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葵
在安庆的麦田里
我遥望着荷兰的滚滚麦浪
完成对你一望无际的阅读
我看到了一只土豆
把你载到了命运的深处
画笔,高能量的挖掘机
由原始的种子完成生命的播种
却无法结束与自己的斗争
我在安庆播种诗歌
没有机会去你的墓地与你交流
我想象墓穴,麦子的高度
由割麦子的女人用镰刀挖成
我想象满畈的向日葵
壮丽成你的墓碑群
每一株向日葵都是一轮太阳
轮回旋转着你燃烧不息的灵魂
在印刷的画册里
我也能感觉到异国热风带来的芬芳
我脚踩着黄土地
感觉着被你延伸的黑土
广阔的麦浪展不开你的皱纹
教堂的影子拉不直你的脊背
麦浪把道路引向远方
教堂刺破天空
十字架有两条道路
而你只有一条
我能驱动诗歌的犁铧
用养育我呼吸和抒情的黄土
将你的忧伤目光覆盖一遍
让快乐和幸福长出异域的麦子
让渴望和赞美肥沃安庆的土壤
你安坐在一贫如洗的出租屋外
用麦芒引燃阳光
太阳,我唯一的王
驼背的父亲,是一把上好的镰刀
雄鸡的啼鸣
每天总要磨它一次
父亲总是低着头
一是寻找地上的猪菜
二是怕胸口过于锋利的生硬
误伤一个农民的正直
父亲对泥土的迷信
重于自己,在泥土面前
匍匐在地的姿势是永远的仰望
扶正一棵秧苗的时候
父亲是如此婉约
捧起一片蛙鸣的时候
父亲和泥土正在深入春天
粮食进仓了
父亲一躺在稻垛上就能安然入睡
就像灵魂找到了天堂
一把镰刀,正在梦中弯弯地回炉
亲近土地不能用脚掌
只能用根须
从种子的萌芽 深入
至收获万颗果实 返回
用尽生命 全程舔舐
这才是亲近土地的一部分
摇动土地不能用歌谣
只能用蛙鸣
从蝌蚪摇动季节的尾巴 深入
至恬静的春水浮起的蛙鸣 返回
用火辣辣的乡音咀嚼
这才是摇动土地的一部分
变成土地不能用大理石
只能用火焰
向灶膛里火柴烛照的岁月 深入
从烟囱里袅袅飞升的希望 返回
用祖祖辈辈的目光连接
这才是土地骨肉的一部分
死亡的守望者
召集着田园和山冈
每天都在抒情仪式中
舞蹈着,把太阳仰望
发疯的罗盘,磁石般的居所
金黄的思索
拥抱一纸黑暗的通知
今夜的向日葵,满腔沧桑的
向日葵,再也撑不开蔚蓝的天空
高贵的头颅低将下来
低下寂寞,低下高贵怒放和忧伤
驼背,再弯一些
也找不到太阳的影子
大风起来,向日葵的背再度弯下去
大雨肆虐
欲望与梦想的籽粒一颗颗被打湿
黎明后的太阳
是否记得向日葵曾经的执着和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