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之苦3:蔷薇之妻》的女性意识

江小娟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天河学院，广东 广州 510540)

《家族之苦》为观众呈现了老中青三代同堂的家族日常生活。不管是对于日本还是中国而言，大家庭中每个角色的困境大体都是相似的。《家族之苦》第一部主要讲周造和富子的老伴关系；第二部是周造的居酒屋老友记；到了第三部，矛盾转移到长子幸之助和家庭主妇史枝这对夫妻身上。《家族之苦3:蔷薇之妻》展现的就是家族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事无巨细地安排全家老小生活的大嫂史枝作为家庭主妇的内心世界。史枝自从跟丈夫幸之助结婚后，就居家做起了家庭主妇。因为是家庭主妇，家里的所有活都是史枝一个人做完的。她就像自己养的那只笼中鸟，渴望离开牢笼，但即使放它出牢笼，它也不敢飞走。对史枝而言，家族已经变成了她的牢笼。

一、家族与自我的矛盾

家，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同时也是一个囚禁你一生的牢笼。这是许多家庭主妇内心真实的写照。《家族之苦》这部电影作为一部家庭喜剧作品，用轻松诙谐的形式推进故事徐徐展开。这样的喜剧因素不仅存在于电影里，也同样存在于真实的生活中。在大家庭中，一旦大家发生口角冲突或者其他矛盾，总有人插科打诨地圆场，作为家族的润滑剂，减小彼此的摩擦，而大家哄堂大笑后矛盾就被暂时弱化了。

生活中，史枝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忙着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餐，先后送走了要上班的老公、去打球的公公、去写作班上课的婆婆。在两个儿子吃早饭的时间里，她又准备好了两人带去学校的午餐，终于把所有人都送离了家，她才能喘口气吃上饭，这会儿发呆的工夫，是难得又短暂的属于她自己的时光。所有的人都有自己在家庭之外的生活，唯独她一直待在这个房子里。吃饭时，史枝把自己养的那只笼中鸟放了出来，小鸟乖乖地站在桌子上吃着小米粒。在这喘气的工夫，门铃响起，史枝还想要在只有自己的时光里待一会儿，因此她不愿理会外界的干扰，但无奈门铃一直在响，胡乱扒了两口饭，史枝被迫从自我的时光里跳脱出来，前去应门。但即使在这个时刻里，史枝也不忍心把小鸟关回笼子里去，因为自己本就是另一只笼中鸟，自己只能永远生活在牢笼中，那就让这只鸟代替自己多在笼外自由一会儿吧。

早餐过后，辛苦了一辈子的婆婆终于可以重拾年轻时的爱好，去学习写小说，而年轻的史枝也提起自己曾经的爱好——跳弗拉门戈。嫁为人妻前，史枝就是一个漂亮姑娘，曾经在校园里跳起弗拉门戈，迷倒了众人。即使过去很多年，朋友们的儿女还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有个跳弗拉门戈的漂亮朋友。但婚后，史枝的请求被拒绝了，她不被允许花费一笔钱去学跳舞。因此她只能在经过舞蹈培训班时，站在一边看别人跳舞，只能在疲惫地做完家务后，在午睡的梦中看看站在舞台上自信、热情地跳着弗拉门戈的自己。弗拉门戈本身就是一种代表着自由、热情、自信与奔放的舞蹈，这样一个疲惫、黯然失色、只能做家务的史枝，与她所热爱的弗拉门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因而也更能表达出史枝内心被极度压抑住的自我。

家庭与自我，似乎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是婆婆，也是在家庭主妇这个位置“后继有人”后，才卸下家庭的重担，在老年去做自己年轻时就想要做的事。史枝就那样过了十几年，终于在丈夫的埋怨中离家出走。表面看起来史枝学会了表达自己的委屈，并终于把自己释放了出来。那只笼中鸟贯穿在整部电影中，史枝在最终爆发、离家出走时，唯一从家里带走的，还是这只笼中鸟。她提着鸟笼，回到了无人居住的老屋。这也意味着，即使她离家出走，暂时在身体层面上离开了牢笼，但她的心还像眼前的笼中鸟一样，因为对儿子的内疚与思念和对家里的牵挂，她的心并不能完全得到自由，现在的她早已不能从这个大家庭里全身而退了。

现实生活中同样如此，虽然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这样的倾诉、反抗，本身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在对方的敷衍中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史枝在担当家庭主妇的岁月中，抛弃了太多的东西，也得到了很多东西，家庭生活也确实就是这样的过程。慢慢地，史枝发现，原来作为家庭主妇想要的好多东西，其实都是现在费劲心力才能获得的。史枝出走的结局和婆婆曾要求离婚的结局一样，最终因为男方的一句谢谢和一次低头认错，就轻易地让自己毁掉了曾经要冲出婚姻围墙的勇气。就像电影结局中那样，史枝的那只鸟儿被放出牢笼后，依旧不敢飞远，只是在客厅这一小片空间偶尔盘旋一下，最终仍选择回到了牢笼之中，在囚牢中继续不断地寻找自我。

二、丈夫对家庭主妇的认知

晚年离婚，这件事在过去是绝无仅有的，但现在越来越多的老年人选择在晚年离婚。成年的儿女们大多意料不到：平日里看着恩爱的父母，怎么就安安静静地走向了离婚？这也是《家族之苦》第一部的主要内容，婆婆说过，刚结婚的时候，看到他乱丢袜子，觉得那是一种男子气概，她很喜欢。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喜欢的这些小事情，成了她忍受不了的大毛病。对婆婆的这番话，公公和老公都表示不理解，他们实在不觉得这些事可以成为影响夫妻关系的因素。这恰恰也暗示了第三部电影中妻子史枝的命运。

有一方想要离婚，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另一方出轨。年轻的女儿女婿却以为母亲坚决要离婚是因为父亲出轨了，甚至派出私人侦探调查取证。但只有已经忍受了一辈子的婆婆自己清楚症结所在，但最终，丈夫竟然继承了公公所有的坏毛病。丈夫工作结束后，一回到家里就脱掉臭袜子，随手一扔，史枝则默默捡起他的袜子，捧上一杯冰啤酒。丈夫常常以一家之主的口气跟所有人说话，指责前来帮忙的亲妹妹多管闲事，大声说妹夫和弟媳是外人，丝毫不顾及家里人的感受，似乎他作为长子赚钱养家，他就是一家之主，所有人都得听他的。但这一切史枝都忍耐了，导火索是史枝做家务时累极了睡着，家里因此被小偷光顾这件事。

所有人都在安慰史枝，怕她被吓到，怕她被小偷伤害到，但丈夫第一句问的却是：“小偷来的时候，你在家里吗？”在他看来，史枝应该全天24小时守在家里，家里出现的一切问题都是史枝的责任。作为丈夫的幸之助，在他们浪漫的初相识时，更关心的明明是史枝的健康和安全。抛开这个问题，丈夫继续质疑史枝竟然背着他存了40万日元的私房钱。史枝丢的是自己的私房钱，即使自己低声下气地道歉了很多次，丈夫还是一个劲地埋怨，认为这笔钱是妻子偷了自己的钱。

最让家庭主妇受伤的一句话就是丈夫说的：“你自己赚钱试试看。”丈夫从来不认同家庭主妇做出的贡献，他不认为家庭主妇本身也是一份工作，而且难度极高。温柔在这场关系里没有丝毫作用，史枝放好了热水，叫丈夫去洗澡，丈夫却说：“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用英语跟中国客户争执的时候，你却在打瞌睡，我真想做你这份工作。”就是这句话，让史枝彻底寒心，她坐在地上掩面痛哭，最终离家出走。

即使这样，丈夫依然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在夫妻关系里，他们之间只有单方面的理解，史枝理解丈夫的辛劳，所以十年如一日地满足了他回家想要喝一杯冰啤酒的愿望，但丈夫却从来没有理解过史枝为这个家庭所做的贡献，更是直接拒绝了妻子跳舞的小愿望。丈夫往往不明白，妻子是因为爱所以才自愿被捆绑在家庭里，但这种自愿，被丈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夫妻之间，没有根本上的互相理解，何以继续前行？虽然道理简单，想通它非常容易，但是生活却是十分复杂，长期容忍相敬如宾却非易事。

在日常生活中，父亲对母亲的颐指气使，已经让儿子产生了疑惑，这次史枝的爆发，更让孩子们产生了深切的担忧：父亲真的爱母亲吗？经过了这些事，母亲还会爱父亲吗？小孩子甚至想好了出路，父母离婚的话，他们选择跟着母亲走。婆婆听到了这些话，只能心疼地抱着孙子，并且嘱咐他不要跟爸爸说这些话。幸之助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严重伤害了儿子的心灵。

最后还是小叔子极力劝说幸之助去接嫂子回家，幸之助带着几分不情愿，没有太大歉意地去跟史枝说：“我的生活离不开你。”只需要这么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场主妇的反抗。这样的道歉契合了电影的英文名：My wife,My life。这句看似浪漫的话，实际上透着一股悲凉。史枝被丈夫以wife(妻子)的名义捆绑在他的life(生活)里。在史枝不在的日子里，丈夫和公公自然而然地把这份重担推到年老的婆婆身上，在婆婆犯了腰痛病后，公公直接对医生说，直接打一针能让婆婆立即下床干活的药，最后被叫过来帮忙打扫的还是一位女性朋友。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里，所有的活都应该让女性来做。男人只会把家庭里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主妇身上，却不肯承认她们的价值，不认为她们有资格自由支配自己的私房钱。对主妇而言，婆婆的理解只能算锦上添花，但丈夫的不认可却是雪上加霜。

《家族之苦3:蔷薇之妻》这部电影，完美讴歌了家庭主妇史枝为大家庭所做的贡献以及自我价值。大家在欣赏电影的过程中，逐渐学会理解家庭主妇，学会体谅和感恩家庭主妇的奉献与价值。更重要的是，通过这部电影，可以学会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尊重，学会辩证地看待家庭问题，学会理性地解读现代家庭主妇自我意识的觉醒。

三、新时代女性的发声

相对于更多现实的家庭来讲，史枝的大家族已经非常和谐了，除了公公和丈夫，其他家族成员都十分认可她的付出。虽然电影最终让史枝重新回到了家庭的牢笼中，但电影同样设置了几个角色为新时代女性发声。

史枝的小姑子和弟媳都有自己的工作，小姑子的小家庭甚至是女主外、男主内的模式。在史枝出走后，小叔子并没有产生让自己的老婆回到大家庭中做家庭主妇的想法，他非常尊重现代女性，尊重自己妻子。弟媳在史枝回家时，也一再告诉史枝，大嫂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并不需要对谁抱歉。这样的话是在告诉一家子应该正视史枝的家庭地位，而不是一味地使唤她干活。电影借助婆婆、妹妹和妹夫、弟弟和弟妹以及儿子的观点，向观众说出了新时代女性的心声。家庭主妇是妻子因为爱而选择的工作，我们不仅要尊重她做出的贡献，更要尊重她选择如何过好自己生活的权利。

在现代社会，许多女孩子被男人传统的家庭观念吓退了。她们恐婚，害怕自己变成笼中的鸟，要日复一日地付出辛劳却被丈夫指责是黄脸婆；她们恐育，害怕生育孩子变成自己一个人的事，害怕新闻中在月子期间患上忧郁症而跳楼自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们还恐惧愚孝的丈夫不能把小家放在前面，而一味委屈妻子。在对男人的爱情失去信心后，越来越多的女性喊出“爱自己才是终生浪漫的开始”的口号。但正如文章第一部分所提到的，家也是一个温暖的所在，你可以从中获得奋斗的动力，可以在激烈拼搏后回家和家人聊聊一天的生活，喝上一杯清香的茶水，可以感受新生命的诞生和成长，可以从家庭里收获满满的归属感和幸福感。很多时候，生活是平淡无趣的，但我们也不必因噎废食，现代女性追求自我的精神需求应该被得到满足。弟弟和弟媳这对夫妻的结合，展现了新时代观念下夫妻相处的新模式，让女性对未来社会观念的改变也充满了信心。

四、结 语

《家族之苦3:蔷薇之妻》从现实出发，用电影把具有代表性的家庭主妇的日常生活搬到银幕上，不仅展现了主妇的内心，揭示了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最需要的东西——丈夫对妻子主妇角色的尊重和认可，还用隐藏在电影中的职业女性的声音揭示了新时代早已到来。影片中的史枝虽然还是像笼中鸟一样不敢飞出那一小片厅堂，但这次出走终将成为丈夫幸之助反思与觉醒的开端。真切地关爱家庭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家族之苦》系列电影做到了，这样的情节和内涵都让人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