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曜东
天黑得深沉,远远有片蓝,挣扎着要赶走这片黑暗。那缓慢如耄耋老人般的朝阳柔和地上升,看起来那么远,却好像又那么近。
我从梦中惊醒,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从床上坐起,借着窗外雪地的夜光隐约辨认出是凌晨四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不该回来的。
我向来不喜欢爷爷,他总是注重我的学习成绩而轻视我的喜好。记忆中,远在乡下的爷爷总是驼着背,皮肤黝黑,一年四季的黑衣服、解放鞋,一副典型老农民的模样。要不是父亲执意带我来,我才不会离家那么远,来到这种地方!
果不其然,他居然凌晨四点就叫醒我。
恼怒间,爷爷已经穿戴整齐了。翻毛已经掉了五角星的雷锋帽,棉外套外裹了一件旧雨衣,遮住了满头银丝,被泥土染黄的鞋上整整齐齐打了几个补丁。他佝偻的背如一张拉满弦的弓,岁月在他脸颊上肆意刻画,只有那鹰隼般的双眸散发着光芒。他扛起锄头,匆忙赶往他耕作了几十年的土地。
猛然想起,爷爷地里种着番薯。忆及昨日,我曾轻描淡写地说过自己想吃炭火烤番薯。想到这儿,心中漾起些波澜,我与爷爷的距离,好像近了些。
站在门口,凝望爷爷。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寒风从雨衣的缝隙里钻进又钻出,吹得那雨衣膨胀得如一只肥大的企鹅,令他瘦削的身躯显得壮实一些。我望着那身影,直到他化为一个浅如烟云的黑点。
两行脚印深深地落在地上,被渐落的白霜一点点覆盖。那寂静的田野,一下一下叩击着我的心扉。
不久,在那光明即将冲破黑暗枷锁到来之际,那个熟悉的身影缓缓靠近,在爷爷的怀中,几只番薯如熟睡的孩子,安详地躺着,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一颗眼泪悄然滴落。
原来,爷爷是如此爱我,但我却毫无察觉。
围在碳火旁,我捧着一个诱人的番薯,绽开如花笑容。爷爷一愣,随即也笑了,那满脸皱纹挤拧在一起。
爺爷原来也是爱我的,只是不善言辞的他不知用何种语言去表达。此刻,从未如此地感觉到我与爷爷的心贴得这样近。
这祖孙情,看似疏淡,实则厚重,凝在血液里,融入岁月中。
‖江苏省徐州市三十四中学‖指导教师:李春梅
青春期的我们,总是习惯在自己与亲人之间,竖起一面厚实的墙,尤其是面对那位住在乡下、打扮落伍、要求严厉的爷爷,“我”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凌晨四点,爷爷就叫醒了“我”,这让人很不舒服。然而,当“我”发现他一起来就奔向田地,有可能是为“我”刨想吃的番薯时,“我”的心里有些波澜,与爷爷的距离也近了些;不知过了多久,爷爷终于回来了,怀抱着散发着泥土清香的番薯。那一刻,“我”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我”与爷爷之间的那面墙开始了剧烈的摇晃;最后,祖孙俩围坐在炭火旁,当“我”接过爷爷为我烤好的番薯,品味着番薯的温暖与香甜时,“我”彻底明白了——爷爷原来也是爱我的,只是不善言辞的他不知用何种语言去表达。此时,墙轰然倒塌,“我”与爷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正如文章所说,亲情,“看似疏淡,实则厚重”,我们的身边从不缺乏爱,只是缺乏发现爱的眼睛。
【适用文题】远与近;难忘的身影;拾起遗失的爱……(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