽努力。欧盟必须首先确定希望自身成为哪种联盟,然后制定切实可行的目标。只要欧盟加强团结、弥补不足,增强欧洲议会的输入合法性,增强欧盟政策的输出合法性,打造独立自主的安全防务联盟,那么,英国企图将其意志强加于欧盟的各个国家的想法就只会是泡影。
2.增加了英国与欧盟之间的张力
在两枝世界中,单边主义、多边主义、跨国主义与次团主义在全球体系中同时作用,它们有时相互加强,有时相互抵消。“英国脱欧”将增加英国与欧盟之间的张力,甚至可能改变跨大西洋关系的走向。至于“分散化”与“一体化”,哪种趋势占主流地位是暧昧模糊的,正如欧盟与英国的关系走向何种程度难以确定。两者之间既有合作,又有冲突,其冲突可能沿着断层线在全球范围内级联辐射,各相关方都不会是零和博弈。从长远来看,它们对资源、忠诚度和合法性的争夺将持续存在,全球事件的復杂性和国际组织的扩散会继续扩大。
(三)对美国而言
1.美英关系微妙转变
在美国和英国的“特殊关系”中,美国利用英国增加其在欧洲的发言权,英国利用美国抬高自己在欧洲的地位。美国不愿意欧盟强大到可以改变大西洋政治格局,欧盟想要建立独立防务与扩大欧元区一直是美国的心病,但动荡孱弱的欧盟也不是美国愿意看到的,因而美国对“英国脱欧”的态度具有多面性。“英国脱欧”前,奥巴马政府希望英国服从其欧洲战略的“角色安排”。之后,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上台并直言支持英国退出欧盟,还意图煽动其它欧盟成员国一起退出欧盟。“英国脱欧”与特朗普当选都体现了美国人对精英政治的失望,这种微观层面的情绪会在美国与欧洲之间相互传递与感染。美国对“英国脱欧”的态度转变在一定程度上坚定了特蕾莎政府“脱欧”的决心,脱离欧盟的英国将更加倒向美国,但美国指望靠英国这个欧盟内最坚定的大西洋主义国家对欧盟施加影响的计划将大打折扣。
2.美国有望提升在跨大西洋关系中的地位
“英国脱欧”后,欧盟内部只剩下法国在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中占一席之地,法国打造欧洲军团的意图将触怒美国,特朗普在欧洲防务上的闪烁其词让欧盟怀疑北约组织的可靠度。美国仍然可以用北约组织去约束英国、德国和法国,而随着欧盟内部只剩下德法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两国的竞争会更加激烈,美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英国脱欧”会影响英镑与美元之间的汇率联系,欧元和人民币都将在短期内贬值,美国国债与美元的吸引力将得到提升。西方世界的政治格局开始变动,美国将成为跨大西洋关系中更强有力的国家。
四、“英国脱欧”对中国的启示
第一,要充分利用“英国脱欧”后英国市场对中国的更大需求,推进开创有利的外交格局。“英国脱欧”的危险在于,在一定时期内,它将引发金融市场的波动,造成世界范围内的经济衰退,必然波及中国。中国本打算借助中英日益密切的关系影响欧盟的对华政策,减少与欧盟内其他贸易伙伴之间的摩擦。“英国脱欧”后,其可能无法再成为中国撬动欧洲市场的有力支点,伦敦金融中心对人民币国际化的促进作用降低。其机遇则在于,“英国脱欧”后会产生更多的全球范围内的利益诉求,英国会进一步深化与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伙伴关系,英国价值链和贸易的重新整合会给中英自由贸易带来新机遇,有利于促进英国牵手“一带一路”与更快地承认中国的完全市场经济地位等。2019年4月,英中贸易协会主席沙逊勋爵(James Meyer Sassoon)表示“一带一路”并非债务陷阱,协会正在帮助沿线发展中国家进行风险评估及可持续性管理,中国是英国在“后脱欧时代”的重大机遇(人民网报道)。在减少对另一方依赖的情况下,中国可以锻炼自主开拓市场、构建新合作的能力。我们需要审慎对待中英关系与中欧关系,“一带一路”倡议或是“全球中国”战略路线的前奏。我们需要转危为机,继续扩大并深化改革开放,在不同权威领域加强与世界各国、国际组织的交流与合作,推动建立多元、共享、公正的全球治理体制。
“英国脱欧”后,北爱尔兰和爱尔兰的边界问题备受争议,由于文化认同、地缘优势和经济结构互补等因素导致双方难舍难分。由此可见,中国推动“一带一路”商贸往来时有必要吸取“英国脱欧”的经验教训:一方面,我们需要强调“一带一路”不是国际组织实体,它具有高度的灵活性,没有复杂的政治或经济捆绑关系;另一方面,我们不能忽视全球化和资本的整合能力,需要采取差异化的开放政策化解一体化所蕴含的矛盾,十分谨慎地处理边境贸易与人文交流问题,可以尝试采取发展自由贸易区与改革试点的办法。
第二,反思英国“脱欧”过程所呈现的种种弊端,要不断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建设。目前看来,工党的“第三条道路”走不下去,“科尔宾现象”的出现意味着工党开始从“中左”转“左”,党内发展极不平衡,有衰落的趋势。保守党虽然大权在握,但党内分歧龃龉不断。独立党对于“英国脱欧”的态度较为一致,愈加受到选民的支持而逐步兴起。许多英国公民不满意第一次“脱欧”公投结果,出现举行第二次“脱欧”公投的请愿与反“脱欧”的“人民挑战”运动。这些事件值得引起我们对西方式民主进行反思:在“两枝世界”中,政治力量的多样性容易造成分散性,政治冷漠与社会分裂是两种主要的结构性分散。任何民主政体的正当性都不是完整的,西方国家的精英民主与大众民主之间的矛盾突出,公投的议题选择和时间设定取决于政党,简单的多数制全民投票并非真正的民主。与此同时,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中国的根本政治制度,实行民主集中制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组织和活动的最重要特点。中国坚持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制,从党内民主发展到人民民主,实现了民主与集中的合理结合,形成了全党与全国上下的高度思想统一。在这些基本政治制度的规范保障下,当前中国的经济发展稳中有进,各级国家机关平稳高效运行,相比“脱欧”过程中英国政治经济生活中的纷杂繁复与不平衡现象,其特色与相对优势不言而喻。我们还要吸取英国的经验教训,不断完善本国的民主建设,全面深化改革,不断提升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水平,切实关心人民群众的生存与发展问题,巩固并增强社会内部的团结。
第三,完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严厉打击分裂势力,维护本国主权与权威。我们可以看到,英国加入欧盟后,某些英联邦国家的外交政策就不再依靠与英国的纽带而存在,各地区获得了更多对外交往机会,爱尔兰和北爱尔兰的边界问题变得模糊。2014年,苏格兰第一次“独立公投”失败。英国举行“脱欧”公投前,苏格兰地区以压倒性优势支持“留欧”,“脱欧”问题导致地区利益分化。公投结果出来后,苏格兰酝酿进行第二次“独立公投”。“英国脱欧”与苏格兰地区分离主义问题体现“两枝世界”的“分散化”。其实,随着公民技能革命发展,世界各地的公民社会越来越善于适应现代生活的复杂性,具有挑战性的子群的激增势必影响国家取得成功所必须依赖的民众忠诚度。无论英国是否“脱欧”,欧盟市场依然重要,说明“一体化”是“两枝世界”中的不可忽略的重要趋势。苏格兰、北爱尔兰、威尔士实行地方自治,其中苏格兰下放权力最多,在内部立法与行政管理方面形成了高度自治,苏格兰的分裂主义与民族主义问题对于中国的“港独”“疆独”“台独”问题有一定的借鉴意义:过度的地方自治或者说过多的“分散化”容易对维持国家主权统一和一体化发展造成挑战。一方面,中国政府不能在立法等重大事务方面对自治区域实行过大的自治,更不能轻易开启“简单公投”这个“潘多拉魔盒”,对于煽动“独立”的地区分离主义、民粹主义与恐怖主义的行为,应采取果断的法治手段,坚决予以有力的防范与制止;另一方面,由于经济失衡容易引发社会动荡,中央与地方需要做好权力与资源的分配工作,避免本地市场效应造成空间不平衡发展。此外,我们需要努力促进民族文化融合,增强本国公民的文化认同与身份建构,避免多元的少数民族文化导致国内政治“碎片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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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欧盟的新安全战略研究”(16CGJ024)。
作者单位:刘煜旻,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武汉430070;Email:liuyumin11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