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平
近期,多年成为社会关注焦点的户籍制度,出现了重大的改革举措。
国家发改委发布的《2019年新型城镇化建设重点任务》提出:“城区常住人口100万~300万的Ⅱ型大城市要全面取消落户限制;城区常住人口300万~500万的Ⅰ型大城市要全面放开放宽落户条件,并全面取消重点群体落户限制。”这一信号意味着,大城市的户籍堡垒首次出现了实质性松动。这不仅有利于保障公民的迁徙权,对于未来的城市化进程和人口流动趋势,也将产生深远影响。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建立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曾经僵化的户籍制度逐渐开始松动。但数十年来,户籍制度的改革之路,依然走得异常艰辛。追溯起来,1984年,国务院就发布了《关于农民进入集镇落户问题的通知》,允许农民自理口粮进集镇落户。但此后,户籍制度改革却一度停滞。直到2000年,县级市以下的户籍限制开始逐渐废除。2006年,地级市落户放开,与此同时,各省份开始废除农业和非农业户口,统一成居民户口。
通过这一系列的改革,建制镇和中小城市落户限制,已基本全面放开。然而,大城市尤其是特大和超大城市的户籍坚冰,依然没有真正融化的迹象,始终坚持着“严格控制落户”的门槛。这一政策思路固然缘于各种客观因素的制约,但在一定程度上,也阻滞了城市化的进程,对人口和资源的流动造成了不小的障碍。
大城市户籍之所以长期难以放开,其主要担忧是,一旦大量人口涌入大城市,将会超过城市资源和环境承载力的极限,进一步加重“大城市病”。然而,许多国家的城市发展实践却表明,人口数量和“大城市病”并无直接因果关系。以日本东京为例,人口密度远远高于北上广,并没有出现严重的“大城市病”。我国香港也是典型的高密度城市,但拥堵程度却低于国内的不少地级市。《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作者雅各布斯女士的调查也发现,美国城市绝大多数贫民区并不拥挤,而那些人口密度高的城市区域却往往秩序井然,充满活力。
人口的高密度并不必然带来大城市病。恰恰相反,在自由的城市里,资源是没有极限的。越是高密度的城市,资源越能得到集约化的利用。因而,一味强调外来人口进城加剧了城市资源的紧张,却看不到他们所带来的资金、智力、劳动力以及各种创造性资源,无疑是短视的观点。说到底,人,其实才是城市最宝贵的资源,只有人的创造,才能给城市带来无限可能。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当下我国的诸多大城市,的确存在着交通拥堵、环境污染、资源紧张等“大城市病”。但从根本而言,这些“大城市病”更多缘于城市规划和管理的缺陷,缘于公共服务供给的不足,而非人口的过错。
此次,开放大城市落户的新政,突破了传统管制思维,将户籍制度改革推向了新的节点,“人的城市化”从此成为共识,这无疑是制度和观念的重大进步。不过,在降低一批大城市准入门槛的同时,更需要关注的是,未来新落户的人群,能否被大城市全然接纳?外来人口和本地人口如何实现融合?人们能否从此安居乐业?
可以说,这一系列的问题,既是未来的悬念,也是对城市主政者的挑战。解决问题的思路在于两大关键:一是重新审视和改进城市规划和管理,使之更加科学、合理,满足高密度城市发展的需要。二是扩大公共服务的供给,加大住房、医疗、养老、教育、文化等社会基础设施的建设,保障公共服务的高质量和均等化。如此,才能避免资源供应不足而引发的社会矛盾,保障民众安居乐业,避免“大城市病”的发生。
正如一些专家所预测的,新一轮城市化将成为我国经济的新引擎。但是,需要明确的是,开放大城市落户的终极目标,并不仅仅是为了城市和经济的繁荣,而是于这样的繁荣之下,让每一个平凡人有尊严地生活在城市之中,这,才是城市主政者的最高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