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镜子变成一只失忆的眼睛
我像荒草飘离 太多的白昼或光阴
僵滞而寂寥
冰冷的镜面封闭了几千个日子
没有言语 没有任何粗略的记载
曾经出没其中的有力形象
生命能量和清澈
像涟漪从边缘轻轻消失
即便偶尔发笑
也是一次遥远的嘘声
白霜一样的一薄片玻璃
隐没了张开嘴呼吸的喘息
交错的虚无人影
脊骨如同碾压之后的粉尘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纷纷扬扬
我失忆的眼睛像块橡皮
擦尽了干燥的脾气和发亮的虚荣
变得纯洁如雪
我的喉咙因江南的水而口渴
我常常用清澈的眼睛 面对
熟悉的杯子 一只
真实的空杯子
每滴水的幻觉使我的颈子蜷曲
另一方面 一瓶纯净水
从遥远的雪山或轻盈的岩麓
如同绝世的琼液
渗透我的生命
使我的喉咙 躯体和心脏
一再侥幸生存
现在梦在剥离江南水域的光泽
那些湖泊与河流 面对
空杯子 时间
在杯内变黄
颈动脉在后脑砰砰跳动
以一日的黎明
迎来满天星斗的夜色
咬一枚坚果
焦糊的味道从入口开始
点燃每根神经
别回头看 前面的问题
许多苦 一根尖刺总会穿透时钟
时针慢慢前移 跋涉荒漠
在云雾里 踮起小心翼翼的脚尖
从苔藓上走过 走向
更深的深处
更多孤独 诗悬挂在一张纸上
天空清冷无云 这才是
真正发现的意义
这样对着烟灰冥思苦想
渐渐闻到了一支香的气息
穿透了沧桑
自己的格言 是让一切清晰起来
又在轮廓中丢下渴望的形状
这酒在轮流的歌声里飞洒
在更扩大的空间 每个人随云而飘
又一点点升高 在天花板下飞行
生死一辈子的拥抱
把自己的世界和友谊
变成轻飘飘的肉体
和散发着热的沉甸甸灵魂
直至最后一滴酒坠落 灯光熄灭
再次哗啦啦地唱歌
各自漂游各自的幻境
夜已沉入
沉入十年前的一棵树下
我们像当年那样安静地坐着
谈一些已经到来的今天
说要触摸内心的沉默
明白地去走各自的远处
夜随你回家 在你家的窗外
看你波涛般的目光起伏
这个夜晚没有星光、 月
一片漆黑
而我从你内心看去
坐在阳台想起一首诗的节奏
写与你有关的皱纹以及
穿不透的一个生活壳子
我不删除大地的声音
也不再扩大发芽的空间
一路向前 脸庞轮廓 街道
房屋或者墓地
各种沧桑的遭遇
忘却无声无息演变的一切
像泥鳅游在淤泥中
隐于音讯的深处
此刻我仰面浮在草丛间
天空是被缩小的池塘
那些云朵 那些清晰的平常画面
陷入虚空的窘迫
静默如同巨大的穹顶
从天而降
但尽管这样 我依然用眼睛寻找
——灯光或者萤火虫
拒绝天际的飘飞或短暂
即使墓地
我也要丰富房屋街道脸庞的轮廓
因为我们曾经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