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俊芳 鲍玥 颜文廷
摘要: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有利于新型城镇化和工业化的推进,也有利于农民增收和乡村振兴。基于江苏省14个村庄597位农村女性劳动力的调查数据,运用Logit模型分析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及其影响因素,研究发现:就近转移已成为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的重要渠道,个人特征、家庭禀赋和制度环境等多重因素对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产生影响;受教育程度和家务分担程度的提高、家庭收入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以及家人的支持和自身的返乡意愿,均能显著促进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应积极开展农村女性劳动力职业技能培训,促进夫妻合作型家务劳动,优化农村女性创业环境,创造农村女性就业机会,以持续推动我国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
关键词:农村劳动力转移;就近转移;农村女性劳动力;农民工返乡创业;人力资本;家庭禀赋;返乡意愿
中图分类号:F323.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4-8131(2019)04-0088-09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必须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农村劳动力是国家现代化建设的重要力量,推动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和农民工就业创业,是实现农民增收的有效途径。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和农民工就业创业工作,2018年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以及2019年年初召开的国务院农民工工作领导小组会议,都作出了一系列重要的决策部署,要求重点解决好农民工等群体的就业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转型的不断推进对农村劳动力的外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厉以宁,2018)[1]。从转移就业的地点来看,我国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可分为就近转移和异地转移两种模式。作为连接城市和农村的纽带,县域通常被作为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中本地与异地的分界线;一般认为,农村劳動力从事非农产业的时间达到6个月及以上则实现了转移就业。与此相应,就近转移指农村劳动力在其家庭所在县域范围内从事非农产业,而异地转移则是指农村劳动力在本县范围以外地方非农就业。自21世纪90年代开始,异地转移成为我国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主要渠道,出现了民工潮的奔涌。然而,农村劳动力大规模异地转移也引起了一些社会问题,比如在农村出现了大量的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并产生了较为严重的土地撂荒现象;同时,大量农村劳动力进城也给城市带来了一定的压力。而农村劳动力就近转移可以有效地减弱异地转移带来的负面效应,在实现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和农民增收等方面凸显重要作用。
近年来,随着我国工业化及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规模不断扩大,劳动力转移人数也在不断增加。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7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2017年我国农民工总量已达到28 652 万人,比上年增长1.7%,增速同比提高0.2个百分点。从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地域流向来看,2017年我国外出农民工(即在户籍所在乡镇地域外从业的农民工)17 185万人,比上年增长1.5%;本地农民工(即在户籍所在乡镇地域以内从业的农民工)11 467万人,比上年增长2.0%。本地农民工的增速近年来连续高于外出农民工的增速,农村劳动力就近就地转移就业逐渐呈上升趋势。此外,报告显示,女性农民工在全部农民工中的占比达到34.4%。毋庸置疑,女性劳动力已成为农村转移劳动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就业对于我国乡村振兴、城市经济与社会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引起了许多学者的关注。目前国内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关于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的影响,包括对农户家庭增收、农业生产以及农村土地流转市场等方面的影响(盖庆恩 等,2014)[2]。二是关于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的决定(影响)因素的研究。例如,王东平(2011)从农村劳动力个人、家庭、社区等非制度层面和户籍、土地、社会性别规范等制度层面,构建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决策的理论模型[3];韩洪云等(2013)和赵卫红等(2012)重点关注农村已婚女性的就业转移意愿及其影响因素[4-5];田东芳和范建刚(2010)认为人力资本对于农村女性劳动力的转移具有重要影响[6];一些研究运用相关调查数据,对河北、山东和新疆等地区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王弘钰 等,2013;吕臣 等,2014;苏荟,2016)[7-9]。
总的来看,既往研究对于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的影响及其决定因素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然而大多数研究未进一步区分劳动力就近转移与异地转移这两种不同的类型,尤其是对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的影响因素及其经济社会意义缺乏足够的关注。此外,相关研究大多未考虑制度因素的影响。作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大力支持农民工返乡就业创业,使得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选择就近转移就业或自主创业,因此有必要将制度环境纳入农村劳动力就近转移的研究范围。基于此,本文以江苏省为例,基于对江苏省部分地区农村女性劳动力的调查资料,实证分析农村女性劳动力的就近转移及其影响因素,并将制度环境因素纳入分析模型,进而为实现农村女性劳动力优质、高效的转移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二、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1.模型设定
本文研究农村女性劳动力的就近转移及其影响因素,将是否实现就近转移视为一个二向型问题,因此选择Logit模型进行分析。模型的因变量为农村女性劳动力的就近转移决策,将“农村女性劳动力实现就近转移”定义为Y=1,“农村女性劳动力未实现就近转移”定义为Y=0。同时,将农村女性劳动力实现就近转移(即Y=1)的概率记作P,其与自变量X之间的回归模型为:
pi=PYi=1Xi=11+e-Xi'β
其中,Yi为农村女性劳动力的就近转移决策,向量Xi为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的影响因素,β为回归系数,pi为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的概率。农村女性劳动力未实现就近转移的概率可表示为:1-pi=11+eXi′β。经过数学变换可得:lnpi1-pi=Xi′β。农村女性劳动力实现就近转移的概率P的Logistic转换可以表达为:
ln itpi=lnpi1-pi
更进一步地,表达成一组自变量的线性组合:
ln itpi=lnpi1-pi=Xi′β
因此,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决策的Logit模型可表示为:
Yi=α+Xi′β+μi
其中,因变量Yi为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决策,Xi为自变量,β为回归系数,α为常数项,μi为随机扰动项。
2.变量选择
本文分析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的影响因素,解释变量包括个人特征、家庭禀赋与制度环境三个维度。其中,个人特征主要包括年龄、受教育程度以及婚姻状况等变量。Schultz(1961)认为,劳动力迁移决策取决于其迁移成本与预期收益的比较[10]。从年龄来看,劳动者的年龄越大,意味着劳动者从事农业生产的经验越丰富,其非农就业的适应能力较低,因此预期年龄较大者未实现转移就业的概率较大。Schultz关于人力资本投资具有重要意义的论断启发了后续研究者分析教育对劳动力转移决策的影响。劳动者受教育程度越高,其对新技能和新知识的学习能力越强,越有可能就近获得非农就业机会和较高的收入,因此预期受教育程度较高者实现就近转移就业的概率较大(关爱萍 等,2019)[11]。此外,结合我国国情,农村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格局使得已婚女性较多从事家务劳动和农业劳动,因此预期已婚者未实现转移就业的概率较大。由此,本文提出假设1:年龄较小、受教育程度较高、未婚的农村女性劳动力实现就近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较大;反之,未实现就近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较大。
新经济迁移理论认为,劳动力迁移是家庭决策的结果,家庭是劳动力迁移决策的基本单位。因此,家庭禀赋对劳动力转移就业具有重要影响。随着传统社会分工模式逐渐瓦解,越来越多的女性走上工作岗位,但是女性依旧需要兼顾家庭与工作,导致女性外出就业具有较强的家庭依附性。在以家庭总体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前提下,家人对劳动力转移就业的支持态度、家中儿童少年及老人的照料责任成为影响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就业的重要因素。著名经济学家Reid(1934)指出,提升家务劳动技能在家庭中的应用会导致重新分配家庭内外的劳动力资源[12]。因此,家务分担情况对农村女性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影响不可忽视。同时,由于目前我国社会保障体系尚不健全,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面临一定的市场风险。如果家庭经济状况越好,劳动力转移就业所面临的不确定性就越低,实现转移就业的概率也越大。由此,本文提出假设2:家人支持转移、家中无儿童少年或老人、其他家庭成员参与家务劳动程度较高、家庭年收入较高的农村女性劳动力实现就近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较大;反之,未实现就近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较大。
从制度环境来看,政府的政策支持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农民工返乡创业的成败(张亮 等,2017)[13]。近年来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从财政、税务以及金融等各方面大力支持农民工返乡就业创业,并且相关政策的含金量越来越高。以江苏省为例,2016年江苏省出台了《关于实施农民工等人员返乡创业培训5年行动计划(2016—2020年)的通知》,在“互联网+”背景下,提出大力发展返乡创业培训基地、健全完善创业培训体系。到目前为止,江苏省共计9个县(市、区)入选国家级农民工返乡创业试点,为促进当地农村劳动力就近转移和地区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为揭示制度环境因素对农村女性劳动力就近转移的影响,引入“农民工返乡意愿”变量,该变量为虚拟变量,若农村女性劳动力知悉政府关于支持农民工返乡就业创业的相关政策,并且受政策鼓励有意愿返乡就业创业,则取值为1;反之,取值为0。由此,本文提出假设3:具有返乡意愿的农村女性劳动力实现就近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较大;反之,未实现就近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较大。
此外,本文对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进行了控制。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将直接影响到农村劳动力就近转移的接收容量。一般来说,一个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越有可能提供更多的劳动就业岗位。由于本文将农村劳动力就近转移就业界定为县域范围之内,因此选取劳动力所属县域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来反映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各解釋变量的具体赋值方法见表1。
三、数据来源及描述性统计分析
本文数据来自在江苏省的实地调查。2018年8月,采用便利抽样方法,在江苏省苏州市、盐城市和连云港市下属14个村庄进行问卷调查;调查时按照问卷内容对受访者以一问一答形式进行,受访者均为农村家庭中的女性劳动力。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苏州市、盐城市和连云港市由南向北排列,因此受访者的分布情况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608份,其中有效问卷597份,有效率达到98.2%。在有效问卷中,苏州市202份,占33.8%;盐城市200份,占33.5%;连云港市195份,占32.7%。
对于上述地区农村女性劳动力的调查结果显示,共有409位受访者实现了就近转移,占有效样本总数的68.5%,未实现就近转移者占31.5%,可见就近转移就业已成为农村女性劳动力就业的重要渠道。分地区来看,苏州市、盐城市和连云港市农村女性劳动力实现就近转移的比率分别为92.6%、65.0%和47.2%,从南至北呈递减趋势,并且地区间差异较大。
对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与未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的个人特征进行比较分析,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从年龄来看,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与未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分布人数最多的组别均为40~49岁,未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分布人数第二多的组别为50~55岁,占比达29.3%,而该年龄段农村女性在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中仅占5.1%;总体上看,未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的平均年龄高于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分别为42.3岁和39.1岁。从受教育程度来看,受访者中62.8%的农村女性劳动力具有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其中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与未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分布人数最多的组别均为初中文化;总体上看,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的受教育程度略高于未实现就近转移的农村女性劳动力。从婚姻状况来看,绝大多数受访者为已婚状态,两组农村女性劳动力之间的分布差异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