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超(琼台师范学院,海南 海口 571127)
传记电影与文学都具有相似的创作诉求。它们都以精简化的编导形式对历史或人物的大事件进行重新排列组合。在保证客观事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性的再创作,通过叙事结构的顺叙、倒叙和插叙来完成叙事结构的多样性,通过叙事策略的艺术虚构和萃取来提高影片的趣味和艺术性。传记电影通过传主自身的经历结合关于世界、国家、民族和人生的当下话题性,完成虚与实的结合、古与今的运用。在《末代皇帝》《甘地传》和《李宗伟:败者为王》里,传记影片描绘了他们不同凡响的一段时光或一生,令人们直观地重新认识其人生际遇,从而思考自己的人生境遇和心灵困惑,通过了解他人从而了解自己,这是传记电影的一大功用。传记影片在世界电影上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同时它也是浓缩典型人生的视听艺术,它的纪实性、浪漫性和表现形式令人物鲜活起来,从而走入观影者的内心世界,悄然地影响着人们对于生活的认识。
在影片《李宗伟:败者为王》中,李宗伟与林丹是互促互进的宿敌形象。李宗伟身上有着坚持不懈以及永不言败的精神内核,这影响着每一个关注他的人,我们需要这样的偶像。在影片中,李宗伟前后四次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但每次都与金牌失之交臂,他将永不言败的奥林匹克精神诠释得淋漓尽致。
《李宗伟:败者为王》依其成长曲线,对李宗伟拿下大马公开赛冠军前的成长经历进行全面的聚焦刻画。影片里的李宗伟并非天才,而是出于对羽毛球的喜爱和不懈的努力才一步步走向职业选手的道路。影片具有写实主义影像叙事的特征,它将现实生活叙述呈现在银幕上,这种艺术创作特征保留了真实性与艺术性。影片在叙事上呈现多样化的结构,有平铺直叙的顺叙,亦有制造悬念的倒叙和调动情感的插叙。叙事结构作为一部影片的基本骨架,它承载影片的信息量放射,信息量有多少,何时放和放多少才能保持影片的趣味性和艺术魅力,影片通过顺序、插叙和倒叙的方式来控制信息量的放射。
顺叙,依据事件在现实当中发生的时间顺序而进行。《李宗伟:败者为王》这部影片使用顺叙为主的方式来进行,它与经典影片《辛德勒的名单》有相似之处。在《辛德勒的名单》中,辛德勒在二战德国的背景下帮助了尽可能多的犹太人。影片将一些零碎的片段放置在开放性的叙事结构当中,随着事件的发生,突出辛德勒在这段历史悲剧当中对人性善的呼唤。在《李宗伟:败者为王》影片中,李宗伟的父亲是一名颇具潜力的羽毛球选手,深知职业选手的难处,再加上马来西亚近年来在羽毛球赛事上的频频失利,这位父亲不愿意儿子将来以羽毛球职业选手为生。李宗伟凭借自身的努力最终赢得父亲的认可。顺叙在信息量的放射上占据着主体地位,它符合现实生活的时间规律,对事件和感情的多线性叙事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为了将故事情节变得更加生动有趣,让观众能保持专注,富有悬念、制造悬念的倒叙则显得尤为重要。倒叙常将事件的因果和重要片段放置在影片开头,并在最后进行收尾。与《阿甘正传》《走出非洲》等影片所营造的氛围和悬念一般,观影者们往往因为极其受限的信息量而不能察觉早在影片开头便设下的伏笔,这种伏笔常通过影像的方式直观体现。如《李宗伟:败者为王》则是从李宗伟与儿子练球开始切入回忆,此时故事时间便被打乱,时空间上的错乱造就了悬念,避免了平铺直叙所带来的烦闷感,更营造了戏剧化的冲突和张力。
在这两者的基础上,为了建构出不同凡响的故事,也为了令观众更具兴致,叙事结构上的插叙则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插叙往往会中断正在进行顺叙的叙事逻辑,将线性的故事情节抽调出来放置于另一个叙事空间中,通过巧妙的转场顺理成章地进入到另一个叙事空间。插叙应用在人物经受磨难和蜕变的场景,在记录莫扎特的传记影片《上帝的宠儿》里,宫廷乐师萨列里非常嫉妒莫扎特所具备的超凡才华,影片以此为人物动机进行叙事。在萨列里和莫扎特对神父坦陈对彼此的爱恨纠葛时,过往的回忆通过插叙的方式交错推进,进一步加强顺序空间的人物情感,也更利于当下人物的情感宣发。在《李宗伟:败者为王》中,李宗伟面对自己从未战胜过的林丹,对自己产生了深层次的怀疑,在大马公开赛前,他先后拜见了家人和执导过自己的多位教练,深深明白他从未孤身一人。随后在赛事当中通过插叙、蒙太奇和慢镜头的方式来完成李宗伟的情感释放,为其拿下大马公开赛的冠军进行情感铺垫以及艺术化处理。
多方线索因叙事结构上的交错而充满张力,通过画面和内心独白的不停转换,蒙太奇镜头组的穿插构建,叙事视角上的多角度切换和转移,影片的趣味性得到了提高。顺叙的烦闷性由于倒叙、插叙的方式得到了灵活的改动,回忆性的闪回更是有利于加深观众对影片的理解。
电影艺术在考证史料之余,还要进行有关叙事策略方面的二度创作。保证大事件发生的真实性和因果性,在小因果的情节叙事中加入自身的二度创作,既完成了对于现实文本的原则性遵循,又保证了艺术创作的灵动性和趣味性。传记片由于其特殊性,须根据现实中发生的大事件来进行改编,描绘生活真实的技巧就尤其宝贵。通常传记片须明确整个历史环境与整个故事情节的关联,并且把握住当前历史环境下对人和事物的影响。在保证写实性的同时,还须在深层次上加入诸多因素,例如爱国情怀、精神鼓舞等方面,保证一部优秀的传记片能够在观影者的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并且以这些隐喻和象征意味的事物来彰显作品本身的格调和韵味。
现实性和艺术性的结合是传记电影的一部分。倘若毫无虚构,则是一部纪录片。虚构是为了保证影片具有趣味上的艺术性,但在谈论某些敏感题材时,许多影片也会舍弃虚构的小因果叙事,尽可能地去保证影片所具备的真实性。这种影片自是不可缺少,但日常也需要消遣,因此用艺术手法对现实生活的再现显得很必要。在影片《美丽心灵》里,影片基于对约翰·纳什的客观事实进行保留,并且通过第一人称的叙事,通过纳什与他所幻想出的病魔进行谍战影片的艺术刻画,而其幻想出的人似真似假的存在,尤其是纳什被军方请去破译莫斯科密码时,这个病魔对纳什的启发和引导十分重要。因此人们对纳什是否患有精神疾病产生了疑惑。这种亦真亦假的叙事策略无疑是成功的,并影响到了后来的传记作品,《甘地传》《莫扎特传》还有《李宗伟:败者为王》中都有对生活细节的技巧化处理,真实与虚构所杂糅的叙事策略使得影片具有格外的审美趣味。
李宗伟是众多羽毛球爱好者所喜爱的对象,在成长的道路上,他面对一个个困难和对手,哪怕一度放弃,也很快地振作起来。这与《甘地传》中的印度圣雄有着相似之处,甘地的非暴力主义、坚守原则、追求和平的精神为世人所称赞。在这条断绝犯罪的道路上,他或许失败了,但这股精神对后代人来说又是一种成功。正如李宗伟始终拿不到奥运会的金牌一样,其精神也会被爱好者们所传承。这种叙事策略则是圣人或神人的平凡化、生活化。通过这样的处理,可以鼓舞许多人,即使是一种虚构的平凡才华,但这份努力却是货真价实的,这股精神的火种会传递到有才华肯努力的后代人身上。正如清代文学家赵翼所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影片的时长通常仅有两三个小时,而传记影片却要表达出该人非凡的一段时光或一生,因此在人生大事件和碎片化的处理上则需要进行权重衡量。影片所做的是尽量还原和传递出最为深刻的精神内核和价值取向,通过以小见大的方式传递主体人物的魅力和性格特征。《李宗伟:败者为王》采用精简式的剧本撰写模式,将观众的期待视阈引领到其所创建的叙事空间中去。正如影片所表达的,它传递出李宗伟成长路上的重要经历和精神内涵,尤其是极富天分并努力的李宗伟在面对林丹时,两人的对决亦是宿命的对决。在影片中,以数次悲剧赛果收尾,因此当李宗伟在大马公开赛上拿下冠军时,这股情感直接被释放出来,前面所铺垫的一切悬念和紧张感在此刻达到了最高潮,观众的内心亦得到了极大满足。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赛事的结果本是不可逆转的,但残酷的赛果和情感上的层层铺垫在电影艺术的帮助下,呈现出一种有别于伤感的情怀,当李宗伟拿下大马冠军的时候,人们为他的努力而感动。
叙事策略的正确使用令影片具有独特的审美趣味。不仅令传记影片有客观事实的严密逻辑,更有小因果叙事上的情感冲突。主体人物的生命轨迹更符合主题的宣发和审美心理的多重享受,以此达到生命意义上的阐释。
在世界电影的舞台上,传记电影已然展露出其独特性。有体育题材的传记影片《一球成名》《李宗伟:败者为王》,也有音乐家传记电影《莫扎特传》《英雄人生》,军事政治方面的传记电影《巴顿将军》《末代皇帝》等更是受到了关注。各国的艺术家们选择足以代表该时代特征的人物来进行创作,在美学特征、叙事角度和策略上颇下功夫。因此,优秀的传记影片既有客观现实的考究,也有浪漫主义的现实化处理,影片的视听效果因此具有非常高的观赏性。通过多面的美学刻画所呈现出的这些美学品质,使得传记电影具有极高商业性和艺术性等多重属性。
东西方的传记叙事所偏重的方向亦有所不同,对于人性的深层探讨是区别两者的显著特征。后现代心理分析等方面的理论对各领域创作都有所渗透,人物性格和环境变化越来越紧密相连。传记影片的人物刻画和叙事方式也被许多原创剧本所参考。如今,创作方式已越来越追求深入人物深层的意识形态,研究外部环境对其心灵成长的影响,这为情节的合理化发展和人物的塑造起着崭新且重要的作用。电影工业的成长,影响着传记影片的方方面面,在写实上更具真实感、在技术上可以打造出更好的影像奇观、通过浪漫化的表现主义来传达影片的精神内核和价值取向,传记影片在继承中发展,在传播中发展。
对于传记电影这类兼具写实与艺术的影片,理应从多角度多方面去探讨研究。本文选择了叙事方面的多个视点进行穿插解构,提供了传记电影研究的冰山一角。在现代的电影市场中,传记电影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它取材广泛而真实,优秀的传记电影不仅传达出人物的内心世界,更游走在虚与实、古和今之间。在电影的世界里,传记电影自始至终是一项表现人、民族与国家的极佳载体。在如今,电影工业的成熟发展更为传记电影提供了扎实的影像基础。电影世界的创作者与观影者们依旧热爱这个特殊的“类别”。传记电影要走的路还很长,要传达的情感更是无尽的。正因如此,我们爱它、欣赏它并批判它。