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胜利
摘 要:豫北滑县、获嘉县、辉县分布着几个蒙古族聚居村,依据家谱、碑文、地方志等综合考察,获嘉县张、可、冯三姓蒙古族、滑县可姓蒙古族以及辉县冯姓蒙古族系同源。该支蒙古族是元代蒙古人的后裔,他们分别于1985年和1986年恢复了蒙古族身份。河南省蒙古族在对汉文化不断调适的过程中,从语言、生产生活、风俗习惯等方面逐渐与汉文化所融合,在这个动态的过程中,蒙古族自然地对汉文化趋于认同和接受,与周边的汉族融为一体。
关键词:豫北;蒙古族;文化认同
中图分类号:K248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9)09-0137-05
目前留居河南省的蒙古族大多是元代戍守、屯田、居官、避难而定居或滞留中原的蒙古族后裔。目前对豫北蒙古族族源和文化方面研究较少,本文根据有关家谱、碑文以及实地调查、地方志和正史资料,对豫北蒙古族的源流及族属等问题进行考论,并对这一群体生活方式、生活习俗及民族身份的变迁过程加以梳理。
一、豫北蒙古族的来历与族属
豫北蒙古族主要分布于滑县、获嘉县、辉县,以民族村的形式聚居。其中冯姓主要分布在获嘉县城关镇洛纣村、辉县市峪河镇穆家营村;张姓主要分布在获嘉县太山乡陈孝村;可姓主要分布在获嘉县黄堤镇狮子营村、滑县牛屯镇张营村。这些蒙古族后裔分别于1986年和1985年恢复蒙古族身份,现有约2500多人。对于豫北蒙古族的来历及族属问题,历来说法不一。该支蒙古族始祖究竟是谁;其始祖何时、因何定居中原,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有待考证。
1.豫北蒙古族的来历与族属
目前豫北蒙古族相关记载主要是家谱和碑文,据光绪三十三年(1907)获嘉县的家谱《袭职小谱》记载:“吾祖籍乃关东辽阳城人也。”“吾祖乃元太祖之宗室也。”“迨明太祖选将练兵,取元天下,吾祖讳睿,不能东归,遂投顺马后。”①道光十年(1830)获嘉县《五姓坟碑文》记载:“吾祖原关东辽阳城人也,自元时入中国。”②民国时期的《获嘉县志》记载:“元明之际,有可反反者,关东辽阳城人。”③滑县光绪十三年《可姓碑》记载:“我始祖之先为元宗室,关东辽阳人也。”④由目前所存家谱、碑文、县志可以看出,滑县、获嘉县和辉县蒙古族始祖定居河南的时间是元末明初之时,祖籍关东辽阳,此说在其他史料中也可得到佐证。
其一,历史资料中所记其始祖迁入中原地区的时间与家谱记载相同。元朝建立后,在全国各地派驻了大量的蒙古族驻军,全国的名藩大府及边疆重地都重兵屯戍,“而河洛、山东据天下腹心,则以蒙古探马赤军列大府以屯之”⑤,并且“蒙古军团的蒙古军户在镇戍地区皆即营以家”⑥。而“探马赤的戍地在属于腹里⑦的真定、彰德、邢州、洺磁、东平、大名、平阳、太原、卫辉、怀梦等路”⑧。其中卫辉路辖今天的淇县、辉县;大明路辖今天滑县、浚县等地。由此可见,元朝时期,有诸多的蒙古军镇戍河南,辉县、滑县、浚县等地是蒙古军屯戍之地。元朝灭亡以后,有诸多蒙古驻军、官员及蒙古族普通民众滞留内地,“方大乱时,各处转战蒙古人等四十万内唯脱出六万,其三十四万俱陷于敌”⑨。“一些蒙古诸王和高官显宦困留于中原。”⑩这些人大多归附明朝。朱元璋为了争取蒙古诸王贵族、官吏来归,“怀之以恩,待之以礼”B11。明初的“恩抚”民族政策,一度取得了“大军戳定者犹少,先声归附者更多”B12的效果。这段历史与其家谱“吾祖讳睿,不能东归,遂投顺马后”B13的记载吻合,因此豫北蒙古族应该是在元末明初之时留居河南的蒙古人后裔。
其二,豫北蒙古族的祖籍地在辽阳。历史上,元朝时期设置了辽阳行省,其辖境包括今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及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地区;明朝以后,人们把山海关以东的地方,即包括黑龙江、吉林、辽宁三省的东北地区泛称为关东。而成吉思汗对诸子弟进行分封时,其幼弟帖木格斡赤斤封地在蒙古高原的最东北地区,接着斡赤斤就继续向东扩展自己的势力,最后斡赤斤一家“在实际上取得了镇守辽东B14的藩王地位”B15。忽必烈时期设置了辽阳行省,按照蒙古的分封制度,辽阳行省的许多地区被分封给诸王,主要是“位于宁昌路的昌王(亦乞列思部贵族孛秃后裔)封地,位于泰宁路的辽王(斡赤斤后王)封地”B16。因此,滑县、获嘉县蒙古族祖籍关东辽阳,系元太祖宗室之说有一定的可信度。但是,“睿祖以前,屡遭兵变,家谱已无”B17。滑县、获嘉县蒙古族系元太祖宗室的哪一支至今尚无定论。
2.豫北蒙古族始祖的确定
根据家谱和县志记载,豫北蒙古族始祖并非同一个人。如《袭职小谱》记载:“吾祖讳睿,不能东归,遂投顺马后,至白沟河大战B18有功。”B19《五姓坟碑文》记载:“至明洪武时有祖讳睿,白沟河大战有功。”B20家谱、碑文均称其祖“睿”大战白沟河有功,而《获嘉县志》记载:“元明之際,有可反反者,关东辽阳城人,明洪武时战白沟有功。”从家谱和县志记载来看,战白沟河有功者即是其始祖,但是却有两个人,即“睿”和“可反反”?究竟是哪一个,需要我们进一步分析。依据《获嘉县志》记载:“至弘治十四年,有兄弟五人,奉旨改中国姓,长哈利为可姓、次达利为王姓、三忽泰为冯姓、四失月为石姓、五把都为张姓。”B21家谱、碑文中记载:睿传两世至用公生子五人,弟兄五人于弘治十四年(1501)奉旨改姓,长子哈利改为可姓。也就是说从弘治十四年开始这一支家族分为五姓,他们家族才有了可姓,而白沟河战役是在建文帝二年(1400)发生的,比弟兄五人改姓的时间早101年,显而易见,“可反反”战白沟河有功的记载存在两个答案,即可反反是另一个蒙古族将领或者县志记载有误。其他文献记载中之后并无可反反及其后裔的记载信息,而记载有可反反信息的仅有可姓蒙古族后人的家谱和碑文,我们据此推断,此处的可反反应当是县志记载失误所致。因此,如果《获嘉县志》中“可反反”战白沟河有功一说有误,那么家谱与碑文中所载“睿”战白沟河有功之说则是较为可信的。
根据可姓《世系图》的记载来看,可姓一世是可反反,由此推断:弘治十四年,改为可姓的长子哈利就是可反反,可反反即可姓得姓始祖。从《哈利——可氏家谱》中的记载可以得到印证:“我祖籍关东辽阳城人,弘治十四年间,始祖可反反居住洛纣。”B22睿应该是可、王、冯、石、张五姓始祖,《获嘉县志》编制于民国年间,而家谱碑文在光绪年间,《获嘉县志》有可能在编写过程中出现了抄写理解的错误等,把可姓始祖可反反误认为其始祖睿。
二、豫北蒙古族的传承及始祖“睿”的身份考证
按照家谱、碑文的说法,睿被封为宁山卫世袭百户,地方志中当有记载,但是,查遍诸多地方志,均未找到睿的名字,也没有找到与其事迹相关的描述,从这一点来看,睿的身份值得怀疑。因此,对于睿的身份有必要进行分析考证。
1.豫北蒙古族后裔的家族传承
根据家谱所记载的睿被封为宁山卫百户来看,其后人当世袭此一职位,并世代加入军籍。卫所制度是明朝的一种军制,明朝“自京师达郡县,皆立卫所”B23。卫所的武官设置如下:卫有卫指挥使(正三品)、卫指挥同知(从三品)、卫指挥佥事(正四品)、卫镇抚(从五品)及其下属;千户所有正千户(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所镇抚(从六品)及其下属;百户所有百户(正六品)、总旗、小旗。自卫指挥使以下军官则都是世袭的。B24
据乾隆《获嘉县志》记载:“明时宁山卫属北直隶大名,其官廨设于山西泽州。”B25“但屯田则在今河南境内”B26,宁山卫“旧分东西两屯,近滑浚B27地方者为东屯,近新辉获B28地方者为西屯”B29,下辖“左右中前后五所、中中千户所”B30,其中“东屯坐落滑境者四所,即左所、右所、后所、中所”B31,而前所和中所坐落在西屯。明代宁山卫军户以屯田为主,另外兼有操练、戍守任务。宁山卫在获嘉境内“屯营八十五所”B32,而“在滑境者三十一营”B33。其中获嘉县可姓聚居地狮子营村、冯姓聚居地洛纣村、张姓聚居地陈孝村,皆宁山卫屯营。B34由此推断,此支蒙古族后裔应为宁山卫世袭军户。
“洪永两朝,以征战有功之人,授各屯世袭职衔,屯田操习,以候调遣”,而且“舍人承袭,必赴五军府试验,必年至二十以上方许比试,比试不中者,降罚有差,故有升迁,有降罚,有正派相传,有弟侄承袭,传世亦复久暂不一”。B35睿的后人虽分为五姓,但仍然按照军户的世袭规定进行军职承袭,并世代加入军籍。在《袭职小谱》中记载了其家族世袭军职的武选情况:“吾祖讳睿,不能东归,遂投顺马后,至白沟河大战有功,敕封为试百户,世世袭职,与国同休。”睿祖在永乐五年病故,“有祖讳敬,系嫡长亲男”,保送兵部,与广东都司雷秀百户“潘耿”作对比武,得中双收,钦准袭职,仍受宁山卫前所试百户职事;景泰二年敬祖病故,敬长子讳铭未娶亲病故,“传至次伯祖讳宣,应合袭职”,保送兵部,“与福建都司兴化卫中所百户汤广比武,得中双收”,景泰六年,带奉袭职;天顺三年祖宣病故绝嗣,“有次伯祖鉴系宣亲弟”,保送兵部,同四川都司会州卫前所镇府“俞英”比试,得中双收,钦准袭职;成化十三年祖鉴病故绝嗣,“有祖讳用系亲弟”,保送兵部,与广州卫指挥使“王瑶”比试,得中双收,钦准袭职。B36
按照家谱所述,睿的后世子孙承袭军职都经过了严格武选,那么与敬公、宣公、鉴公、用公比武的卫所军官,地方志中当有记载。查遍相关史料,明代卫所武职中名字叫“潘耿”“俞英”“王瑶”的,与家谱中的记载并非完全吻合,有的是卫所不符、有的是官职不符,所以,他们的身份存在疑问。但是,与宣公比武的“福建都司兴化卫中所百户汤广”B37确有其人,《莆田县志》(民国)中记载:“汤义,合肥人,父墨哥,洪武初归附隶虎贲右卫,老疾子义继役,洪武十八年并枪胜充小旗,二十四年充总旗,二十九年授兴化卫中所百户,卒子忠继,疾,子能继,风疾,子广继。”“八传椒万历十九年承袭。”B38其世系是:墨哥—汤义—汤忠—汤能—汤广,按《莆田县志》的说法,洪武十八年汤义承袭父职时,汤义之子汤忠可能还是个幼儿,若按20—25年一代推算,汤广在1445—1460年前后应该是一个成人,由此推断:景泰二年(1451)宣与汤广比武,景泰六年,宣带奉袭职的说法可信。所以说,家谱中关于敬公、鉴公、用公承袭军职武选的记载,可能因年代久远有误传的现象,但绝非无中生有,其始祖被封为世袭百户的说法是可信的。
2.其始祖是否名“睿”尚有待考证
由于祖睿以前家谱已失传,滑县、获嘉县和辉县蒙古族系元太祖宗室哪一支有待考证。关于睿的事迹,查遍诸书,均未找到有关睿的记载,也未找到与其事迹相关的描述,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及正史史料来证明睿的身份。
《获嘉县志》中关于宁山卫世职的记载,并没有叫“睿”的,“睿”的名字是否属实还存在疑问。乾隆《获嘉县志》记载:宁山卫“百户世次年代可考者,阎氏五人,夏氏八人,施氏十人,李氏九人,张氏六人,年代可靠世次失传者十八人,世次失传年代无考者十四人、共七十人,合之凡得十百八十人外,又有石百户、包百户、孟百户、杨百户、吴百户、李百户、二王百户,凡八姓名亦失传无可考云。”由此猜测:五姓始祖“睿”有可能是“世次失传年代无考者”。B39
将蒙古归附人安置于卫所是明朝初期安置归附人的主要方式。“从卫所官员官职的迁转来看,战功是影响升迁的决定性要素。尤其是在洪武三十二年之后,经过白沟河、藁城、金门川、平定京师等大小战役后,大部分归附人都摆脱了军卒身份,步入了武官行列,有的甚至做到指挥佥事、正千户等五品以上官职。”B40家谱、碑文均称其祖“睿”在明洪武时期大战白沟河有功,被封为世袭百户,五姓始祖“睿”被封为世袭百户是可信的。
根据家谱、碑文、县志及其他史料对滑县可姓蒙古族的源流进行考证之后,可以确认,豫北可冯张三姓居民系蒙古族之说确定无疑;这支蒙古族留居河南的时间是在元末明初之时;三姓蒙古族系同源,确为宁山卫世袭军户;对于其先祖系元太祖宗室的哪一支,目前尚无确凿的史料来证实这一段历史源流,只能结合元史做出相关的推测,却不能定论;其始祖的名字是否叫“睿”,还有待进一步做出考证。
三、豫北蒙古族的民族文化认同
滞留于中原地区的蒙古族后裔在與汉民族的长期互动过程中,其传统文化已逐渐被掩盖,与周边汉族融为一体。在语言方面,滑县蒙古族现在通用汉语、汉文,已无人懂蒙语、蒙文;在生产生活方式上,形成了以农耕为主的生活方式;在风俗习惯与社会心理方面也与汉族没有区别。基于河南省蒙古族传统文化的变迁这一层面来看,豫北蒙古族在与中原地区汉文化相互作用的过程中,不断进行整合、同化、分离,最终出现了一个多维度的文化适应,进而从社会层面和心理层面上与周边汉族彼此接纳,共生共存,融为一体。
1.民族身份变化与认同
其一,弘治十四年起以汉族自称。其始祖睿在获嘉县定居以后,传两世至用,生子五人,于明弘治十四年,奉“凡夷狄归顺之人,即为中国之民,必依中国之姓,无论伯叔兄弟,俱照本国百姓任其姓,不尊者斩”B41的圣旨依次改姓,长子哈利改姓可,次子达利(哒礼)改姓王,三子忽泰改姓冯,四子失月改姓石,五子把都改姓张,一家分为五姓,此后,弟兄五人分门别户,迁徙莫定。虽然明朝建立初期,为了巩固政权,宣称:“四海内外,皆为赤子,所以广一视同仁之心。朕君主华夷,抚御之道,远迩无间。”B42但是歧视、排斥蒙古族等少数民族的思想观念并未彻底打破,统治者“只不过是在少数民族力量较为强大,自身因实力不足,难以有效抵御、镇压少数民族进攻、反抗时”B43,实行政策调整而已,不可能实行真正的民族平等政策。为了避免因民族歧视而遭受迫害,他们在公开场合避讳其族属,一直以汉族自称。明代各种社会力量共同决定了豫北蒙古族的汉族身份,也就是说,一个族群一旦被社会认定了某一身份,这个身份就很难改变,这种身份又决定了其他社会力量对其如何看待,所以周边汉族也认同了豫北蒙古族的汉族身份。从明弘治十四年该族人改姓起,到清道光十年,历经三百多年。这支蒙古族后裔子孙散居各地,繁衍生息。随着人丁日盛,本族人却多不相识,难分长幼,致使知其源本者整日忧心忡忡。于是在1830年,经可、冯、张三姓族人商议,决定继承用公之志,立碑撰文,铭记其源流、宗派,在大洛纣村东地即始祖睿公墓地立碑撰文,以晓示后世子孙,于是便有了“五姓碑”。后来,滑县张营村可姓因原坟地穴满,于清光绪十三年(也捐资立了可姓碑。碑文如下:“我始祖之先为元宗室,关东辽阳人,至明初洪武二十一年,白沟河大战有功,敕封为百户官,世世袭制,原籍获嘉县狮子营,后官升滑县张营宁山卫。”但他们从未敢提出恢复民族身份的请求。直到1985年和1986年,豫北三姓蒙古族族人才恢复了蒙古族身份。
其二,1978年之后民族身份的恢复。1949年之前,国内虽然存在着众多民族,但是部分少数民族的族属划分十分模糊。即便一些少数民族知道自己的真实民族身份,但他们对本民族的源流和历史发展并无明确认知,导致部分民族成员的心理认同感不够清晰。1978年之后,随着民族政策的逐步落实,大部分少数民族明确了自己的族属,民族情感有了归宿,民族心理认同也逐步加强。
2.民族习俗的保持
豫北蒙古族后裔在恢复民族身份以前,一直以汉族身份存在,虽然他们对本民族的核心文化已经趋于淡化,但是,豫北蒙古族至今还保留着一些不同于汉族的特点。
一是墓地形状。豫北蒙古族始祖睿的墓地在获嘉县城关镇洛纣村东南方,后辈的墓地依次往南埋葬。可、冯、张三姓蒙古族聚居的各村均又各立祖坟,其祖坟均坐西北朝东南,这与北方草原蒙古族居住的蒙古包(门朝东南开)坐向一致,这种习俗与古代北方草原民族崇尚太阳有关,坐西北朝东南的方式不仅是一种信仰,更多是为了抵御严寒和风雪,包含着草原人民适应自然环境的智慧和创造,三姓蒙古族也把这种习俗融入到祖坟的坐向上。在每年的正月初一或腊月二十二黎明前,每个姓氏的男性后代,都去先祖墓地上祭拜,太阳出来后才祭拜完毕回家。正月初七,分布在豫北各地的三姓蒙古族后人,不分男女都可以去洛纣村总始祖睿的墓地祭拜。可以将其墓地形制和祭拜习俗作为其民族独特性表现作一叙述,比如墓地位置保持600年没有改变等。
二是风俗习惯。豫北可、冯、张三姓蒙古族至今还保留着蒙古族的一些风俗习惯,首先是对成吉思汗的崇敬。蒙古族人民视成吉思汗为本民族始祖,对成吉思汗的崇拜已经成为其核心文化的象征符号。在获嘉县张姓祖坟边,建有祠堂,里面供奉着成吉思汗和列祖列宗的牌位,张营村村委也供奉着成吉思汗像,这是他们祭拜祖先的地方。其次是同族不婚,三姓蒙古族母系均为汉族。“检遍《蒙古秘史》和《元史》,没有一件同族通婚的实例,表明当时蒙古人还严格遵守着‘氏族的任何成员不得在氏族内部通婚这一‘氏族的根本规则。”B44现在三姓蒙古族的血统关系虽已相当疏远,却还遵守着同族不婚的原则。一个家庭一旦形成,婚姻双方就成为一个利益重叠、互惠互利的共同体,代表两种文化的个体之间就会不断地吸收、融合。因此说,族际通婚是民族关系和谐融洽的结果,它不仅能增进不同民族间的交往和团结,更是联系各民族群众的血亲纽带。
“民族融合是一个自然的、长期的、缓慢的过程,它既是民族发展的过程,又是民族接近的过程,这一过程并不是突然发生和完成的,而是由量变到质变逐渐发展的历史过程。”B45在豫北蒙古族文化变迁的过程中,虽然存在着外源性驱动力,但是更多的是在文化自愿、自觉的基础上的自然融合,并非伴随着强大的暴力和压迫行为,河南省蒙古族与周围汉族在长期的互动中,民族差异趋于消失,民族隔阂也不复存在。以张营村蒙古族为例,张营村可姓蒙古族与汉族群众共居一村已有600多年之久,始终互通婚姻、和谐相处,从来没有发生任何民族纠纷。不仅同村的蒙汉两族亲如一家,与周边各村也形成了平等互助、共谋发展的和谐局面。
注释
①B13B17B19B36B37获嘉县狮子营蒙古家谱《袭职小谱》,光绪三十三年,现存于获嘉县狮子营。
②B20获嘉县大洛纣村《五姓坟碑文》,道光十年。
③B21邹古愚:《获嘉县志》,1935年铅印本,第349页。
④B41滑县张营村《可姓碑文》,光緒十三年。
⑤宋濂:《元史》,中华书局,1976年,第2538页。
⑥⑧周良霄,顾菊英:《元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41页。
⑦元对中书省直辖地区的通称。元朝把黄河以北,太行山以东及以西的这片地区叫作“腹里”,就是现在的河北、山西和河南、山东以及内蒙古的一部分。
⑨萨囊彻辰著,道润梯步译校:《蒙古源流》,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27页。
⑩匡裕彻,任崇岳:《河南省蒙古族来源试探》,《中南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2期。
B11转引自赵予征:《丝绸之路屯垦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172页。
B12转引自田澍编:《西北边疆管理模式演变与社会控制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453页。
B14辽东:大体指今天的辽宁、吉林一带。
B15B16陈得之,邱树森,丁国范,施一揆:《元朝史》(下册),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95、198页。
B18參见陈建撰《皇明通纪法传全录》(卷二十),第216—217页。白沟河(今河北雄县、容城、定兴一带)战役是靖难之役中一次以少胜多的战役,建文帝二年(1400年)四月,建文帝大将军李景隆率军60万人,号称百万人,进抵白沟河,谋攻燕王朱棣官邸所在,结果建文帝军队死伤10余万人,溃散而逃。白沟河战役成为靖难之役的转折点,此后,建文帝再也组织不起来大规模的军事征讨,朱棣由此转守为攻,取得战事上的主动。
B22光绪三十三年《哈利——可氏家谱》,第五页,现存滑县张营村。
B23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第2175页。
B24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第1860、1861页。
B25B29B32B34B39吴乔龄:《获嘉县志》,清乾隆二十一年刊本,第122、433、136、127—130、507页。
B26申红星:《明代宁山卫的军户与宗族》,《史学月刊》(哲学与人文科学版)2008年第3期。
B27滑浚:今河南省滑县、浚县一带。
B28新辉获:今河南省新乡、辉县、获嘉县一带。
B30陶承庆:《文武诸司衙门管制》,万历刻本,第97页。
B31B33姚德闻修,吕夹钟纂:《滑县志》,康熙二十五年刻本,第298—299、299页。
B35赵开元:《新乡县志》,乾隆十二年石印本,第94页。
B38石有纪修,张琴纂.:《莆田县志》,钞本,第1495—14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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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4匡裕彻,任崇岳:《河南蒙古族调查报告》,《民族研究动态》(社会科学版)1984年第3期;匡裕彻,任崇岳:《河南省蒙古族来源试探》,《中南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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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何 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