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儿买房，留守老爹遭遇夺命网贷

2019-11-14 05:17风车

金秋 2019年15期

文/风车

太原老爹杨东来因给儿子杨楠凑不上首付款，致使摇到号的杨楠与房子失之交臂，他非常自责。当儿子、儿媳第二次买房时，同样面积的房子，早已暴涨。为了给杨楠减压，协助他买房，杨东来瞒着儿女，赶了趟时髦，借了把网贷……

乡村老父网贷解困

杨楠1988年出生在山西太原市郊，父亲杨东来和母亲刘淑梅都是庄稼人，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叫杨丽。2011年，杨楠从太原工程大学毕业后，进入佛山一家变压器公司任技术员。工作三年，他成为单位的技术骨干，月薪过万，还交了个女友王晓琳。王晓琳生在广州长在广州，在广州一家化妆品公司当文员。她一直希望能在广州买房。恋爱时，王晓琳就希望杨楠买房。当时，杨楠单位正发行员工股，他觉得是个机会，认购了15万员工股。

不久，杨楠和姐姐一起，为父母在太原家乡的镇上购置了一套二层楼私房，一楼开了杂货铺。2015年春节前，杨楠与王晓琳领证结婚。杨楠承诺妻子：他们家底薄，给他点时间，他一定会为她买套大房子。见丈夫对自己好，王晓琳也没异议。

结婚一年后，王晓琳开始备孕，催促杨楠赶紧买房。当时杨楠夫妇手中还有30万。然而，2016年下半年，全国楼市高烧，想在广州和佛山市区买房，是天方夜谭。2017年3月，单身的杨丽在太原按揭了一套单身公寓，王晓琳一下转过来：赶紧回太原买！

当即，杨楠夫妇请假回太原，看中了迎泽区的一个楼盘。他们很幸运地摇到了很靠前的号，选房余地很大。王晓琳坚持一步到位，选了一套120平方米的房子，首付三成45万。王晓琳想着，公公凑几万，帮忙借几万，他们夫妻俩再找亲友借，付个首付。

只是因为老伴去年11月住院动手术，借了钱，杨东来一下子拿不出钱来。于是，杨楠劝妻子再等半年，他收回投资就能买房。可杨楠没想到，三个月后，老板宣告投资失利，他的钱拿不回来了，工作也岌岌可危。

2017年11月，王晓琳怀孕，买房一事迫在眉睫。杨楠和王晓琳立即再回太原看房。王晓琳绝望了：太原房价又涨了一轮，首付比例还提高了。

为了能买房，王晓琳一再让步，从迎泽区看到杏花岭、尖草坪区。这些房子带精装修，装修费不贷款。同样的面积，拿出的现金，比半年前的45万，还多出10万来。两人看了几天房，就吵了几天。

王晓琳向公婆摊牌：“我嫁来杨家，没像别人要高额彩礼要房要车。我体谅你们的难处，放弃了一套房子。现在，为了孩子，我坚决要买房！”

杨东来心里一酸：儿媳确实懂事，也受了很多委屈；现在又有身孕，是得给人家一套房。杨东来决定想方设法给他们凑10万，把房买了。

杨东来先找姐夫借了3万，大舅哥借了2万；找放贷的熟人借了3万。还差2万，死活筹不到。他想过到农村信用合作社贷款，但流程麻烦不说，批款时长和数额都是未知。约定交款的那天，杨东来还在外奔波。王晓琳打电话过来催促，很着急。杨东来焦头烂额时，瞥见了网络贷款广告。他想起，手机经常收到网络贷款的信息，为何不找他们救急？

杨东来找到那家打广告的公司，看了合同，年利息24%，可分12期还款，一次性收取25%的服务费。他也看新闻，知道网贷出过人命。正犹豫时，王晓琳又打来电话：“爸，钱齐了没？这边在等着，再不付钱，房子就要卖给别人了！”杨东来一慌，硬着头皮借了2.5万元，加上各种费用，每个月要还2500多元。在杨东来看来，只要工地有活干，借的钱一定还得上。

1个小时后，杨楠打来电话，告诉父亲，房子买下了，杨东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料跌进连环套

房子终于买下，为了还债，杨东来除了跟工友在建筑工地当小工外，还在太原水果批发市场上揽了个活——每天凌晨4点给车辆下货；早上六点，在城区送货。刘淑梅除了看铺子，还给邻居的麻将馆做午饭。

买房后，怀孕的王晓琳依然在上班。2018年的元旦，实在太累的她，想去香港散散心。杨楠这才知道，妻子手上有3万元。这钱是岳父母给小舅子买房时他们支援的。岳父怕他们买房钱不够，把钱打给了王晓琳。王晓琳考虑到生孩子花销大，就将钱留下了。

杨楠想到父亲卖命赚钱还债，而妻子瞒下了这笔钱，很痛心，夫妻俩起了争执。2018年春节，委屈的王晓琳不肯回去过年。杨楠也无颜面对家人，借口买不到票，没回家乡。

2018年2月底，杨东来夫妇辛苦打工三个月，除开还贷和花销，剩下1万元，加上女儿春节留下的5000元，准备找人借1万元，将网贷先还了。不巧的是，姐夫在医院治病，被确诊为肝癌，准备在太原化疗。杨楠打电话给父亲说：“爸，姑父重病，我这里有一万，打给您，您把他家的钱还了。”杨东来拒绝了：“晓琳现在怀孕，这钱你留着给她补充营养。你姑父的钱，我能还上。”

挂了电话，杨东来就犯愁了：网贷只要在，就很难攒下钱。可是，他没别的办法。杨东来又找人救急，借了1万5千元，凑3万还给了姐夫。然而，这1万5千元，是别人借给他救急的，他哪有钱还？无奈之下，杨东来打电话给当初给他办网贷的业务员，向他说明情况，推迟3月份的还款。业务员一听，说：“老伯，一旦逾期，罚息很重的，只会越还越多。”无奈之下，杨东来接受了业务员提议：通过他们公司在另一个平台借出2万。两份贷款，每月还款5000多元。咬咬牙，能搞定！杨东来安慰自己。

刘淑梅得知后，惴惴不安：“电视里到处都在说网贷又逼死了人。”杨东来安抚妻子，只要我不病倒就能还上。万一扛不住，还有两个孩子呢。话虽这么说，但刘淑梅知道，丈夫绝对不会找儿女。

杨东来万万没想到，从3月开始，工地的活越来越少。为此，他没去工地时，就给人抬棺木，一天一百元。可这样的活儿也只是零星有，根本挣不了几个钱。很快，3月的账单来了，杨东来要疯了，只好再次联系业务员，又借出7000元还3月的贷款。

杨东来深知，老两口打工，加上杂货铺的营收，只要一个环节掉链子，他们就会逾期。一旦逾期，包袱就会甩不掉。好几次，儿子打电话回来，他特别想开口跟儿子说，能不能帮他先还完网贷。但一听到儿子说“晓琳状态不错，孩子发育很健康，你们就放心吧”，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为了儿子的幸福，他说：“亲戚们都体谅他的难处，没催债。”

悲情老父含恨而终

不久，杨东来在一家快递公司找了份活儿，前提是，他得有一辆电动三轮车。杨东来将电动车折旧卖了，加上手中余钱，买了辆二手电动三轮车，这样不仅能应付快递工作和送货的工作，还能下班后到火车站汽车站拉客人。

当上快递员后，杨东来非常拼命，还经常跑去拉客，可即便这样，3笔网贷，还是有两笔逾期。

2018年5月，杨丽回家探望父母，发现父亲整个人都脱形了。她问母亲，父亲是不是生病了，刘淑梅说没有，眼神却很闪躲。回太原后，杨丽给弟弟打电话，将父母的情况告诉了他，杨楠一下就哭了。杨丽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说：“父母没有能力，我们买房，就该量力而行。”生气归生气，杨丽还是跟弟弟约定，等6月份发工资了先给父母凑一笔钱还债，减轻二老压力。谁想，6月初，姐弟俩就接到父亲的噩耗。

原来，2018年5月的账单到了后，杨东来傻了：仅逾期一次，就要还8000多元。杨东来为此整日忧心忡忡，送快递时不小心摔了。其中一个客户买的是贵重瓷器，因为撞击，有了裂纹。杨东来不得不掏了1000元做赔偿。此后，杨东来精神越发紧张。

5月25日那天晚上，杨东来送一乘客到太原市郊的小镇上。乡村公路的路灯很暗，杨东来没注意到拐弯处有个水洼，避开水洼时与迎面而来的电动车撞上了，不仅赔钱给别人，他自己还因受伤休整了两天，误了工，还花去好几百。杨东来心情特别糟糕。

为此，5月的账单，再次逾期。很快，他收到催款账单，下个月要还的钱，居然是一万多！这是怎么算出来的？杨东来觉得不可思议，跑去找业务员，业务员详细给他讲解、计算，杨东来只觉得两耳轰鸣，头昏脑涨。

2018年6月4日，早上6点多，杨东来去送货。因疲惫和精神压力大，加上近期没休息好，突然脑溢血，连人带货翻下堤坝，因颅内积血，人事不省。

当天，杨丽、杨楠夫妇都赶到了医院。一见到王晓琳，刘淑梅就哭喊道：“你为什么就不能买小点的房子！小房子不能住人吗？老杨为了你和孙子，去借了高利贷和网贷！”杨丽姐弟和王晓琳这才知道，这半年两位老人打几份工还网贷。挺着大肚子的王晓琳，哭着说：“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杨东来的情况不容乐观，医生让家属赶紧做决定，是否做开颅手术。听闻手术费要十来万，手术成功率低，风险大，刘淑梅心如刀绞：杨丽杨楠姐弟都背着房贷，手中也没多少钱……

杨楠当即表态：立即做手术！杨丽也赞同，并立即打电话给朋友四处筹钱。杨楠也掏出电话，打给了房产中介，他要卖房给父亲治病，还债。一听说要卖房，王晓琳慌了：“我可以去筹钱给爸做手术，但房子一定不能卖！”杨楠不听妻子的，坚持要卖房，与王晓琳在医院争吵起来。

当天，医院给杨东来安排了手术。可杨东来还是没挺过来，手术后在加护病房躺了两天两夜后，因脑水肿引起脑疝，最终死亡。杨楠姐弟一边处理父亲的后事，一边着手卖房还债。因为逾期，杨东来当初借的5万元网贷，滚到了18万。因网贷公司手段高明，无法走法律途径，加上杨东来生前其他借款以及医疗费用，杨楠姐弟一共要拿出40多万，才能解决问题。

王晓琳听杨楠要卖房，哭着说：“我就快生了，你现在卖房，我和孩子怎么办？”杨楠也陷入两难境地。最终，杨丽含泪卖房还债。姐弟之间，隔阂深深。不久后，杨楠也向王晓琳提出了离婚：“房子给你，孩子和债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