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浩
从小时候起,我口干了,有水就喝水,有茶就一定喝茶。
我最早喝的是红茶。父亲将泡好的茶水倒入瓷杯中,准备凉一会儿,却被大脚丫子跑回来的我,喘着气,大口喝完。喝完还渴,就又对着壶嘴大口地喝,徒留父亲在原地苦笑着念叨:“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让我觉得神奇的,是在某位伯伯家里喝的茉莉花荼。香,原本是嗅的,沒想到我居然可以把香喝进嘴里。
七八岁便跟着长辈喝茶,懂得一点茶艺,于是喝到现在。空闲时经常与茶叶打交道,手上仿佛都有了茶叶的清香。最近这几年,习惯喝的茶叶不常见了,父亲便购买了新的茶叶。但,漂亮的包装让我有点望而生畏,总觉得漂亮的外在,是为了掩饰内在的不好。直到父亲说那是老家采摘的我才放宽心。老家的茶叶质量总是上乘的,那股清香是欲去还留。
我喝茶喜欢用较大的杯子,因为觉得传统的小茶杯,只够品的,不够喝的。喝茶总不能委屈自己,一大杯咕噜咕噜地下肚,才是真享受。
早已跟父亲学会了泡荼,于是习惯自己泡荼。嗅着荼香,听着杯子“叮当”的声音,这是独属于泡荼人的幸福。
泡茶,一靠茶叶,二靠水。
父亲常说从前的荼都是用泉水或河水泡的,抿一口,唇齿留香。现在泡荼,都是用过滤水,一过滤,甜味全没了。如此一来,喝茶便只喝了“茶”而喝不到“水”。真是一件憾事。
后来,有亲戚到梧桐山打了几桶山泉水给父亲。我与父亲去搬水,短短的一段路父亲便已规划好了这些水要如何使用。回到家后,父亲拿出了他挺“宝贝”的茶叶,用泉水泡开。这茶叶色泽亮丽,装进盒子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泡出来的荼更是香气幽幽。听着喝茶的父亲很享受地发出“啧啧”的声音,我便抢了父亲的一杯荼,尝了尝,果然好过平时喝的——清香溢满,还带着一丝甜意。
泡荼还与壶有关。据我观察,父亲在泡普通茶叶时,总是用市面上买的泡茶器草草了事。但在泡那些“宝贝”茶叶时,他便毕恭毕敬地请出家里的紫砂壶,小心翼翼地冲泡,像朝圣一般。这种情景大多出现在家里有许多客人或是喜庆的日子里,平时他都把紫砂壶锁在柜子里。
据父亲说,这个紫砂壶是宜兴壶,上面还有大师的画,可惜我不知道那位大师究竟有多“大”,不然我也可以与父亲同乐一番。
喝茶喝了这么多年,都把我喝到高中了,谈不上品茗的高雅,却是形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手上也洗不散荼香了。有时想想,平常的日子那么单调空乏,有个喝茶的念想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