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本驹入

◎ [日]赤濑川原平

我已年过花甲，提前一步成为“痴呆老人”。有一次，我碰巧和藤森照信、南伸坊同住一个房间。其时，妙语连珠，诸如好友间的笑骂、嘲笑等应有尽有。就是这两个人一边聊着痴呆老人的话题，一边陷入了思考。在我看来，这两个人也开始老糊涂了，而且这种状态逐渐常态化。就这样，第一次有人把老年痴呆看成是一种新能量——忘却是美好的。

关于忘却，有本驹入的前例。

有一次，南伸坊在用幻灯片做报告的时候，我随口问道：“好啊好啊，这个拍得真好，请问是在哪儿拍的呀？”

“呃……那个呀……”满嘴“呃呃呃”的基本上是我和南伸坊了。糟了，一下子又把拍摄地点忘了个精光。“这是在哪儿拍的呢？”南伸坊吞吞吐吐。“地名总该记得吧？”我一再逼问。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本驹入！”

只有这一次，他难能可贵地记住了拍照地点，而地点正是本驹入。但是之后，他还是满嘴“呃呃呃”的，这不能不让人觉得有些蹊跷，但我们也拿他没辙。之后，只要他“呃呃呃”的老毛病一犯，旁观者就会马上起哄：“本驹入！本驹入！”可怜的本驹入成了被恶搞的对象。在那之后，只要有谁忘了拍摄地点的名称，就被一律贴上本驹入这个标签。

回头看看，虽说的确是遗忘，不过也不排除本来就不想记住的情况，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吧！

有人能够牢记葡萄酒的味道和酒名，甚至能详尽地指出年份上的差异。对于这种情况，大概就是因为喜欢吧！之所以记住，是因为喜欢；之所以忘记，是因为厌恶。

“喂喂，这个就是去松元时喝的那个葡萄酒呀……”话虽这么说，而那个葡萄酒姓甚名谁，却只有天知地知了。因此，要是有个葡萄酒观察学会，我就只能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本驹入葡萄酒会员了。“这个葡萄酒的产地是哪里？”“呃……本驹入！”

大概就是如此吧！我不清楚本驹入究竟有无葡萄酒厂，不过在我心里，本驹入就是葡萄酒的大产地。岂止是一大产地呀，全世界的葡萄酒都应该来自本驹入！想来南伸坊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不只是葡萄酒，还有汽车等，都产于本驹入。

不管怎样，丢三落四的记性成了老人力赖以产生的温床。因此，我身上的老人力被别人发现之后，也没有感到特别别扭的地方。那么，对于广闻博见的人来说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之前密密麻麻的、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葡萄酒产业图在老人力运转的同时，从其中的一端开始一点点地被撕碎，接着又从被撕碎的那端开始，全部被聚集到了日本东京的本驹入。

哦，不只是这样，在老人力终于得到大众认可的拂晓，在本驹入，将矗立起一座忘却的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