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

2019-11-14 07:14林水文
湛江文学 2019年5期
关键词:放映员人声放电影

◎ 林水文

我梦见了,自己和一群小伙伴翻山越岭到另一条村庄看电影。醒过来,一些场景依稀记得。可能人逐渐年长了,怀旧起来。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回到村里,看一场露天电影?不过也只是想一想。现在哪里还有露天电影?

童年时,村子的夜晚娱乐生活很少,没有电视,更不用说什么其他影音。大家茶余饭后一般都是聚在一起聊天,说村野韵事。唯一奢侈的是逢上节日或谁家有喜事,会请镇上的放映队放一场露天电影。那时对电影的渴望如同孤寂的黑夜渴望灯火。

村子放电影的消息传出去,在空气中像细菌传播得那么快,外村的人也很快知道了的。放映当天,全村弥漫着喜庆的氛围。树梢旁的炊烟早早地升起,欢快地飘在天空。还没有吃晚饭,孩子们就搬着椅子凳子在放电影的晒谷场摆放,一排排地欢喜等候着。太阳还在山的一边眷恋着,一抹光线挂在老墙上,村里已人声涌动。晚饭过后,村人携妻带子来到电影场了。此时,人声沸腾,如趁墟般,那些做小生意的人早已在各个角落散开,豆腐花,虾公饼,甘蔗或其他糖类小吃,或饭菜,酒肉一一摆开,各安其所,各做各的生意。

电影还没有放,放映员不知道在何处大吃大喝。但村人不着急,农人们夜晚的时间多得很,大家坐在一起慢慢等,和很久没有聚在一起的村人聊着话题,农时或乡野传扬喜事趣事,如鬼魅,或一个人的艳遇。附近村舍的农人知道了消息,不惜穿田过岭,双脚沾满泥巴赶到,找一个相熟的人或亲戚,坐在早已准备的长椅,神色悠然和那家人聊着一些久远的话题,或邀着熟人朋友到食摊,买来少量的肉,花生米和酒,席地而坐,海阔天空,对酒当聊。

慢慢地等,没有心急。其实最开心的是我们这些孩童们。在电影没放出之前,邀几个相好的伙伴拉帮结派到处乱窜,或捉迷藏或几个人用不多的零钱分享零吃,分享雪条,你一口我一口,过节般欢喜。或在场上找人,找那些曾经欺负过我们的小孩,趁他势单力薄时,狠狠报复他一下,然后躲在一处,看他哭,暗暗偷着乐。

等到放映员喷着酒气来了,慢吞吞地试映。这时,小孩把手放在投影光里,在白布上打出各种小动作。或趁放映员不注意,拿上话筒,叫上几声,村子荡着幼稚的童音。放映前,总会有人说上几句开场类的话,村支书或放映员。但不敢太长时间,时间长了,唏嘘声一大片。放映了,黑沉沉的头颅沉默着,只有胶片沙沙声和电影里人物声。小孩子们最喜欢看武打动作片和战争警匪片,不会放过每个人物场景,每个动作。待到白天和小伙伴玩,讨论着昨夜看的电影,不至于丢脸。争论哪个人物是好人或坏人,模仿着电影里人物场景重复一次。一盒子胶片放完,又换另一盒,顿时觉得换片如世纪般漫长。若中途放影机坏了,小孩子们叫声喧天,像刚吃到的肉被人抢了般。

放映完,寂静的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呼儿唤女,纷纷扬扬,此起彼落。流动的人群,携带的柴油灯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汇成一条灯光的河流。而那些外村人赶回自己的村子,他们走在路上,鸦火闪闪,像流动的萤火虫群。他们在路上说说笑笑,刚才的电影热气还没有散去,谈论着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哪个英雄人物,或者谈论在电影场遇着相熟的女孩怦然心动的感觉。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路走着,笑声和话语在田野中飘荡弥漫,一阵阵晚风吹来,把笑声送远,将对夜路上鬼怪的恐惧驱除。

可惜现在乡村里已没有露天电影,只有在梦里寻了。现在回忆起那时的电影,许多电影里的人物场景故事情节都模糊了,但那种放电影氛围,沙沙的胶片声却随时间越长越清晰。黑沉沉的头颅,孩子们的奔跑,孩子们的喧闹声,在黑夜里和大人们穿田过岭,涉水去邻村看露天电影,人声沸动,微弱的灯火如河流般流动的场景。这些都很难看到了,但却在我记忆仓库里,时不时会跑出来。露天电影就快销声匿迹了,我想,人的生活方式是不是越靠近电子机械,所谓文明多一点,而丧失了那种自然的乐趣和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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