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身于黄昏。 不管落日凶险, 鹰隼哀鸣
委身于自暴自弃。 落下口实。 让追踪者现行
委身于寂静小屋。 不惊动贪睡的孩子
委身于一首过时的歌。 让荒废有理有据
委身于冬之寒凉, 秋之萧瑟。 让红颜把花开在别处
委身于完美世俗。 享受它的甜, 和它对应的苦
委身于江湖。 要有茫茫大雪, 让巡山的猛虎心怀蔷薇
委身于一段狭路。 我们相逢, 拥抱各自的余生——
乱世我们喝酒, 盛世我们著书
清明是大家伙儿的, 你不能侵占微雨
独霸悲伤。 悲伤也是大家伙儿的
你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不能一个人, 湿漉漉就回家
那一岭暮色, 还很盲目
被炮仗惊吓的幼兽, 还未除去眼中的惊惶
对亡人的问候, 也还不曾明朗
你不能厚此薄彼, 伤了草木们的心
不要怕江山旁落, 卖刀的都是异乡人
石头调皮, 说脏话, 满地吐口水
冥币购买的清风, 吹折人间涟漪
生活从背后抱住你, 亲密得像一对孪生兄弟
怒马绝尘, 天下太平
剩下的山水, 是诗歌的未亡人
等我把这里住旧, 等我刚刚萌生据为己有的私心
我就走。 行李不多也要留下一两件
留下慢慢降解的过程。 走的时候
花儿要开得香艳, 让蜂蝶久久萦绕
让我的离别富含深情。 要留下遗憾
所以我把未完成的诺言又许了一遍
今日天气晴好, 最高温26 度, 最低16 度
有轻微雾霾, 可忽略不计
如果有北风, 替我搬一搬行李
如果是南风, 我会松开发箍, 悄悄回一回头
黑夜比白天饱满, 多汁
它持续的弹性会拉开距离
让感觉跑偏。 脱轨的列车像一出话剧
结尾处弥漫呛人的悲悯
你看他局部的火, 整体的喘息
在夜半, 如此诡谲。 无人体恤
滚烫的仍是昨夜星子, 长寿得失去悬念
鱼儿吐出铁钩, 逃离课堂
在下游的浑浊里, 一层层剥开水的茧壳
剥开内部的酸。 这小小的
任性的河流, 脱掉秩序的内衣
已东去数百里
他爱那群一喝酒就乱了方寸的朋友——
春天不懂规矩, 夏天热气腾腾
秋天若有所思。 冬天, 掸掉内心的积雪
神情庄严, 临别励志
他只顾低头吃菜, 喝最爱的汤
饱了, 就退回到沙发上
他爱着自己: 衬衣笔挺, 皮鞋铮亮
他把自己爱得热烈又自私, 为推掉那顿酒
他中途退场。 对于一个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人
他无法再去浪费自己
后来, 我们不再约他
偶尔想起, 会多加一副碗筷
芬姐的孩子闹腾, 把汤弄洒了
有人默默离去
有人相对无言, 向着星德山方向
轻轻地哭……
当我沿着来路折回
一路捡拾夕光的碎片
那倒退的光阴, 突然长满箭镞
怨念蛮横。 抵达仍是一个不太完整的词汇
在这样的情境, 没有石头愿意握手
没有寒雪可供掩埋
我不想说的事很多, 累述会加深罪恶
清溪旁饮水的鹮和老牛, 对峙着
拼命把影子摁回身体
这是一场战争, 旁观者温柔以待
直到黑夜降临, 一切被收回
只有我, 孤苦伶仃。 只有我
试图化整为零, 取出黑夜需要我的部分
我在月光精良的夜晚舞蹈
我在修饰流水, 我甚至在呜咽
隐隐的爱意穿透极地之寒
那寒, 竟是唇齿间日夜滚动的锋利
慢慢下降的, 是岁月
只有岁月, 不经意地开花, 结果, 垂落
只有岁月, 像三千瀑布
那么白, 那么急, 那么义无反顾
无视你我的青春曼妙
无视你我青春的凌乱和野蛮
我该就此打住, 收回冷冷的昨夜
在今夜的狂欢里, 做你苦苦寻找的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